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运动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文化寻根运动或思潮,自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历经30多年的迅猛发展,从西欧和北美扩展到世界各地,形成风靡全球的反叛现代性的文化寻根大潮。在它的保护伞下,出现了大量的信仰和实践活动,有的是新颖的,有的是陈旧的,还有一些是新产生的却声称自己为旧思想:
深奥或神秘的佛教、基督教、印度教、伊斯兰教和道教都被纳入其中。“异教徒”的教义,包括凯尔特(Celtic)、德鲁伊(Druidic)、玛雅和美洲印第安人的文明都是如此。极其多样广泛的实践活动——比如禅宗冥想、巫术仪式、启蒙研讨会、管理培训、萨满教活动、荒野活动、精神疗法,各种积极思考的形式——都在这个范畴里。1
实际上包含的内容远远不止这些。如果反文化被视为一种反叛行为,我们所列举的内容显然都不是反文化。他们并不是制度化的基督教。在新时代运动兴起的地方,这些非制度化的基督教是迄今为止最主要的宗教传统。正如20世纪60年代风靡全球的反文化运动主张反对“既定体制”一样,新时代运动在精神层面上反对宗教的“教条体制”。新时代运动的倡导者并不认为人们可以获取智慧(该词频繁出现在新时代的著作中),他们一致认为人们无法寻得智慧。那么,在某种程度上新时代运动对许多事物都是持批判反对态度的。人们把新时代运动定义为“不认同既有事物”的运动。
然而,还有一点比这更重要的是,我们至少可以看到该运动也有肯定其他事物的一面。两个观念在新时代运动的思想和文学作品中相对频繁地重现。第一个是哲学问题。哲学的基本概念相对容易界定。人们认为世上存在某种普遍真理(truth,通常情况下truth要首字母大写即“Truth”),古往今来这种真理通常掌握在开明的人手中。哲学的实际内容更加难以确定。那些以哲学为创作主题的人经常强调,只有通过直接的经验才能获得真理;还强调“那些愿意恪守一些规则、内心充满爱、心灵纯洁和虚怀若谷之人才可能掌握真理”。2虽然许多人都会谈论真理,但是很少有人真的理解其真谛。他们的言谈之中或许会传达出真理的某些含义,但是这些人无法掌握真理。
弗里肖夫·舒昂(Frithjof Schuon,1907—1998)是永恒哲学的代表人物之一,虽然在他很久之后才开启了新时代时期。弗里肖夫·舒昂出生在瑞士,在他还年轻时就读过《奥义书》;20多岁的时候开始研究(伊斯兰教的)苏菲派禁欲神秘主义;在其50多岁时,加入了苏族联盟;步入晚年的他曾幻想过圣母玛利亚。一路走来,他写了许多书并赢得众多追随者。《诸宗教超越的统一》(The Transcendent Unity of Religions)是弗里肖夫·舒昂的第一部著作,该书的标题和内容都是从永恒哲学这一角度出发的。书中他阐述道:“诸宗教真正的统一不仅体现在真理的统一,还表现在人类的统一之上。”3不同宗教崇尚的信仰可能不同,但是无可否认的是人类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使人们感到神奇的是所有的宗教最终都融为一体。从这个角度看,宗教间的外在差异并不重要。那些未能认识到这一点的人(也就是说,大多数的人)只能说明其宗教观念特别肤浅。在舒昂的哲学中我们会发现一种比较中肯的折中主义:对于宗教间存在的差异我们不必刻意消除,因为最后这些终将消失殆尽。这种前瞻性的观念其实与新时代运动者的观念相互呼应。舒昂及其追随者有时把他的作品称为“智慧哲学”,很显然他们认为哲学与智慧存在某种联系。
