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地,一方面是自然的存在,另一方面又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对湿地的认知与人类文化的发展密不可分。在我国,湿地是古老的农业文明和田园文化的发源地,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记载了今天被称作“湿地”上的池沼、水洲、溪涧、葛覃、蒹葭、雎鸠、黄鸟的美丽,临水而居的人们采蘋、采蘩的欢欣和青年男女相见的快乐与相思的哀愁。在西方,湿地曾被看作有害昆虫的聚居地而被人排斥甚至厌恶,荒野、森林也曾经一度被认为是潜藏着危险的可怕之地而让人望而却步。而在现代自然文学家笔下,这些地方成了值得赞美、极具魅力的天堂。随着人类文化的不断发展,人类对湿地的观察与认知也不断走向深入,相应地,人与湿地的关系也变得更加丰富多样。
(一)中西文化中的湿地
在古老的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开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1]2写的是湿地上的美;被后人称道的《蒹葭》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1]314写的也是湿地。我们的祖先在湿地上诗意的栖居,讲述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故事。而今天,我们传诵了几千年的古诗还在,而诗中描绘的地方却变得越来越难以寻觅。湿地从古老美丽的“诗地”变为现实无奈的“失地”,留给我们的是一声叹息。重寻湿地之美,重现湿地的诗意成为21世纪现代人的一个美丽的梦想和严肃的任务。
在西方文化中,湿地和森林、荒野一样,一度被认为是可怕的、潜藏着危险的、应该避免进入的地方。西方文化中的湿地不但没有“美”的认知,反而一直是以“丑”的形象被感知和认识。湿地景观弥漫着基督教的文化影响,高山因为接近上帝而被人们崇拜与信仰,而湿地则是破败的景象、被遗弃的荒原和罪恶的住所。湿地从“丑陋”的存在走向“美丽”的家园,一方面要归功于现代生态学的研究与认识,另一方面要归功于以梭罗为代表的自然文学作家对湿地的赞美和价值的发现。现代生态学重估了湿地的生态价值,把湿地对自然本身以及对人类生存、发展的巨大价值呈现给世人。现代生态学研究表明,湿地作为人类最重要的生存环境之一,是构成丰富多样的生态系统的必要组成部分,是维护地球生态和人类生活环境的宝贵资源。与此同时,湿地的生物多样性存在样态、湿地特有自然景观和文化资源的人文价值也伴随着现代生态学对湿地生态价值、社会价值、经济价值的发现而走进人们的审美视野。
尽管很多人已经意识到湿地重要的生态功能和人文价值,但是,现代文明的恶之花从未停止过对自然母亲的伤害,人类用高山、大河、森林、湿地的满目疮痍换取了自己安逸快捷的现代生活。幸运的是,这个世界还有梭罗、利奥波德、卡逊这样的自然文学家,他们敬畏自然、热爱自然、回归自然、亲近自然,倡导人类要回归简单的不过分索取的生活品质。在《瓦尔登湖》和《漫步》中,梭罗用诗意的语言描绘了湿地的荒野之美带来的美妙享受与精神安宁,让我们领悟到回归自然、亲近湿地的家园之旅的意义与价值。利奥波德在他的《沙郡年记》(又译作《沙乡年鉴》)中,提出了“土地伦理”的观念,指出“如果从生态学的角度来诠释历史,我们会发现,人类实际上只是生物群落中的一员。许多至今为止仍是仅从人类活动角度来阐释的历史事件,实际上是人类预期赖以生存的土地之间互动的结果。土地的特质与人类的特质对于历史事件具有同等重要的影响”[2]117。他同时对户外休闲运动中对自然资源的消耗和人的价值取向的偏差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与批评,提出休闲娱乐的发展不是要兴建通往美丽乡村的公路,而是要“培养人们对于自然生态的感受力”[2]144。利奥波德所建议的“培养人对自然生态的感受力”就是培养人对自然的审美能力,通过人与自然的亲和来感受自然的强大生命力和多样呈现之美。
对湿地人文价值的重估体现了人与自然关系的新内涵,人们从惧怕、厌恶湿地到走向湿地、赞美湿地、享受湿地。但是,在人类的欲望与湿地的自然生态发生冲突时,如何去善待湿地、珍爱湿地还需要人类好好地反思。从审美的视域来面对湿地,可以让我们从尊重与欣赏的角度来珍视湿地,保护湿地。
(二)湿地的美学价值
