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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宴饮礼仪与民间传统:丰盛菜肴与尊卑秩序

时间:2023-08-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宫廷宴饮时,皇帝先进膳,众臣要行三跪九拜礼,清代的满汉全席,菜肴、糕点多达150余种,往往不能“一夕尽餐”,这些礼仪用来显示帝王的尊严,维护封建等级秩序,而在民间宴饮活动中,也要通过约定俗成的一系列礼仪来体现尊卑长幼的社会秩序,饮食反而降到了次要地位。先秦时期,古人的宴饮活动主要是在室内铺筵加席进行。[17]富家大户如此,中产之家和平民也由俭而奢,在饮食上有非常大的变化。

宫廷宴饮礼仪与民间传统:丰盛菜肴与尊卑秩序

我国的宴饮文化历史悠久,风格独特,而且非常讲究礼仪。食品配备上追求丰盛,进食次序要符合礼仪,宴饮开始须先敬酒,宴中要劝酒,最后又以饮酒终宴,宴会上为了娱宾,还要安排各种娱乐活动。宫廷宴饮时,皇帝先进膳,众臣要行三跪九拜礼,清代满汉全席,菜肴、糕点多达150余种,往往不能“一夕尽餐”,这些礼仪用来显示帝王的尊严,维护封建等级秩序,而在民间宴饮活动中,也要通过约定俗成的一系列礼仪来体现尊卑长幼的社会秩序,饮食反而降到了次要地位。

1.宴饮座次

中国人喜欢聚餐,大家习惯把菜肴摆满餐桌,共同下箸用餐,这是中国人重视血缘亲族关系及家庭观念在饮食文化上的反映。由于固守聚餐进食的习俗,而一起进餐的人有年龄、身份等因素的差别,因此,宴饮活动就不只是纯粹的进食了,必然要融入各种礼仪内容,特别是统治者举办的宴饮,更是被赋予尊卑礼仪和政治内容。

宴会前要根据赴宴者的身份安排座次,座次的尊卑主要通过方向来表示。历代皇帝的御座都安排在宴堂的正中,坐北朝南,所以古书形容君王有“南面”之称。朝廷大臣依官位高低位于皇帝两侧,而且宴席还分一等桌、二等桌、三等桌,其餐具、肴馔都严格按照封建等级铺设。先秦时期,古人的宴饮活动主要是在室内铺筵加席进行。宴饮时,先把筵铺在地上,然后根据饮者的地位和身份加席,以在西墙前铺筵加席、饮者坐西朝东的位置为最尊;其次是在北墙前铺筵加席,饮者坐北向南;再次是在南墙前铺筵加席,饮者坐南面北;最卑的座次是在东墙前铺筵加席,饮者坐东面西。古代座次以左为尊,空着左边的位置以待宾客称“虚左”,今人有“虚左以待”一语。这种礼仪,在民间宴席中沿用了大约几千年。

史记·项羽本纪》中鸿门宴的坐法可以说是一幅完整的宴饮位次图,“项王即日因留沛公与饮。项王、项伯东向坐,亚父南向坐。亚父者,范增也。沛公北向坐,张良西向侍”[14],东向坐是最尊之位,由于项羽是霸王,又是胜利者,所以他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最尊的位置;项伯是项羽的叔父,自然不能坐在低于项羽的座位上,只好稍加权变,与项羽同坐西向;范增虽是谋士,却号称亚父,地位仅次于项羽,所以在北面朝南而坐;刘邦虽是客人,但项羽却不把他放在眼里,让他朝北面南而坐,地位低于范增;张良作为刘邦臣僚,地位自然更低,只能坐在西向最卑的位置上。后来,樊哙闯进帐中,项王赐之彘肩与酒,当时,樊哙是个车右,以他的身份在宴席中根本不可能有坐席,所以他随张良站在最卑的位置上,“立而饮之”,以盾为俎,以剑代刀,吃的既气魄,又符合礼仪。

图10 鸿门宴座次示意图

圆桌同样也有座次的讲究。《红楼梦》第七十五回写贾母等于中秋之夜在凸碧山庄赏月,“凡桌椅形式皆是圆的,特取团圆之意。上面居中,贾母坐下,左边贾赦、贾珍、贾琏、贾容,右边贾政、宝玉、贾环、贾兰,团团围坐。”虽然贾府赏月时用的是圆桌,但由于是祖母、父辈、孙儿三代人相聚,因此座次仍须分清尊卑。贾母是老祖宗,所以居中而坐;贾赦等是长子及其血脉,故居左,依年龄、辈分区分尊卑而坐;贾政等为次子及其血脉,所以居右,依年龄、辈分区分尊卑而坐。

图11 圆桌座次示意图

图12 《红楼梦》插图

宴饮名目繁多,如家庭聚餐宴饮、生子祝贺宴饮、结婚喜庆宴饮、祝寿宴饮等,每种宴饮依其目的不同,有独特的座次安排礼仪,但无论哪种座次,都要体现出尊老、尊长和尊客的良好习俗。

2.饕餮盛宴(www.xing528.com)