贯穿新时代运动的另一种被反复强调的思想被称为“自我灵性”(Selfspirituality)。从《奥义书》到诺斯替教,在许多不同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发现这一观念,即神存在于人们心中。对新时代者而言,“内心的境界并且只有内心境界才被当作活力、创造力、爱、安宁、智慧、权力和所有其他可以创造完美生活的一切美好品质之源”。4这种主张修行境界的想法可能与赞成“外在”行为约束的观念相悖。其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一些想法与古犬儒哲学相得益彰,即人们要摒弃传统的生活行为习惯,“按照自然规律去生活”。然而,神灵就存在于人们心中,这种想法会导致人们认为心中所想之物都是神圣不可替代的。如果人们产生这样的想法就会使事情变得更加严肃(其实后面的这种想法更加危险)。人们的内心世界的各个方面都被视为(或部分被当作)真实性和神圣性的表现,并且这种真实和神圣性具有普遍、独特不可替代的价值;以上这种想法会导致人们内心世界的崩塌。
虽然“永恒哲学”和“自我灵性”是新时代运动的重要主题甚至该主题占据主导地位,事实上新时代运动衍生了许许多多规模不一、新旧不同且与之无关的个人运动,零零散散地分散在世界各个国家,因此该运动的主题远远不止上面两个。可以说,新时代运动是建立在巨大的精神需求之上的,而且这种需求通过形形色色的人们来得到满足。
有众多新时代的人物可供人们研究探讨,但是我主要关注两个比较特别的人物。薄伽梵·室利·拉杰尼希(Bhagwan Shree Rajneesh,1931—1990),他出生时曾名为香卓拉·穆罕(Chandra Mohan),之后改名为奥修(Osho)。20世纪70年代,奥修位于印度的道场吸引了许多欧洲和北美的人前来拜访。尽管最初的追随者几乎都来自印度,但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其他追随者的数量很快就超过了那些印度的追随者。这些追随者都是先去浦那(Pune)道场,然后再到俄勒冈州(Oregon)的新道场参观拜访。在世界各地的许多城镇地区,身穿橙色衣袍的追随者已经成为这些地区的一个常见的“风景线”。在美国,一些支持拉杰尼希运动的成员的滑稽行为和对该运动的过分宣传反倒破坏了其名声。拉杰尼希对收购劳斯莱斯的热情让许多人不以为然。然而,在所有负面宣传的背后,也有对其肯定的评价。人们认为拉杰尼希是一位极具魅力、不拘一格和善于创新的教师,他能就各种精神主题和传统发表即兴演讲。然而,在各种各样的新奇事物背后,还存在一个非常简单而又古老的信息:“生活是为了凝神静气……而集中注意力也是练习瑜伽的目的。”5拉杰尼希借鉴并教授了各种各样的冥想技巧,同时他也自己设计创造了一些新颖的冥想技巧。但是这些方法技巧也都是殊途同归而已。尽管拉杰尼希许多冥想技巧都是原创的,但毫无疑问,有些冥想技巧是遵循了传统修炼技巧。(www.xing528.com)
1955年,普布·洛桑然巴(T.Lobsang Rampa,1911—1981)的《第三只眼睛》(The Third Eye)一书在西方出版。自此,他在新时代运动开始之前便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在本书中,普布·洛桑然巴叙述了他在西藏长大的生活经历。该书十分畅销,随后他又出版了许多书目。最后一本出版于1980年,当时新时代运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多年来,他赢得了数量十分可观的读者,但并非所有的都是对他印象深刻的忠实读者。一些人质疑他的真实身份,有调查显示,普布·洛桑然巴实际上是来自德文郡的水管工西里尔·哈斯金斯(Cyril Hoskins)。哈斯金斯坚称,他已经承接了一名西藏喇嘛的精神,书中所讲述的一切都千真万确。如今有一些网站专门致力于研究洛桑然巴,这些研究人员始终认为他是真正的西藏人,但是却找不到西里尔·哈斯金斯这个名字。正如一位经验丰富的观察家所指出的那样:“我们可能会欣赏他那种简练的风格、超常的想象力和他的厚脸皮。但与藏传佛教传统本身所蕴含的东西相比,这根本不值一提。”6
拉杰尼希和普布·洛桑然巴的生活阅历都十分丰富多彩,他们两个都有许多忠实的追随者。两者都存在诸多争议,但方式各不相同。虽然拉杰尼希不太正统,但他为人真诚;而普布·洛桑然巴却被许多人当作彻头彻尾的骗子。但对那些探究两者身上“特别之处”的学者而言,他们两个确实有些可取之处。
