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意见众多,但至于佛教著作《大般若经》(Prajnaparamita)确切源于何时何地并无统一定论。然而据推测,比较合理的应该是在印度的某个地方,以及公元前1世纪的某个时间。这意味着《大般若经》的开始也许是紧随《奥义书》的结尾。“大般若经”一词通常被译为“完美智慧”,尽管“波罗蜜”也可被译为“终极”,但其代表着“完美”。般若的意思不那么简单。虽然它可指远非完美的理解形式,但在《大般若经》的文学背景下,它被更好地理解为对事物真实本质的洞察。因此般若、《大般若经》的完美也许可被描述为“对智慧的培养,这种智慧能让人们看到事物的本质”。6我们已经看到,《大般若经》跟《奥义书》之间不仅有时间和地理方面的联系,而且还有哲学方面的联系。
尽管最早的《大般若经》作品也许可追溯至公元前1世纪,但作为一种文体,它持续存在了至少1000年,其在此过程中传播得既遥远又广泛。被称为《心经》和《金刚经》的两个最著名的佛教经文,便属于这种文体。与《奥义书》一样,经文的含义并不完全明了,而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有意为之:“印度传统认为,没有注释的圣书是不完整的。就《金刚经》而言,很明显单纯的翻译不可能传达其全部含义。”7完整的注释出现在《金刚经》这样的文本中,但即使是最好的书面注释也可能需要一些说明。我们不该低估实际生活中的老师在神话传播中的重要性。若没有实际生活中的老师,无论是在原文还是后续的注释中,我们可能会变得过分依赖于死板的文字。
并非所有的《大般若经》作品都是完全令人费解的。被称为《般若八千颂》(即8000节)的作品包含了以下对《大般若经》有益的描述:
完美的智慧是全知的状态……
她为盲人带来光明,使所有的恐惧和痛苦都可能被抛弃……
她驱散了忧伤和黑暗的幻想。
她为那些已经在歧路上迷失方向的人指路……
她保护那些未受保护的人……8
人们可能注意到,此处的《大般若经》被拟人化为女神,因此引用了“她”。对佛教而言,这种拟人法并不罕见。作为化身,《大般若经》即是助推者又是保护者,但在严格的哲学术语中,它代表的完美智慧究竟是什么?
与《奥义书》一样,《大般若经》这部作品并非哲学性的宣传手册。其目的不是想要证明或说服什么,而是旨在像《奥义书》一样尽可能陈述作者的经历。他们讲述自己如何看待事情。最终,他们看到的是“事物的自我存在是空虚的,与使其得以存在的精神密不可分”。9此处的“自我存在”是自性一词的翻译,也可译为“本性”或“真实独立的存在”。具有本性的东西完全独立于其他任何东西的存在。但是,哪种事物可以说是拥有这种本性的呢?显然任何被创造出来的东西都缺乏本性,因为它的存在是依赖于创造物或创造者的。任何由两种或更多事物组成的混合物在一起也缺乏本性,因为它的存在取决于它的组成部分。
在《大般若经》著作,以及从其获得灵感的那些哲学思潮——《中观论》(“中庸之道”)中,经常遇到“空性”一词。《中观论》哲学体系的整个观点是要证明没有什么是“自我存在”的。换个方法来说,这个世界是“空”的自我存在。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世界的“存在”是空的,只是它的“本性”是空的。(www.xing528.com)
世界的“本性”是空的,这一事实很重要,因为我们用语言来命名事物,以区分“A”和“B”,或者,更根本的是区分“A”和“非A”。一匹马不是一头牛,因为一匹马的“本性”不同于一头牛的“本性”,因此我们用两个不同的词来指代它们。但是如果事物没有本性,那么我们的言语便不受约束了。如果我们尝试用没有组织好的语言做事,那我们就可预料到它将出现意外情况。同样,我们使用的逻辑也是基于这样的想法:如果某物是“A”,那它不可能同为“非A”。这被称为矛盾律。《中观论》的一些文本将语言和逻辑推向了极限:
一切都是真实的,是虚无的,
一切既是真实的,也是虚无的,
一切既不是真实的,也不是虚无的。
此为佛祖的教诲。10
这是一个相当典型的经文,出自2世纪被称为《中观论》(“中观根本论”)的作品,其作者是最伟大的佛教哲学家之一——龙树。乍一看,它似乎毫无意义,更别说真实性了。如果它真存在的话,那该如何被理解呢?第一点要注意的是,这节经文是所谓的“四否定”。它列出了四个选项,分别为(1)一切都是真实的,(2)一切都是虚无的,(3)一切既是真实的也是虚无的,(4)一切既不是真实的,也不是虚无的。但是哪个选项(如果有的话)
是正确的呢?有时,“四否定”被用来引入四个选项的“证据”,有时它被用来引入所有选项的“反证”。但是如果它们四个都可被“证实”,那它们不可能全部正确,因为它们彼此矛盾。另一方面,如果它们四个都不可被证实,那还剩下什么选项呢?因为所有可用的选项似乎都用尽了。无论“四否定”使用了两种方法中的哪一个,其目标都是相同的:把我们从自满中唤醒,让我们意识到,如果这是我们看待事情所用方式的结果,那么我们看待事情时一定用错了方法。
还有第三个选择。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一切都是真实的,因为即使没有任何“自我存在”,仍然还有存在。但在另一种意义上,一切又是不真实的,因为没有什么是“自我存在”的。类似地,一切东西都是在某种意义上是真实的,并且在另一种意义上是不真实的,同时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在某种意义上是真实的,或在另一种意义上是不真实的。这种方法解决了矛盾,且让其变为唯一明显的矛盾:当两个不同意义的“真实”被识别和分离出来时,矛盾就消失了。这个解决方案具有哲学上的完备性,因为矛盾在哲学上是充满问题的。然而,如果我们将《中观论》哲学视为《大般若经》文学的分支或受其启发,那么文学的基本观点就是我们必须以不同的方式看待事物。只有当我们认为“四否定”无法解释时,我们才可能会采取截然不同的观点,继续前进。解决矛盾让我们变成自我。通过解决矛盾,当我们需要超越它的时候,自身便被给予了逻辑。
《奥义书》和《大般若经》的智慧(以及产生于它们的吠檀多和中观论哲学体系的智慧)主要集中和关注于形而上学。他们阐述了世界最终真正的样子,且向我们挑战,要求我们通过自身经历来验证这些陈述的观点。现在我想转向一种与众不同的智慧文学,与其说其中涉及了世界的样子,不如说涉及的是我们如何在世界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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