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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趣味:钱锺书对小老婆制度的批判与认识

时间:2023-08-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钱锺书文章中,多用“小老婆”作比,当然,他一般不用“小老婆”这样的俗语,而用“如夫人”“通房丫头”“姨太太”等说法,《围城》里用过一次“小老婆”。“小老婆”制度的存在,有相当复杂的原因,而一种制度凡能长期稳定存在一定周期,必有与之相配的具体社会条件。虽然不是直接道出,但可以想见作者的态度,钱锺书对“小老婆”的认识,也没有超出当时风俗的制约,所以在他笔下,凡提到“小老婆”,难免有轻蔑的意味。

历史的趣味:钱锺书对小老婆制度的批判与认识

钱锺书文章中,多用“小老婆”作比,当然,他一般不用“小老婆”这样的俗语,而用“如夫人”“通房丫头”“姨太太”等说法,《围城》里用过一次“小老婆”。虽然小说不能看成作者的自传,但小说行文的习惯与作者的判断有关却是事实,更何况《围城》这部小说确实有许多本事在,通过小说理解作家,历来是文学研究的一个主要方法。

钱锺书喜欢比喻,这是没有问题的。关于比喻,钱锺书在《管锥编》中专门讲过一个道理,即“取譬于秽琐事物”“取譬于家常切身之鄙琐事物”。他也多次说过“高远者狎言之”[19]。说白了就是,大道理要用不正经的话表达,而一般习惯是用与“性”相关的知识来作比。钱锺书还在《管锥编》中专门提到过《金瓶梅》第六十七回温秀才的话:“自古言:不亵不笑。”钱锺书说,不知其言何出,亦“尚中笑理”。然后钱锺书引了古罗马诗人的一句话来证明这方面中外同理:“不亵则不能使人欢笑,此游戏诗中之金科玉律也。”[20]今天流行的“黄段子”,之所以广泛传播,且受人欢迎,也是因为正中“笑理”。

钱锺书生活的时代里,中国女性的社会地位还不很高,虽然五四以后个人意识觉醒,对女性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以往制度中对女性社会地位形成的一些成见,还不可能马上消失,或者说,意识方面自觉克制,但习惯言谈中难免流露。

“小老婆”制度的存在,有相当复杂的原因,而一种制度凡能长期稳定存在一定周期,必有与之相配的具体社会条件。一般说来,总有某些道理在,比如遗传、人口的品质、权位以及财产继承中尽可能避免冲突等人类早期经验。这种现象在当时是合法的,但一般社会成员,对于此种制度下的女性与后代,难免有成见。这种习惯长时间留在人的意识中,形成风俗,有时候非常开明的人,在提到与此现象有关的人和事时,口吻和笔调中流露出的感觉,反映了作者对此现象的一种判断。虽然不是直接道出,但可以想见作者的态度,钱锺书对“小老婆”的认识,也没有超出当时风俗的制约,所以在他笔下,凡提到“小老婆”,难免有轻蔑的意味。

1935年,钱锺书和陈衍谈话,后记录为《石语》印行,其中谈到曾履川和林纾的一段掌故。曾履川向林纾请教古文之道,林纾高坐而言:“古文之道难矣,老夫致力斯事五十年,仅几乎成耳。”《石语》中记录:“履川大不悦,以为先生五十年所得尔尔,弟子老寿未必及先生,更从何处讨生活耶?去而就吴北江。北江托乃翁之荫,文学造诣,实逊畏庐,而善诱励后进,门下转盛于畏庐也。”

吴北江系吴汝纶之子,也是“桐城派”后期的重要作家。钱锺书此处下一批语:“北江庶出,少不为家人所容。虽依托乃父为名高,而时时有怨望之词。”虽是叙述吴北江的出身,但留意处在他的“庶出”身份,似略有意味。本文第三部分曾引用过叶瘦秋《钱默存先生交游录》中的一则史料,这则史料原出于钱锺书小说《灵感》的初版中,后来删除了。这段叙述最后落在了“如夫人”身上,可以见出钱锺书的某种趣味。这段叙述可与《围城》里的一段著名比喻相对照:

我在华阳大学的时候,他们有这么一比,讲师比通房丫头,教授比夫人,副教授呢?等于如夫人——鸿渐听得笑起来——这一字之差不可以道理计。丫头收房做姨太太,是很普通——至少在以前很普通的事,姨太太要扶正做大太太,那是干犯纲常名教,做不得的。[21]

在《围城》的最后部分,方鸿渐和孙柔嘉在香港见到苏文纨,回到旅馆后孙柔嘉对苏文纨有一个评价:“俗没有关系,我觉得她太贱。自己有了丈夫,还要跟辛楣勾搭,什么大家闺秀,我猜是小老婆的女儿吧。”[22]

作家在他文字中重复使用一个固定比喻的习惯,一般说明他对这一比喻有偏好,而这一偏好中,可能隐含着他对这一现象和人事关系的某些理解与判断。

【注释】

[1]《钱锺书英文文集》,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5年,第76页。

[2]钱锺书:《围城》,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第38页。

[3]钱锺书:《围城》,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第90页。

[4]钱基博:《现代中国文学史》,长沙岳麓书社,1986年,第503页。

[5]钱基博:《现代中国文学史》,长沙:岳麓书社,1986年,第504页。

[6]李洪岩:《智者的心路历程——钱锺书的生平与学术》,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第109页。

[7]《钱锺书研究》第2辑,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0年,第310页。(www.xing528.com)

[8]钱锺书:《围城》,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第234页。

[9]钱锺书:《围城》,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第88页。

[10]钱锺书:《围城》,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第246页。

[11]钱锺书:《围城》,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第246页。

[12]钱锺书:《围城》,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第54页。

[13]见《文汇报》1939年3月22日。

[14]范旭仑、牟晓明编:《记钱锺书先生》,大连:大连出版社,1995年,第311页。

[15]钱锺书:《七缀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124页。

[16]李明生、王培元编:《文化昆仑——钱锺书其人其事》,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第242页。

[17]汤晏:《一代才子钱锺书》,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81页。

[18]钱锺书:《人生边上的边上》,北京:三联书店,2006年,第292页。

[19]钱锺书:《管锥编》第2册,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748页。

[20]钱锺书:《管锥编》第2册,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1143页。

[21]钱锺书:《围城》,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第269页。

[22]钱锺书:《围城》,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第30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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