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砖模型(Block Model)是交易区理论的具体体现形式,其将仪器作为继理论和实验之后的第三个维度引入科学发展的图景,并用一种互嵌式的交错相邻的微观结构描述了几者之间既相互影响,同时又彼此独立的非线性关联,展现了一种多元的、破碎的、动态的科学分立图景,以各要素之间的局域性断裂代替了库恩科学革命以理论更迭为主导的整体断裂,从而确保了科学发展的整体连续性和稳定性。
伽里森提出交易区理论以及墙砖模型是基于其在形而上学和哲学上的思考。在进行《实验如何终结的?》的写作过程中,他发现在实验中存在各种不同的争论,实验不仅仅是理论的手工制作,而是基于论证的一种认知方式。在实验活动中,存在着一些实验所特有的推理方式,这些推理方式不同于理论推理,同时彼此之间又有所不同。例如,视觉和逻辑的不同推理方式以及实验中噪音的排除等。1988年,他将这些想法写下来,这就是《历史、哲学和中心隐喻》[9]一文,其中,他开始发展一种新的模型——墙砖模型,“其中新旧仪器和实验的更迭与新旧理论的更迭交叉进行,而非像库恩所展现的那样是忽然的断裂”[7]。
科学如何发展一直以来都是科学史和科学哲学领域关注和争论的焦点问题,在众多流派中,历史主义所主张的科学发展模型通常被认为是与逻辑实证主义截然相反。但在伽里森看来,无论是主张经验事实为基础的实证主义,还是力主理论优位的历史主义,他们都拥有共同的理论预设——理论与实验的二分,这种二分使得在他们的科学发展模型中皆存在一条主线优先于与认识论和历史相关的其他元素,对实证主义者来说是观察,对反实证主义者说来是理论[11]。伽里森称之为“框架相对主义”(framework relativism)[8]。
具体如下图所示。在以卡尔纳普为代表的逻辑实证主义者看来,建立在经验事实基础上的观察和实验是科学发展的持续基础,理论建立在观察的基础之上,随着以经验事实的积累发生变迁(图1)。而在与逻辑实证主义相对的历史主义者看来,科学的发展过程是范式与范式之间的格式塔转换,相继范式之间的差异是必然的和不可调和的[12],但论始终处于科学发展的基础地位,观察随着理论范式的变迁而改变(图2),即“理论是基础,观察是上层建筑。理论的变迁决定观察的变迁”[13]。进一步讲,理论在库恩的科学发展模型中的地位与经验事实在逻辑实证主义的科学发模型中的地位相同,二者的变化引起和决定着其他因素的变化。
与此相反,伽里森认为不存在这样一条始终处于基础地位的贯穿于科学发展始终的主线。在他看来,现代科学的实际发展过程中允许理论、仪器和实验亚文化在发展线索上的断裂,并没有哪个因素始终处于基础地位。具体如图3所示,理论、实验和仪器3个亚文化中每一个都不连续,分别分割成断裂的部分,同时3个亚文化的各个部分断裂的位置都不相同,也就是说并没有哪一个亚文化的断裂必然决定着其他亚文化的断裂。各个亚文化的子部分如同墙砖一般,互相交错延伸,共同构成了科学的发展模型,正因为如此伽里森形象地称其为墙砖模型[9]。同时,这种断裂位置的交错还进一步表明,实验、理论和仪器3个亚文化具有相对独立性。即在科学发展过程中没有哪个亚文化始终占据基础地位,它的变迁必然地决定了其余亚文化的变迁,而是有时理论起到了决定作用,有时是仪器或实验发挥更为重要的作用。(www.xing528.com)
图1 逻辑实证主义的科学发展模型[7]785
图2 历史主义的科学发展模型[7]794
图3 交易区理论的科学发展模型[7]799
正是出于对亚文化之间分立性的考虑,伽里森将这种墙砖模型得出科学的非统一发展模式。在这种新型图景中,伽里森将科学看作由多个亚文化结成的一股绳子,绳子的强度不在于一根纤维穿过整个绳子,而在于众多纤维重叠在一起。伽里森认为,正是由于理论、实验和仪器等亚文化的分立性保持了科学整体的稳定性。其中,每一个亚文化在科学发展的过程中都可以发生断裂,而不对其他亚文化和科学的整体稳定性产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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