古代宴会的食物基本上以鱼肉海鲜为主,果蔬为助,谷物为辅,这种特点形成的根本原因是中华民族的热情好客,即使是比较贫困的地区,举办各种宴会时,也往往把平时收藏的肉类或饲养的家禽、家畜拿出待客。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出身贫寒,对于历代君主纵欲祸国的教训极其重视,认为“奢侈是丧家之源”[15],因此,积极推行礼制,洪武年间颁布的《大明律》又强化了礼制的各种规定,越礼逾制者要坐以重罪,甚至处以极刑,明初的世态民风也就相应地循礼蹈规、淳朴俭约。但是,随着商品经济发展,社会财富增加,刺激人们的享受欲望不断膨胀,势必突破礼制的限定,由俭而奢,改变生活方式。上有豪门权贵穷奢极欲的行径,士大夫们放纵声色之风的兴起,下必诱发市井平民追逐享受的欲望,在社会上掀起奢侈之俗浪。由此而迸发的越礼违章行为,在衣食住行的各个领域源源不断地涌现,一浪高于一浪,到万历时期已不可抑制,无论是江南也好,塞北也好,均在追求饮食上的享受,各阶层在饮宴生活方面的违礼逾制行为尤为严重,故谚曰:“千金之家三遭婚娶而空,百金之家十遭宴宾而亡。”[16]

明代中后期嗜好华丽和讲究排场成为时尚,连中小城镇也不例外。明代文人何良俊曾说,他小的时候,苏州、松江等地宴请客人只用五种果子,五道菜肴而已,只有宴请贵客或者娶新妇过门,才添置三四样虾蟹蚬蛤,一年中不过一两次。而现在,即便是普通宴请动辄必用十道菜,且水陆毕陈,或觅远方珍品,求以相胜。有一士夫请客,杀鹅三十余头,遂至形于奏牍。另一士夫请客,肴品计百余样,鸽子斑鸠之类都有,对此他不禁感叹道:这吃的都是百姓的血肉啊!如此奢侈浪费,难道不害怕天地的谴责吗?然而这样的世道,人人互相攀比,渐渐成为风俗,想要改变也不容易啊![17]

富家大户如此,中产之家和平民也由俭而奢,在饮食上有非常大的变化。嘉靖时江苏翰林马一龙在家乡溧阳宴请24位80岁以上的老叟,席间请他们回忆50年前后社会风尚的变化。耆老吕诜说,他的祖父致仕告老还乡后,“宾客往来,粗蔬四五品,加一肉,大烹矣。木席团坐,酌共一陶,呼曰陶同知”,到嘉靖后期,士大夫之家是“宾飨嵛百物,金玉美器,舞姬骏儿,喧杂弦管矣”[18]。万历年间的进士顾起元在《客座赘语》中详细描述了南京请客吃饭风俗的变迁:明英宗正统年间,请客吃饭如“六人、八人,止用大仙桌一张,肴止四大盘,四隅四小菜,不设小菜,不设果,酒用二大杯轮饮……午后散席”,其后十余年“乃先日邀知,次早再速,桌及肴如前,但有四杯、有八杯者”,再后十余年,开始讲究请客仪式,“先用一帖,帖阔一寸三四分,长可五分,不书某生,但具姓名拜耳,上书‘某日午刻一饭’,桌、肴如前”,又后十余年,“始设开席,两人一席,设果、符七八器”,到了正徳、嘉靖年间,“乃有设乐及劳厨人之事矣”[19],此时已不再是简单的宴请了,而已开始唤乐舞、侑酒和雇厨役治宴,钟鸣鼎食,极尽奢侈,他目睹南京风俗民情的变化说:“今则服舍违式,婚宴无节,白屋之家,侈僭无忌。”晚明盛行的吃喝风,使当时的人际关系也以吃喝为纽带,不可草率马虎,因此南京曾流行“柴米夫妻,酒肉朋友,盒儿亲戚”的说法,难怪时人感叹说“办酒容易请客难,请客容易款客难”![20]

图13 〔宋〕夫妻对坐宴饮图(壁画)

图14 宴饮图(西安唐韦氏墓壁画)

图15 〔英〕托马斯·阿罗姆绘:官府宴饮图

选自《大清帝国城市印象——19世纪英国铜版画》,1843年发表。

吃喝奢风的盛行,必然要冲击礼制对物质生活的等级限制,有钱可以任意挥霍,购买一切,也就可以享用王侯的厅堂,贵戚的勋服,过着“富比王侯”的生活,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明代官场风气的变化:即从务俭务实到务奢务浮的转变,人际关系从简约到竞侈的转变。逾越礼制的浪潮,是对钦定礼制的反叛,是在物质生活上冲击等级名分的结果,必然伴随在观念形态上背离传统礼教,僭越本是违章的行为,但实际上已被人们承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因此,不以越分为愧反映了礼教衰微,世道人心的变化。僭越现象的普遍化、平民化,助长了异端思潮渗入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毫无疑问,饮食的奢侈风对越礼逾制的现象起了催化的作用。

图16 清代官场吃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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