东方战争与东方蛮族：罗马帝国的梦魇

约维安统治时间很短，364年1月他突然死于前往君士坦丁堡途中[565]，继任皇帝为来自多瑙河军队的将军瓦伦提尼安（Valen-tinian）。[566]尤里安死后，帝国各条边境都出现危机，《历史》对此有详尽记录，比如阿拉曼尼人再次越境侵袭，成为西部地区的永久危害[567]；同时波斯对于罗马的巨大让步并不满足，违约进军亚美尼亚，力图将该国置于自己完全控制之下。[568]为了专心处理帝国西部事务，瓦伦提尼安任命弟弟瓦伦斯（Valens）为东部皇帝。[569]瓦伦提尼安是罗马帝国历史上最后一位强势军人皇帝，他降低入伍标准，尽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帝国军事实力。[570]瓦伦提尼安及其部将在莱茵—多瑙河地区、不列颠以及非洲击败入侵蛮族，修建堡垒巩固边防，帝国西部得以恢复平静。[571]瓦伦斯则在东方应付普罗科皮乌斯[572]的叛乱，并极力维护多瑙河与东方边境。[573]瓦伦提尼安于375年死于中风[574]，其长子格拉提安（Gratian）继承了帝国西部大部分领土，幼子瓦伦提尼安二世（Valentinian II）则统治意大利。[575]

4世纪后期，哥特人（Goths）受匈人与阿兰人（Alani）[576]势力压迫向西南迁移[577]，376年，西哥特人（Visigoths）[578]请求罗马帝国允许他们越过多瑙河南迁定居于色雷斯省，作为交换，他们会效忠皇帝并为帝国军队提供兵源[579]，瓦伦斯答应了该请求。[580]但随后的事态发展完全超出了罗马政府控制，大批东哥特人（Ostrogoths）[581]也暗中越过多瑙河，加之政府官员管理混乱，罗马人与哥特人之间矛盾不断[582]，哥特人终于公开进攻罗马人。[583]哥特军队击败当地罗马驻军，在色雷斯大肆劫掠，同时更多哥特人以及部分匈人与阿兰人也越过多瑙河加入这支蛮族大军[584]，进入罗马境内的蛮族达到20万人。[585]378年8月9日在亚得里亚堡以北，瓦伦斯不等格拉提安的西部援军抵达就独自率军进攻哥特联军[586]，结果罗马军队全军覆没，皇帝本人也死于战场。[587]亚得里亚堡战役的后果极为严重，帝国东部野战部队主力基本在此役被歼灭[588]，继位的东部皇帝狄奥多西（Theodosius I）不得不允许哥特人以独立的“同盟者”（foederati）身份为罗马军队效力。[589]

据《历史》记载，同时期罗马与波斯因为亚美尼亚问题也关系紧张[590]，双方经过几场没有决定性的冲突后分别于369年与376年恢复和平。[591]379年沙普尔大王的死亡使得波斯未采取有效行动阻止亚美尼亚独立。[592]386年，为了消除彼此间争端，罗马与波斯达成妥协，瓜分了亚美尼亚。亚美尼亚东部大部分地区归波斯，其余西部地区由罗马控制。[593]

383年，将军马克西姆斯（Maximus）在西部被拥立为帝，格拉提安被杀。[594]马克西姆斯起初获得东部承认[595]，但他企图消灭瓦伦提尼安二世，终于与东部公开敌对。狄奥多西于388年击败并处死了马克西姆斯，恢复了瓦伦提尼安二世在西部的统治。[596]

约维安、瓦伦提尼安与瓦伦斯皆为基督徒，他们废除了尤里安限制基督教的法令，但尽力避免卷入教派冲突[597]，对异教非常宽容，有时他们还亲自主持一些异教仪式。[598]马塞里努斯对此颇为赞赏。[599]然而从格拉提安开始，帝国的宗教政策日益严厉[600]，很多罗马传统宗教活动遭禁止。[601]之后的狄奥多西更是极力限制异教，迫害异端[602]，下令关闭所有异教圣庙并禁止一切异教崇拜仪式。[603](www.xing528.com)

392年法兰克人统帅阿尔博迦斯特（Arbogast）暗杀了瓦伦提尼安二世，扶植异教学者尤金尼乌斯为皇帝。[604]狄奥多西拒绝承认篡位者，以武力征讨阿尔博迦斯特与尤金尼乌斯。394年9月，东部军队与西部军队在距亚得里亚海北端沿岸不远的弗里吉杜斯（Frigidus）河畔激战。战斗持续两天，双方皆损失惨重，狄奥多西的东部军队依靠来自多瑙河地区的哥特“同盟者”之助才得以跟西部军队抗衡。[605]最终东部军队获胜，尤金尼乌斯被俘杀，阿尔博迦斯特自杀[606]，狄奥多西成为帝国实际上的唯一统治者。[607]尤金尼乌斯在位时在宗教上采取宽容政策，恢复了一些异教宗教活动[608]，随着尤金尼乌斯的败亡，异教复兴的希望完全破灭。

弗里吉杜斯河战役的深远意义往往被低估。从文化角度看，这场战役基本上终结了异教古典文化在政治层面的存在，此后的罗马皇帝皆为虔诚的基督徒。另一方面，从军事角度看，晚期罗马帝国的衰落以三场决定性战役为标志，它们分别是363年的尤里安东征、378年的亚得里亚堡战役及394年的弗里吉杜斯河战役。罗马军队在这三场战役中皆为失败者：尤里安东征极大削弱了罗马的野战军力；亚得里亚堡战役使得帝国东部野战精锐毁于一旦；而弗里吉杜斯河会战使得帝国西部的野战军力基本丧失。据维吉提乌斯（Vegetius）记载，此时的罗马军队，尤其是罗马步兵，已成为毫无战斗力的乌合之众。[609]这之后的罗马帝国，尤其是帝国分裂后的西罗马帝国事实上已不再是一个军事强国，其灭亡只是时间问题。[610]晚期帝国的重要史料《百官志》（Notitia Dignitatum）大约成书于此时。从该书记载上看，帝国大约一半的野战部队编制已经在内战中丧失，残存的野战部队也实力剧减，大部分野战部队士兵可能是从边防部队中抽调来的，而很多省份的边防部队则不复存在。[611]

因此可以说，马塞里努斯去世之时，亦即弗里吉杜斯河战役结束前后，古典异教文明与西罗马帝国的衰亡命运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