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世界各国的知识分子和学者怀着深切的历史责任感在这里相聚。感谢法国和波兰同行的提议,使我们为了一个重大目标聚集在一起:利用有识之士的影响力来促进全世界的和平与安全。柏拉图是最早试图解决这个古老问题的人之一,他用理性和审慎来解决人的问题,而不是屈服于祖先遗传下来的本能和冲动。
经由痛苦的经验我们已经知道,理性思考不足以解决我们社会生活中的问题。深入的研究和热情的科学工作对于人类往往有悲剧性的内涵。一方面,它的发明使人从辛苦劳动中解放出来,使生活更加舒适富裕;但另一方面,它又给人们的生活带来惶恐不安,使人成为技术环境的奴隶。这其中最大的灾难就是创造出人类大规模毁灭自己的手段。这实在是令人无比痛心的悲剧!
这个悲剧已经令人痛心,但更加悲剧的也许是,虽然科技领域产生了诸多极为成功的学者,但长期以来,对于困扰人类的种种政治冲突和经济压力,却找不到合适的解决方案。毫无疑问,国内国际经济利益的冲突在很大程度上是当今世界危险局面的根源。时至今日,人类依然没有发展出某些政治、经济的组织形式,可以确保世界各国和平共处,也没有构建出一种制度,可以永远消除战争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帮助制造更加可怕和有效的灭绝方法是我们科学家的悲剧命运。我们必须担负起庄严而超然的义务,竭力阻止这些武器被用于残忍的目的。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任务能比这更重要呢?还有什么社会目标能比这更接近我们的心灵呢?这也就是为何这次大会肩负着如此重要的使命。我们在这里彼此协商,必须建起连接世界各国的精神与科学之桥,必须克服国界所造成的可怕障碍。
在较小的社会群体中,人们在打破反社会的统治权方面取得了一些进步。比如城市里的生活就是这样,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个别国家内部的社会生活也是如此。在这样的社会里,传统和教育发挥着调节性的影响,给生活在这里的人带来了宽容的关系。但国家间的关系仍然主要是完全的无政府状态。我并不认为在过去的几千年里,人类在这方面有什么真正的进步。国家之间太过频繁的冲突仍然是通过武力和战争来解决的。只要实际上有可能,随时随地都会激起无穷的野心,无限制地追求越来越大的权力。
在整个历史上,国际事务中的这种无政府状态给人类造成了无法形容的痛苦和毁灭。它一次次地阻碍人类的发展,扰乱他们的身心。有的时候,它几乎将一切毁灭殆尽。
然而,各国随时愿意备战,也对人类的生活产生了其他影响。在过去的几百年里,每个国家对其公民权力的控制稳步增长,无论在权力得到明智运用的国家,还是在残暴专制的国家,情况都是如此。主要由于现代工业设备的集中,国家在民众之间维持和平有序关系的功能已经变得日益复杂和广泛。为了防止民众受到外部攻击,现代国家都需要建立强大的、不断扩张的军事机构。此外,国家认为有必要教育民众正视战争的可能性,这种“教育”不仅败坏了青年人的灵魂和精神,对成年人的心态也有不利的影响。任何国家都避免不了这种败坏。甚至在那些并无明显侵略意图的国家,民众中也弥漫着这种气息。因此,国家已经成为一个现代偶像,很少有人能够逃脱其暗示力量。(www.xing528.com)
然而,战争教育是一种妄想。过去几年的技术发展已经创造出全新的军事形势。可怕的武器被发明出来,能在几秒钟之内造成大规模伤亡和破坏。由于科学尚未找到这些武器的防范之道,现代国家将无法确保其民众的安全。
那么,我们如何才能得救呢?
只有一个超国家组织单独拥有生产和拥有这些武器的权力,人类才能得到保护,免于无法想象的破坏和恣意消灭。然而,除非该组织拥有合法的权力和义务来解决过去导致战争的一切冲突,否则很难想象在现有条件下,各国会把权力拱手让给超国家组织。各国的职能将或多或少集中于内部事务,至于与其他国家的关系,则只处理那些绝不会危及国际安全的争端和问题。
不幸的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各国政府已经认识到,人类目前的处境正迫使人们采取革命手段。我们的处境是前所未有的,因此,在早期阶段也许足够解决问题的方法手段不能用于现在。我们必须彻底改变思维和行动,必须有勇气彻底改变世界各国的关系。昨天的陈词滥调今天将不再管用,明天无疑也会过时。让全世界的人都认识到这一点,是知识分子肩负的最重要和最重大的社会功能。他们是否有足够的勇气超越自己国家的纽带,引导世人彻底改变其根深蒂固的民族传统呢?
巨大的努力是不可或缺的。如果现在失败了,超国家组织将在以后建立,不过那时它将建立在大半已成废墟的世界上。但愿不需要非得来一场超乎想象的大灾难,才能消除现有的国际无政府状态。时间紧迫,要行动就必须现在行动。
[84]为波兰弗罗茨瓦夫举行的“知识分子和平大会”(Peace Congress of Intellectuals)准备的发言稿,但未能宣读,后于1948年8月29日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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