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监管大臣——普塔霍特普(Ptahhotep)的命令,在法老易色西的威严下永垂不朽。”11我们熟知的最早的古埃及文学作品之一由此产生了,其采用《普塔霍特普教谕》的名字。易色西,更多的被称为杰德卡拉-易色西(Djedkare-Isesi),其在公元前2414年至公元前2375年间为埃及统治者。虽然普塔霍特普很有可能是这部作品的作者,但真相不得而知。正如所罗门等人指出的那样,因智慧享有盛誉的人们即使不是,或者不可能是作品的作者,但是人们仍可能认为作品是他们创作的。在此引文中的“教谕”一词是埃及词语“seboyet”的翻译,仅仅是指一部旨在教会读者某些道理的作品。然而,它与一种旨在教会读者如何生活的文学关系非常密切。这可以通过多种方式实现,一些教谕文学作品包括寓言、谚语以及那些可能被视为说教或训诫的作品,此类教谕文学多与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相关。
无论是否真的是这样,教谕作品往往被写成好像一位父亲正将他积累的智慧传授给儿子一样。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作品中,普塔霍特普说自己正日益衰老,想让儿子准备接替他的高位。因此,他提供的大部分意见可能被认为具有专业性质:“如果你是一个接受请愿的人,当听取请愿人讲话时,请谦虚……请愿人喜欢听者对其演讲频频点头,直到他结束了意欲传达的请愿。”12在一个有时被称为《阿美尼莫普谚语》(The Instruction of Amenemope)的作品中,还可以找到同样的有关父亲和儿子之间的惯例。尽管称其为《阿美尼莫普的教谕》更恰当,因为它的起始句是:“生活教谕和幸福戒律的开始。”13称之为《阿美尼莫普谚语》的原因非常简单:此作品一经翻译,学者们便会意识到,由阿美尼莫普创作的作品与《圣经》中的一部分谚语惊人的相似,这绝非巧合。由于涉及追溯两部作品的问题,所以我们不可能说出两者之间的确切关系到底是什么。但我们可确定的是,这种文学在古代埃及和西亚分布甚广。
阿美尼莫普创作的作品可能比普塔霍特普创作的作品晚1000多年,两者的作品内容有明显差别。虽然阿美尼莫普在一些排名中是作为一名专业人士(因为他告诉我们的便是如此),但是他提出的专业建议比前辈们少得多,一般而言其相当多的建议都是关于生活的。他的目标是“为生活方式设定权利,让自己在世界上取得成功……带领自己远离邪恶”。14他的一些建议告诉我们,可疑的商业行为已存在数千年了:“不要把天秤调重,不要对重量弄虚作假,也不要减少重量的数字。”15诚实在所有交易中都很重要。最后,在整篇文章下边的一般所有信息都很简单:善良带来好运,邪恶终将受惩。
在阿美尼莫普之后约1000年,被称为《安肖桑基的教诲》(The Instruction of Ankhsheshonqy)的作品问世了。安肖桑基(Ankhsheshonqy)在此作品中的角色是一名被判处死刑的、聪明的内科医生。在执行前,他要求被给予书写材料,以便能够撰写一部教谕作品传给儿子。他的建议永远实用,如:“不要为了生活好一点而去借需要支付利息的钱。”16有些建议看起来非常令人困惑,如:“不要嘲笑一只猫。”17这大概是与巴斯泰托(Bastet)有关的迷信,其经常被描绘为是一个猫头的女神。希腊人用他们自己的阿尔忒弥斯女神(Artemis)来识别她,阿尔忒弥斯女神可能很容易被激怒。也许巴斯泰托有相同的声誉,她并不喜欢嘲笑。人们已经努力地整理了收集在《安肖桑基的教诲》中不同主题的不同语录。例如,有一组关于财富的格言,包括:“寺庙的财富在于它的神圣……仓库的财富在于它的库存……智者的财富在于他的言论。”18虽然对这个主题的处理不足以使文本系统化,但是很显然某些语录属于一个整体。无论他们之间的差异如何,所有教谕文学的一般目的是直接或间接地传达整体或部分的美好生活的,并帮助读者实现美好的生活。
