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我认知探索开始—象与骑象人|职场对话成果

我们的“心”,是头放任的大象;

我们的“智”,是具备掌控能力的骑象人。

——乔纳森·海特(Jonathan Haidt)

妈妈:还记得关于勤奋的格言吗?

孩子:我能够立刻想到的应该是这两句:“天才是1%的灵感,加上99%的汗水”和“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吧。

妈妈:是呀,从学生时代我们就不停地被教导努力的重要性。持之以恒的努力固然是成功不可缺少的要素,但如果只是单方面地强调努力,会让人产生只需要努力就可以成功的错觉。可你有没有想过,每一个奥林匹克参赛选手其实都拥有夺冠的实力,这是他们在很长时间内忍受着枯燥的训练,通过极其严苛的运动和饮食锻炼出来的。然而这么多人都拥有过人的天赋,和对这项竞技无限的激情,并同样经过了长年累月的辛勤努力,为什么最后比赛中冠军却只有那一个人呢?

孩子:这种时候就看运气了?

妈妈:你说的这个“运气”的概念十分有趣。是的,除了努力,似乎还存在一些其他因素,也是决定胜负的重要条件。赛场中大到选手状态,裁判心情,小到观众发出的一个声音,都可能会直接影响参赛者的比赛结果。这些大大小小不由选手意志控制的外界因素组合在一起,我们姑且称之为“运气”。你是否有过感觉自己“真走运”或者“真倒霉”这样的心里体验呢?

孩子:这样的感受自然不陌生。如果下着瓢泼大雨,我站在街角被飞驰而过的汽车溅得满身污水,或者心仪的人告诉我只把我当作朋友,那当然会觉得自己并不幸运。但如果工作方案被老板采纳,公园里的孩子没来由地冲着我笑,或是喝饮料刮开再来一瓶的奖励,就会觉得自己运气正旺。

妈妈:对于什么是运气,每个人有自己的答案。经过观察,我认为所谓“运气”其实来自人的内在!

如果我们可以从太空看着地球,就会发现你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因为此刻你和你所爱的人、满街擦肩而过的路人,甚至全人类的存在,都是极大的幸运。宇宙中,地球的存在本就是个奇迹。而在这奇迹般出现的地球曾孕育过的可能多达500亿种物种里,只有一种物种发展出了文明。由于气候原因,曾经郁郁葱葱的非洲森林在寒冷中变得贫瘠,我们遥远的祖先无法像过去一样在丛林间安逸地生活,被迫移居到危险的平地上,被迫直立行走。从此,手不再被困于行走,而可以被用来创造工具和武器。

孩子:天哪,这中间任何一个小环节改变的话可能都没有现代人类的出现,没有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历史,更没有我们此刻的对话了!

妈妈:正像美国古生物学家史蒂芬·杰伊·古尔德说的,“人类的进化是极不可能的。如果我们像马蒂·麦弗莱在电影‘回到未来’那样,回到过去并在寒武纪时期访问伯吉斯页岩,然后重播历史,极有可能我们人类根本不会存在。我们只不过是千百万种可能性中的一种罢了”。

承认人类存在的概率之小,承认自己拥有的这种巨大的幸运,在让人感动的同时也是让人沮丧的。因为这等同于承认了自己在宇宙的宏伟舞台里的脆弱和微不足道,等同于承认自己并不是世界的中心,并不是宇宙的意义,而只是历史和概率的自然产物。

正如美国纪录片《宇宙时空之旅》里所说,“我们在装模作样,我们自以为很重要,妄想着我们人类地位特殊,在宇宙中与众不同,这一切,都因这泛着苍白蓝光的小点而动摇。我们的星球,不过是一粒孤独的微尘,笼罩在伟大的宇宙黑暗之中”。

孩子:虽然乍一听有些难受,但转念一想,意识到自己的局限性也可以带来前所未有的放松。毕竟自己对于很多外部环境和事情的走向是没有控制力的,那对于许多结果也就不会苛求,可以平静地面对了。

妈妈:人们常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想和你说的不单单是人对于外界环境控制的局限性,其实我们连对于自身的控制都十分有限。美国现代思想家乔纳森·海特在其著作《象与骑象人》中,将人身上的两种力量进行了形象的比喻。不同于很多人的认知,乔纳森·海特把人内心不理智的一半比作一头桀骜不驯的大象,把理智的那一半比作骑象人。(www.xing528.com)

在平日和平共处时,骑象人或许还可以狂妄地认为自己对于象有着绝对的操控权。当象受到惊吓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时,骑象人才懂得自己能做的只是小心翼翼地陪伴、观察,认识到自己控制力的局限性。

