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性别文化的认识首先依靠在日常生活中两性所表现出来的各种性别特征,它包括两性较固定的穿着、行为、交往等多个方面的内容[4]3。在传统蒙古社会中,不管是从表面的物质、物品层面,还是深入到日常生活实践、精神文化领域,养马知识都是男性鲜明的性别特征。在一定程度上正是养马知识使传统蒙古男性性别成为有别于其他国家或民族的较独特性别文化类型。
第一,从物质、物品的角度来讲,各种马具或马本身是传统蒙古男性鲜明的性别特征。我们把这些物化的养马知识,可以大体分为“微观”和“宏观”两个部分。前者主要是指在家庭生活中与男性密切相关的各种马具和马;而后者主要是指在社会集体生活中与男性密切相关的各种马具和马。传统蒙古男性在社会家庭生活中的性别特征,主要体现于一些特殊的劳动工具,一些居住空间的特殊分割等方面。具体来讲,马鞍、马笼头、马衔、马绊、马鞭等劳动工具都由男性成员来制作和使用,并且把它们摆放在蒙古包的西侧,这里是专门的男性区域[5]430。可以说,这些特殊的劳动工具和居住空间的特殊分割是男性生活实践的一种固化或物化。因为在传统蒙古社会中主要由男性来负责牧马、驯马、医马等家庭劳动。与此相对应的,蒙古包的东面是专门的女性区域,那里摆放着各种炊具、奶食品加工器具、针线活儿用具等。这些特殊的劳动工具和居住空间的特殊分割是一种女性生活实践的固化或物化。因为在传统蒙古社会中主要由女性来负责制作食品、缝制衣物等家庭劳动。可见,养马知识是传统蒙古男性在家庭生活领域非常明显的性别特征。
传统蒙古男性在集体生活中的性别特征,主要体现于一些大型社会活动上,例如祭祀。蒙古族很多大型的祭祀活动,都涉及马或马具,这也是一种当时男性社会实践的物化或固化,也是一种特殊的集体历史记忆。例如,在蒙古族非常隆重的成吉思汗祭祀中,马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祭祀成吉思汗的蒙古包共有八个,俗称“八白室”,它们分别是成吉思汗与孛儿帖勒金哈屯灵帐、忽兰哈屯灵帐、古日别勒金哈屯灵帐、圣白马之白帐、马奶桶之白帐、弓箭之白帐、马鞍之白帐、仓储之白帐等。在这“八白室”中与马或马具直接相关的共有三个:圣白马之白帐里供奉着成吉思汗禅封的圣马;马奶桶之白帐里供奉着成吉思汗祭天之用的鲜马奶桶;马鞍辔之白帐里供奉着成吉思汗用过的马鞍和马辔[6]242-279。这些马和马具体现着养马知识在传统蒙古社会中的显赫地位。而且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物品在古代都是男性的日常用品。虽然在这些祭祀活动中没有特意去强调蒙古男性与养马知识之间的密切关系,但它们是一对隐形的共同体。它们之间是一种相互支撑、相互交织的关系。
第二,从日常生活实践的角度来讲,养马知识是传统蒙古男性日常生产劳动的重要内容。两性从事的日常生产劳动对他们性别文化的产生、固化、传承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讲特殊的生产劳动塑造了特殊的性别文化。在传统蒙古社会中,男性需要整年都精心放牧、管理、守护自家的马群。春季的主要工作是防止马群掉膘,保护有孕的母马,选择避风的优良草场;夏季的主要工作是选择水草茂盛的草场,选择凉爽的山坡放牧,注意马群避暑,保护好幼驹;秋季的主要工作是注意马的膘情,进行远距离游牧,使马及时充分地上膘;冬季的主要工作是选择避风的草场,注意马群在暴风雪中跑散[5]256-260,等等。蒙古男性除了放牧马群之外,还需要每日精心照料自己的坐骑,包括修剪鬃毛、洗刷汗液、观察体态和神情、观察排泄情况、调理草料饮水等。在闲暇之时,他们还制作马鞍、马笼头、马绊、马衔、套马杆、马鞭等各种马具。
