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四处行医的刘鹗来到济南,在一家旅店住下。
第二天上街游玩的时候,刘鹗看见一面墙上贴了一张黄纸,纸中间写着“说鼓书”三个大字,旁边一行小字是“二十四日明湖居”。刘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路边有人小声议论。原来是明居湖旁边有一个戏园子,有一对姐妹说书是一绝,姐姐的技艺尤其精湛。大家都宁可不做生意,也要去听姐妹俩说书,去晚了还没有位置。刘鹗感到十分好奇,决定去一探究竟。
二十四日,刘鹗来到明居湖畔,果然这戏园子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大家都对说书人的出场翘首以盼。
几分钟后,帘子后出来一个姑娘。她十六七岁,长长的鸭蛋脸儿,梳了一个抓髻,戴了一副银耳环,穿了一件蓝布外褂儿,一条蓝布裤子,都是黑布镶滚的。虽是粗布衣裳,倒也十分洁净。
她走到桌后坐下,旁边弹三弦子的人便取了弦子,铮铮鏦鏦弹起来。这位姑娘便立起身来,左手拿起梨花简,夹在指头缝里,丁丁当当地敲,与那弦子声音相应;右手持着鼓槌子,凝神听那弦子的节奏。忽然之间,羯鼓发出一声巨响,小姑娘也适时亮起嗓子,字字清脆,声声婉转,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每句七字,每段数十句,或缓或急,忽高忽低;其中转腔换调之处,百变不穷,令人叹为观止。
小姑娘唱完之后,观众无不拍手叫好。她就是那俩姐妹中的妹妹,大家更为期待姐姐的出场。这时满戏园子里的人,谈心的谈心,说笑的说笑。卖瓜子、落花生、山里红、核桃仁的,高声喊叫着卖,满园子里都是人声。
正在热闹哄哄的时候,只见后台里,那位姐姐出场了。她年纪十八九岁,装束与妹妹毫无分别,瓜子脸儿,皮肤白净,长相十分秀气。她半低着头出来,立在半桌后面,把梨花简丁当敲了几声,奇怪的是:只是两片铁,到她手里,便有了五音十二律似的。她又将鼓槌子轻轻地点了两下,刚抬起头来,向台下定睛一看。就这一眼,满园子里便鸦雀无声,比皇帝出来还要静悄得多呢,连一根针跌在地下都听得见!
这姑娘便微微张开嘴唇,唱了几句书儿。起初声音并不大,但听的人就是感觉有说不出来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被熨斗熨过,无一处不服帖;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
唱了十数句之后,她渐渐地越唱越高,唱到最高处,声音仿佛一根钢丝抛向天际,直上云霄,令人不禁暗暗叫绝。就在人们惊叹之际,小姑娘的声音又回环转折,几转之后,又高一层,接连有三四节,节节高起。这百转千回的声音不禁让人想起登泰山的景象:初看傲来峰削壁千仞,以为与天相通;等登上傲徕峰顶,才发现扇子崖更在傲徕峰上;翻到了扇子崖,又见南天门更在扇子崖上:愈翻愈险,愈险愈奇。
姑娘唱到极高的三四节后,陡然一落,如一条飞蛇在黄山三十六峰半山腰里盘旋穿插。顷刻之间,飞蛇穿插了几圈,声音愈唱愈低,愈低愈细,渐渐地听不见了。满园子的人都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过了两三分钟,仿佛有一点声音从地底下发出,声音出来之后,忽又扬起,好像放烟火一般,一个弹子上天,就化成了千百道五色火光,四下散乱。这一声飞起,即有无数声音相互呼应。那弹弦子的人也全用轮指来弹琴,忽大忽小,同鼓书声相和,有如花坞春晓,好鸟乱鸣。台下的听众耳朵简直忙不过来,不晓得听哪一声为是。正在缭乱之际,忽听霍然一声,人弦俱寂。这时台下叫好之声,轰然雷动。
刘鹗坐在台下,忘情于这美妙至极的声音中。等他回过神来,不禁感叹:不虚济南一行。后来,他把这段经历写进了《老残游记》。
经典溯源
王小玉便启朱唇,发皓齿,唱了几句书儿。声音初不甚大,只觉入耳有说不出来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服帖;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唱了十数句之后,渐渐地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个尖儿,像一线钢丝抛入天际,不禁暗暗叫绝。