孩子:这种现象我其实也有所体会。当情绪十分郁闷的时刻,无论理智如何地压制和反对,自己还是无法停止地吃很多炸鸡和薯片来宣泄。

妈妈:这样类似的象与骑象人的争执还有很多。既然这两种内在力量真实地存在于每个人身上,那就没有必要刻意压抑,要知道到自己心里那孱弱的骑象人没有能力去压抑这庞然大物。去了解并接纳这两种力量的存在,可以帮助我们同时使用它们给自己的职业旅途助力。

事实上,刚结束学业踏上职业旅途的你们,正面临人生一个奇妙的转折点。像学骑脚踏车的孩子一样,你看着父母演示了无数次骑车的动作要领,也在小区花园里一圈圈地练习。你受够了理论,你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跃跃欲试地想要摆脱辅助开始征程。但当身后的父母真正放开了扶在座垫上的手时,马路上纷乱的交通和复杂的路况却让你惶恐和害怕。

在职场中你第一次认识到人际关系的复杂,每天接触的除了公司内部的同事和老板,还有外部业务合作方、客户和无数摸不到看不见的社会利益相关者。很有可能这其中的一部分人,通过语言以及他们的行为模式,会把你从儿时起所接受的来自父母和社会灌输的不可违逆的信念打破。

孩子:确实,进入社会以后看到的很多人和他们的行为模式不断地“刷新着我的三观”,有时让人手足无措。

妈妈:世界上的路细密交错,并不只有你走的那一条。大千社会五彩缤纷,并不只是非黑即白,人更不像戏剧脸谱似的非好即坏。如果你熟悉的人际交往模式是地面上繁盛的大树枝叶的话,人性的复杂就像是土地下衍生出的更加庞大的根系世界。这种复杂是客观存在的,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纵横交错自成体系。它不在乎你如何用过往的认知和家长的教导来诠释,它甚至不受限制于道德的标签和权威的强势。

孩子:回想刚开始工作的那段时间,面对无法被自己已有价值体系解释的人际关系,着实让我感到巨大的紧张。在这样陌生有压力的情境里,我不禁压抑自己的情绪,不要显出自己的慌乱,想在他人察觉之前自己找办法解决。

妈妈:这是很多人都会有的自然反应。特别是刚入职的年轻人,因为经验尚浅,更会怕别人觉得自己精神脆弱、处事不周。越来越多的心理学研究发现,对于无法控制的陌生环境引起的情绪变化,单方面地压抑反而会引发种种心理问题。大部分情况下,原本并不复杂的问题,由于压抑的过程中与个体在成长过程中遗留的心结交织在一起而变得格外复杂。有时,通过细致地分析和审视,你能拨开事情的表象,发现自己对于这个特定情境下的反应其实来源于看似毫不相关的另一个问题,而当下的反应只不过那个问题通过某个特定的模式触发了出来,所以你需要去解决的是其中根本的问题。

孩子:那我面对这种压力的时候到底应该如何处理自己的情绪呢?

妈妈:这个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给你带来了什么情绪,首先你需要学会接受。澳大利亚社会学专家奥南朵告诉我们,要对生命说是、对父母说是、对自己的身体说是、对发生的情绪说是。这是帮助自己接受大自然的馈赠,接受自己所拥有的力量的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孩子:即使负面情绪也是如此吗?难道负面情绪不是需要摒弃的吗?

妈妈:无论是痛苦受伤,还是嫉妒愤怒,都不是让人舒适的。但情绪出现的时候,压抑并不是解决的方法。你需要明白,无论是让你觉得熟悉、安全的,还是未知、恐惧的内在力量,都是一份礼物。地球上的人口有五十多亿,每个人生活环境和成长环境不一样,并没有一种具体的处理情绪的方法适用于所有人。只有依靠自己努力寻找适合自己处理情绪的方法,帮助自己迈向内心向往的道路。

如果无法立刻接受自己,也不需要过分紧张,毕竟与自己的复杂性和解是世界各国文化亘古以来探索的命题。以农业社会结构为根基的儒家强调宗亲和血缘的制约力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先天的善意要配合良好的后天习惯的培养和制约,否则就会变质走形。而基督教则认为人生来带有原罪,需要在上帝面前坦然承认自己的罪过并加以弥补。

无论是什么文化和宗教,都教我们认识到人的复杂性,并引导我们学会接受它的存在。我们的教育系统培养了我们理性的思考和客观的思辨,这是我们熟悉并信赖的骑象人。可同时不要忘记了自然的欲望、冲动和种种其他感觉也是我们本来就拥有的象。

正如世界上没有一片雪花是相同的,世界上也没有一只象是相同的,所以骑象人可以通过和学习驾驭象的技巧。可以通过职业旅途和人生旅途探寻和发现自己内在的力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