调教马也是传统蒙古男性一项重要的日常生产劳动内容。调教训练包括抓马、乘骑、拴吊、牵引等各种动作,停止、转弯、加速、呼叫等各种口令,对侧步、颠步、袭步等各种步伐,狩猎、套马、挤奶、比赛等各种专门的用途,等等。特别是调教赛马是很多蒙古男性一年一度的重要事务。该工作持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废寝忘食地开展拴吊、吊汗、奔跑训练等一系列驯马活动。其中“拴吊”是指每天选择某些时间段把马拴吊在马桩上,控制其饮食。“吊汗”是指通过一定的奔跑训练使马体排出大量的汗液,并根据汗液的各种排泄特征来判断赛马的训练状态。“奔跑训练”是指开展从近距离到远距离的一系列奔跑训练,使马逐步适应高强度的运动。这种较集中的赛马训练活动,不仅有利于增加蒙古男性的养马知识,也有利于提升蒙古马的品质和耐力。(www.xing528.com)
“打马印”“骟马”“剪马鬃”也是传统蒙古男性族每年从事的一些重要生产劳动。而且在这些劳动中往往需要邻里男性成员之间的相互协作。“打马印”是蒙古族一年一度管理马群的重要活动,一般春季举行,主要是给二至三岁的马烙上自家的特殊印记。“骟马”是除了预留优良种马外,对其他的四岁公马进行去势手术,一般春季或初夏季节开展这项工作。去势之后的公马会变得温顺、健壮,不乱嘶鸣,非常适合日常乘骑。去势的时候,邻里男性成员之间分工明确,年轻人负责抓马,老年人负责烧烫手术用具[5]234-235,等等。“剪马鬃”这个劳动也需要邻里男性成员之间的相互协作,年轻人负责套马,老人负责修剪马鬃,儿童负责收集鬃毛[7]105,等等。这些邻里相互协作的养马劳动,不仅是蒙古男性群体社交的重要活动,也是养马知识交流传播的重要机遇。
第三,从精神文化创作的角度来讲,养马知识、马、马具等题材,在蒙古民歌、诗词等精神文化领域经常出现,而且常常与男性关联在一起。例如,在一首蒙古族民歌《灰白色的小马》中唱到:灰白色的小马啊,套上察哈尔形状的马鞍,想起亲爱的你,像喉咙里卡了东西;灰白色的小马啊,拴在蔓绳之上,真正爱着的你,梦中出现在我身边;灰白色的小马啊,拴在马桩之上,心中亲爱的你啊,梦中回到我身边[5]570-571。在这首民歌里,不仅出现了大量的马具和马,而且与亲密的爱人并列出现,体现了蒙古男性与马、马具之间的亲密关系。又例如,在一篇《冠军马相貌赞词》中写道:幸福平安来临!高贵的头颅,聚集了美好的相貌,像花朵一样的眼睛,炯炯有神,鼻子里的呼吸,像风一样,竖立的双耳,体现着灵敏勇敢,银色的马鬃,风中飞舞,洁白的牙齿,像盛开的莲花,颈部上雄伟的鬃毛,包含着龙的力量,宽阔的前胸,体现着狮虎的力气,伸长的脊背,能够跨越山峦,敏捷的奔跑,像湖水的涟漪,完美的相貌,具备了福相,五畜之首,无畏的快马[8]73-74。这一祝词不仅表达了对赛马的赞美、感激之情,同时还涉及了很多相马知识。而且值得注意的是传统蒙古赛马是一项男性为主体的娱乐活动,所以不管是歌颂赛马还是叙述养马知识,都与男性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些马、马具、养马知识相关的精神文化创作,其实也是一种特殊生活实践的升华,也是一种特殊的历史记忆。
从上面讨论中我们可以看到传统科学技术不仅仅是智力性、经济性要素,它同时也是一种社会性、文化性要素,它是传统蒙古男性显著的性别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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