从现象上看,湿地中美的元素众多,湿地的形态、色彩、气味、声音等构成了湿地的形态美、色彩美、听觉美、嗅觉美、动态美等。这些美既不同于艺术美也不同于其他自然类型的自然美景观。湿地的美是由多种因素组成的,湿地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与湿地融为一体,并与周围环境相协调,体现出综合美的特点。(www.xing528.com)
从发生学上看,一切自然景观都是大自然长期发展变化的产物,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造而成,具有天然赋存的特点。湿地的自然景观是由各种要素相互作用形成的,各要素之间所具有的复杂多样的因果关系和相互联系的特点,体现在自然景观的各个方面。因而自然景观的具体成因、特点和分布,都是构成湿地独特自然景观的原因所在,所以,湿地的美具有明显的地域性、空间性和时间性特点。
湿地拥有独特的自然景观美。湿地的自然景观是湿地自然而然、自足自得的自然之性的彰显。湿地景观不同于森林、海洋、沙漠等其他自然景观,湿地的土壤、水文、气候等自然要素构成了独具湿地特色的自然美。湿地是草甸、滩涂、沼泽、林地、水鸟、浮游生物等组成的独有自然体系,它们专属于湿地,是湿地自然要素的聚合,这些湿地特有的生物存在形成的自然景观,构成了有别于其他自然样态的湿地生态美学。
湿地是生命多样性存在的摇篮,是孕育自然万物的生命的河床。湿地是独特的生态系统,它是湿地自生自化、自我更新的生命创造力的显现。湿地是自然界生态功能最高和生物多样性丰富的生态系统,是最能体现自然生命创造力和修复力的自然系统。在自然界,湿地的生物多样性最为丰富,它不仅仅具有地理学、经济学和生态学价值,同时具有审美的价值。湿地是自然界创育生命、休养生息、自我协调、万物交融的最好写照,湿地的滋养让自然万物如此美妙和谐,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的自然生态平衡之美。
湿地是自然生物与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湿地独特的美还在于其在自然中不可取代的复杂性、深刻性。它往往是人工与自然、农业与荒野、人的生活与湿地动物生存样态的集合景象,人与鸟,人与水,人与所有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是自然和谐的一体,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与湿地的自然密不可分,湿地不仅是生长于此的各种动植物的家园,也是在湿地中汲取营养的人的家园。湿地家园的意义,不仅是维持和提供给各种生命体滋养的源泉,还是人类精神皈依的场所。长期生活于此的居民早已把湿地当作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精神栖息地,没有湿地,就没有依靠湿地生存的人的精神家园。
湿地承载着独具魅力的文化符号和文化景观。湿地的形成原因、湿地的自然样态、湿地的历史、湿地与人生活的关联成就了湿地的各种文化想象和文化传说,形成了湿地特有的文化景观。湿地的水土草木成为孕育湿地文化的宽大河床,陶冶了当地人的民风民俗和生活习性,而生于斯、长于斯的一代一代人则与湿地共同培育了湿地的人文气质,人与湿地谱写了一幅天人谐调的美妙乐章。湿地与人、人与湿地成为彼此相依、相互生发的共同体。这些文化景观承载着湿地的历史变迁,打上了湿地的文化烙印,具有厚重的生命感、历史感、崇高感、壮美感,它构成湿地立体丰厚的文化品格,伴随着湿地的昨天、今天乃至未来。
欣赏、体味湿地的美,既可以领略到不同于高山大河、森林海洋的自然景观美,在休闲、放松的同时,进行一次赏心悦目的湿地自然审美之旅;同时可以体验湿地生态的平衡、自然的丰富多样性,惊叹于大自然的神奇魅力,抒发人与自然和谐相处、“鸟兽禽鱼、自来亲人”的濠濮间想;湿地人的生活习俗和文化资源也是体验湿地文化的重要部分,独具特色的民风民俗和人文景观丰富了湿地的审美价值,增加了湿地的文化内涵,陶冶了旅游者的审美情趣。
更为重要的是,作为自然的重要组成部分,湿地承载了人类更深层次的审美渴望和精神诉求。在我们的内心深处,总有对生命本性的叩问和审美还乡的文化冲动。人在湿地中流连忘返,在惊叹于自然大美、真美、至美的同时,恰恰是在唤起自己在快节奏的现代都市丛林里被遮蔽的自然真性;在与自然的沟通交流中不仅发现了自然生命孕育成长的秘密,也重新发现了被现代文明碾压了的自己的生命本性,生命中那种超越现实、非功利的真性情被一次次唤醒;在与花、鸟、水、鱼的对话之中达到天人合一、物我相忘的审美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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