更多来自埃及及其古代邻居的智慧作品的例子都可以拿来被讨论,但在这里我只讨论其中一个。一个名为《艾哈卡尔语录》(The Words of Ahikar),或《艾哈卡尔的故事》(The Story of Ahikar),或《艾哈卡尔的智慧》(The Wisdom of Ahikar)的作品在古代得到了广泛的传播。据说它的主人公艾哈卡尔(Ahikar),或艾哈恰(Ahiqar)是政府官员,为亚述王西拿基立(Sennacherib)和亚述王以撒哈顿(Esarhaddon)服务,他们在公元前704年至公元前669年统治着亚述国。《圣经》之书《托比特书》(Tobit)曾提到过艾哈卡尔,据说其为托比特的侄子。在以艾哈卡尔命名的作品的描述中:他是一位老人,被国王逼迫推荐一个继任者。因无子女,艾哈卡尔便推荐了他的侄子——拿单(Nadan)。这个建议被采纳了,文本的下一部分内容是传统的教谕文学。接下来故事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拿单接管了他叔叔的职位,但随后便密谋反对他,并设法让他被判死刑。幸运的是,艾哈卡尔成功地摆脱了死亡的命运。在某些故事版本中,艾哈卡尔之后去了埃及,在那里他受到法老的考验,面临一些问题和谜语。艾哈卡尔每次都能获胜,并回到了亚述国。关于他侄子犯的错误,他为其长时间地讲经布道,后来拿单逝世了。与《安肖桑基的教诲》一样,《艾哈卡尔的故事》中的叙事元素在某种程度上仅仅是其中暗含的教谕的借口。事实上,《安肖桑基的教诲》的作者完全有可能对《艾哈卡尔的故事》很熟悉。将背景设置在亚述国的事实强烈支持其源于亚述国的观点,《艾哈卡尔的故事》虽然众所周知,并且存在很多版本,但无人能确定它起源于哪里。另一方面,《艾哈卡尔的故事》中的叙事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娱乐价值,这无疑为其名气做了贡献。
《艾哈卡尔的故事》有许多不同的版本,最古老的幸存版本可追溯至公元前5世纪,人们在埃及发现了它,但其是用阿拉姆语书写的。其中的一些语录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在此,关于耳熟能详的谚语,有一个非常早的版本,如“省了棍子,害了孩子。不打不成器”,而“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也许一直都不失为很好的建议。19还有给人印象更深刻的表达:“我曾尝过苦涩的枸杞,吃过苦苣,但没有什么比贫穷更苦的了。”这听起来像对个人经历的呐喊。20在豹子和山羊以及荆棘和石榴之间也存在富有想象力的讨论,这便是在智慧文学中发现的一种常见的寓言。
教谕文学历史悠久,地理分布广泛。设想人们的愿望是把有益经验传递给其他人,尤其是自己的孩子,好像很合理,这在人类历史上是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因此,没有理由猜想古代埃及的教谕文学会直接影响到其他文化的教谕文学。另一方面,正如在《艾哈卡尔的故事》中看到的那样,教谕文学似乎已经流传甚广,所以它,或与它类似的作品,肯定有可能已经传播到了一些非常遥远的地方。
相对较近的一个例子可追溯至1925年。印度北部的瓜廖尔的王公马达夫·拉奥·辛地亚(Madhav Rao Scindia)非常清楚那些注定要成为统治者的人应为等待高位做何准备,并将其观点列入他的《论统治者的教育与教养》(Notes on the Education and Upbringing of the Ruler)中。其中的一些评论可能直接来自古老的教谕文学作品,如:“既不吝啬也不奢侈。说出真相,不要害怕……接受正义的事情,总是保持礼貌……尊重父母和长辈。”21这里没什么专门涉及皇室或印度的,大多数人可能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王公对婚姻的看法是“通常,为国家选择统治者或为孩子选择新娘和新郎都是由父母或监护人决定的”,这种做法在很多文化中都很常见。22然而,在一个特殊的生活领域,王公有着许多人可能认为不同寻常的意见:“男孩和女孩都应该每周被带出去进行一次射击,不得失败,数年后当他们进步以后,每年应花费不少于两周的时间进行老虎射击。”23然而,在王公的世界里,狩猎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对此事的评论及时地提醒了人们教谕文学旨在帮助人们过上自己预期的生活。因此,一定程度的文化相关论应该毫不奇怪。
进一步向东移动,在北部的一些地方,我们遇到了一部相当不同的作品。萨迦·班智达(Sakya Pandita,1182—1251)是西藏学者、政治家、教师和作家。他最著名的作品是《智慧之宝本释》(A Jewel Treasury of Good Advice),此作品至今仍被西藏地区、印度和不丹用于教学。作为一名学者,他熟悉除自己语言以外的各种语言的作品,《智慧之宝本释》则是众多不同来源的汇编图。另一方面,作为一个佛教徒,他赞同一种特别的生活哲学,而这助他完成了自己的著作。这本书一共457节,每一节都提供一个独立的建议或智慧。其中许多都有记载,例如在331节,我们读到:
一个人不应该离开原住地,
若没有事先对其他地方进行合理调查。
如果腿的位置放置不正确,