通神学会的信仰体系早在新时代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但是从事这一活动的人都是一些充满热情的新时代者。该运动是以神智学会(Theosophical Society)为领导核心发起的,该协会是1875年由海伦娜·布拉瓦茨基、亨利·斯蒂尔·奥尔科特(1832—1907)和其他同伴在纽约创建的。不久之后,他们在亚达尔(Adyar)设立了一个新的总部,该总部位于印度南部马德拉斯(当今的金奈)附近。在其历史进程中,该协会不断发展和分化。布拉瓦茨基和奥尔科特去世后,安妮·贝赞特(Annie Besant,1847—1933)成为该运动当之无愧的领导者。但是她任命克里希那穆提(Jiddu Krishnamurti,1895—1986)为新一任“世界导师”,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比如鲁道夫·斯坦纳(Rudolf Steiner,1861—1925)就因此成立了自己的人类哲学协会,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与之对抗。另一位神智学者爱丽丝·贝利也相继离开,之后参加了独立运动并创立了通神会(Arcane Society)。克里希那穆提、斯坦纳和爱丽丝·贝利都成了新时代的宠儿。
就知识学问而言,海伦娜·布拉瓦茨基为神智学协会做出了重要贡献,她的著作构成了该协会的核心教义。海伦娜·布拉瓦茨基是一个特别让人好奇而且极具争议的人物,她写了很多书。其中,《揭去面纱的伊西斯》(Isis Unveiled)和《秘密教义》(The Secret Doctrine)是她的两部重要著作。其中在《开启神智学的钥匙》(The Key to Theosophy)一书中,她对自己的作品做了简练的总结,并就他人的一些批评做出了回应。神智学是一种“智慧宗教”,几个世纪以来,由许多智慧大师或专家组成的神秘学兄弟会保存和代代相传下去。海伦娜·布拉瓦茨基声称受到智慧大师的教导和影响,但她的作品取材特别广泛。在《秘密教义》中,她声称自己看到并翻译了一些人类未知的神秘文字,这一说法对那些持怀疑态度的人毫无帮助。
在内容方面,神智学带有强烈的折中色彩。神智学协会的宗旨之一就是“证明古亚洲文明即婆罗门、佛教和琐罗亚斯德哲学的重要性”。7然而,神智学的主要灵感之一可能来自非洲文明。虽然并不确定阿蒙纽斯·萨卡斯(Ammonius Saccas)是否来自埃及,但是他在亚历山大任教多年。阿蒙纽斯·萨卡斯没有介绍过自身的情况,但通过他的学生比如普罗提诺斯(Plotinus)和奥利金(Origen)可以了解到他。普罗提诺斯通常被认为是新柏拉图主义的创始人,新柏拉图主义认为柏拉图的哲学越来越向着神秘学的方向发展。阿蒙纽斯·萨卡斯并不是智慧宗教的创始人,他仅仅是其重要的传播者。但即使是这样也有点令人惊讶,因为海伦娜·布拉瓦茨基声称她在亚洲游学时学习过阿蒙纽斯·萨卡斯的深奥知识。
在海伦娜·布拉瓦茨基的著作中提到了一系列人名和传统,这些有可能会令人们把神智学视为永恒哲学的另一种变体。虽然新柏拉图主义的主题是“需要将灵魂与肉体分离出来,然后进入人的内心”,这也暗示了其与“自我灵性”的联系。8不难看出为什么新时代人会发现神智学十分有趣,极具吸引力。作为神智学本身,它体现了独特的折中主义色彩,对其他元素兼收并蓄。无论海伦娜·布拉瓦茨基是否曾在游学途中遇到过智慧大师,通过撰写《秘密教义》,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宣称,她在欧洲和北美传统背景下引入了许多不为人们熟知的亚洲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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