——节选自《老残游记》
藏在故事里的写作秘籍
故事解读
故事中,刘鹗在济南明居湖见证了两位说书艺人精湛绝伦的说书技艺,因此,他创作了《明居湖听书》。刘鹗以其高超的语言驾驭能力和丰富生动的联想,把民间说书艺人烘托成艺苑的一朵奇葩。
刘鹗是如何对说书技艺进行联想和描写的?我们一起来看看:
妹妹出场时,刘鹗写她的声音“字字清脆,声声婉转”,他由这清脆悦耳的声音联想到百鸟啼鸣,所以写“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令人叹为观止。
再看姐姐款款登场,这是描写的重点:写姐姐的唱用“像一线钢丝抛向天际”,以写其声之悠远;用泰山的“傲徕峰、扇子崖、南天门”,一层比一层更高,凸显了其高腔之无穷;用“飞蛇在黄山三十六峰半山腰里盘旋穿插”展现了其音调之婉转;用“弹子上天”显示其音色之灿烂;用“花坞春晓”让人感受其声音之妩媚。
在这一段描写中,作者充分利用声音的高低起伏进行联想,联想瑰丽无比,展现了说书技艺的无穷魅力。作者对语言描写的手段驾轻就熟,让读者心神随之而动;对音乐的描写也是荡气回肠,不绝如缕,让人佩服不已!(www.xing528.com)
高手心法
写作文的时候,我们要把自己见到的、听到的写下来,也要学着把联想到的写下来。要是能把见到的、听到的写得很具体,又能恰当地加进自己的联想,文章的内容就会更充实,表达的感情就会更深刻。
什么是联想呢?联想就是由眼前的事物想到了其他相关的事物。
写作时,无论是写人、写景、写物,我们都可以加入自己的联想,下面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一、写人联想
描写人物时,通过联想,可以展现人物的无形的精神品质。
例如文章《爸爸是一棵树》,爸爸平时沉默少语,却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时刻保护着家人,作者由爸爸的形象联想到大树,“爸爸和大树一样沉稳、傲然挺拔,默默奉献”。
二、写景联想
景物大都不是静止不动的,如果只是把它们的样子描绘出来,就会显得干巴巴的,空洞无物;如果给它们喷上想象“鲜活剂”,景物就会立刻呈现出生命的活力。
如我们描写“黄山瀑布”,就可以联想它“像一条银白色的绸带,从半天里挂下来,夹带着哗哗的水声,急流奔腾,气势雄伟,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同时,我们还可以通过描写景物,联想出对生活的热爱,对祖国大好河山的热爱,对大自然的赞美,等等。
三、写物联想
小学生作文多爱写植物或小动物,只有抓住事物的不同点,才有可能准确地表现事物,作文才能避免千篇一律。
例如文章《白杨礼赞》中,作者描写了西北极其普通的一种树——白杨树,它“笔直的干,笔直的枝”“参天耸立,不折不挠,对抗着西北风”,作者由白杨树联想到北方的农民,想到了民族解放斗争中所不可或缺的朴质、坚强、力求上进的精神。
观察时进行联想,可以巩固观察的成果,丰富观察的感受,把这些联想也记录下来,写到文章里还会增加文章的情趣。
思维拓展
现实的世界是有限度的,想象的世界是无涯际的。想象充满了无穷的魅力,我们每个人都应学会展开想象的翅膀,尽情翱翔。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没有想象力,读不了《庄子》,便无法体会《逍遥游》的瑰丽和超脱。
贝多芬的《月光曲》,能够让人产生美妙的联想:月亮正从水天相接的地方升起来。微波粼粼的海面上,霎时间洒满银光……忽然,海面上刮起了大风,卷起了巨浪……
一个从树上掉下来的苹果,让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人类对世界的认知跨越了一大步。
丰富的想象,才能让我们领略生活之美,更能去探索生活无尽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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