当第二条腿抬起时,一个人就会跌倒!24
在第203节:
当众人意见统一时,
即使是弱者也能完成伟大的事情。
依靠众多蚂蚁的联合力量,
一只狮子也能被杀死。25(www.xing528.com)
此处非常简短的节选几乎没为萨迦·班智达提高身价,但我们可以从中辨认出他写书的基本方法。他一般不太关心提供建议,但是他热衷于敏锐地观察世界,看它如何运转,并允许人们得出自己的结论。如果人们想跌倒,他们可能会高兴地忽略第331节,但我们推测他们不会这么做的,这种细致的观察对他们是有益的。
再次向东移动,我们来看400年前在中国过着隐居生活的所谓“流浪学者”的作品。洪应明写了一本名为《菜根谭》的书,名字很有吸引力。标题显然受到了哲学家汪信民语录“得常咬菜根,即做百事成”的启发。26这部作品在中国影响不大,但在日本经常被采纳并取得了一些名声,这就是为什么它通常因日本名字“Saikontan”而闻名的原因。洪应明很明显拥有一种折中主义的心态,他为自己的作品汲取了儒家、道教和佛教的知识。像萨迦·班智达一样,洪应明是一个精明的世界观察家,他的357篇诗歌中大多是关于如何在世界上生活的建议。以下是更明显的例子:
人之过误宜恕,
而在己则不可恕。27
达人观物外之物,
思身后之身,
宁受一时之寂寞,
毋取万古之凄凉。28
醲肥辛甘非真味,
真味只是淡。29
把单个诗歌联系起来去辨别一个共同的主题或线索并不总是容易的。然而,如果认真审视这本书标题的灵感,那么吸收其所有教义的人“应该能够做所有的事情”。当然,在道教传统中,这样一个成就标志着一个人将脱颖而出成为圣人。所以把《菜根谭》视为一本指导人们如何成为圣人的书也许是可能的。
对于这一长篇节选的最后一个话题,我们再次向东前进,到达美洲。之前我们已经提到阿兹特克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和饱学之士或圣人。虽然他们的文学大部分被征服者和后裔所毁灭,但并非全都丢失了。被称为“老人话语”
(Discourses of the Elders)的一些文献幸存下来,这些文献展示了其在世界中的教谕方式。就像埃及一样,其中许多书都好像是一个父亲在向儿子传递建议。
有这样一篇文献描述了施加在年轻王子身上的严厉制度。他们住在一座寺庙里,被要求午夜时分醒来,开始做清扫的工作。然后被送到森林中,要带回树枝和蕨类植物来装饰寺庙。每次完成任务就会收到几张玉米饼这样微薄的早餐。之后,他们的日常生活便开始了。他们被教导:“如何生活,如何服从,如何尊重别人,如何善待自己,如何放弃和摆脱邪恶、不良行为和纵欲。”30在阿兹特克社会,尊重他人和自我控制是非常珍贵的。对于“好人”要从“使人舒适”的角度去理解。31“合适的”东西被比作可食用的东西,对人类自然的东西被比作可吸收的、不会造成内部损害的、会帮助个人成长的东西。
“教谕”换个词便是“教育”。很多埃及教谕文学作品得以生存下来的原因是,他们被埃及孩子当作了其教学的一部分,被复制了一代又一代,一个又一个世纪。埃及孩子们复制这些文学作品,把它们当作学习如何写作的一部分,但是他们复制的东西塑造了他们的价值观。而且由于很少有埃及孩子学习写作,所以教谕文学所体现的价值观往往是社会精英的价值观。阿兹特克的教育制度似乎并非那么优秀,所以通过它灌输的价值观似乎来自广泛的群体,那些“合适的”东西帮助一个孩子成长为这个群体的正式成员。
贪婪似乎是阿兹特克世界的主要罪恶之一。和大多数已知世界一样,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关系是令人担忧的。父亲建议他的儿子:“不要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把这样做的人比作“把自己扔进食物堆上的狗”。32要学会等待,要知道事情在不同的时间就会有正确和错误之分,这些在此处学到的经验,很可能在许多不同的文化和不同的世纪中引起共鸣。可以发现各种教谕文学中的大部分内容超越了历史和地理的范畴。另一方面,正如王公马达夫·拉奥·辛地亚的笔记提醒我们,一个建议可能在一个社会中很好,而在另一个社会中看起来就非常奇怪。教谕文学的观点也许可以看作是将人类原材料转化为人类成品的过程,不同社会(以及同一社会中的不同阶层)可能重视不同的成品。也许,更有趣的是,我们能在多大程度上与不同文化的教谕文学关联起来。或许在这些共同的价值观念和想法中,我们至少可以看到真正人性化、普遍化的智慧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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