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林显扬镇江区要塞作战经过报告

镇江区要塞司令林显扬谨将作战经过及事后之处置，摘要详陈，缮呈鉴核。

甲、战前之经过

一、本区配备大略：一般皆注意于江防，而陆防均未注意。职以欲守镇江，非仅江防可生效力，必须以三师（至少二师一旅）配备沿运河岘凉山一带。曾绘图具说，分别具报在案。其时沪战正亟。军队均调往前方。职与项处长商议，自岘凉山以西归保安处，以东沿禹山至丹徒归要塞。当即召集民夫挖掘战壕，并命工兵沿壕赶筑刺铅丝网，圌都各台亦同时并举，其时其他工程又甚亟，故经二周始克告成。

二、长江阻塞之经过：此案曾奉钧会执一部、作一部先后电令保安处长项致庄，会同职办理，并由电雷学校派员指导。依照长江宽深，须巨轮数十艘、石块数万方，以材料取支困难，往返电商，旋由黄河水利会建议，用“柳石枕”阻塞。经钧会责成苏省府办料，黄河水利会施工，由项处长及职监督指挥。奈彼时苏省府适有改组，水利会派工程司来镇视察，总以材料征集困难，施工亦非短期可能，旋又有改移下游之议，以致停顿。迨锡澄线吃紧，时机急迫，又奉令饬职办理。其时省府已迁，人民逃避一空，材料、工人一无办法，焦急万状。不得已建议用海盗劫轮方法，期其速就，曾电钧会请示。蒙执一部电复，极表同意，并蒙详细指示。故即饬士兵漏夜赶制麻铅网，满江密布，冀绞轮齿，以迟延军舰行动。经七昼夜，计共投下三四千。此急迫中阻塞之一法也。

三、指挥之隶属：要塞向直隶于钧会及军、参各部。而作战时，必有高级长官率领大部队伍，协同要塞作战。江阴、江宁均派有高级长官及大部分军队，惟镇江无之，故本区要塞之作战艰苦特甚。职曾电呈各上级机关，依照战况情形，陆防且较江防为严重，若陆不守，要塞失效，故希望镇江能派重兵之心甚切。其时江防刘总司令率全部队伍远在江阴，不能抽派军队到达镇江。当时镇江以项处长兼警备司令，陆防当由其负责。至十一月下旬省府改组，项处长同时卸责，并将保安队及警察先后渡江，镇江方面仅职部一小部分队伍耳。迨十二月一日，王军长敬久率部到达镇江。职期求统一指挥起见，经电话请示于唐总监，蒙谕归王军长指挥。职深幸陆防负责有人，乃阅三日，军长又调龙潭，奉命归沈师长指挥。隔日沈及率部赴龙潭，所幸江防刘总司令率一〇三师，由江阴撤达扬州，乘夜渡江，深幸有主持长官。乃阅二日，刘总司令奉调入京，仅留一〇三师二千余名防守镇江，命职受戴师长指挥。此在战前受指挥之经过□□。

乙、战事之经过

镇江地面辽阔，兵力过少，故以本区守备营防守丹徒至禹山，以保安队之一部守岘梁山，以西则由一〇三师守之。

十二月七日敌由丹阳直趋句容，以一部由十里长山方面（镇江西南）向镇江攻击前进，盖避我步兵阵地（因筑有深固战壕及刺铅丝网等）与要塞炮之火力也。自下午三时起，与一〇三师作战，至晚两方尚能相持。

八日拂晓，敌方炮火甚烈，我要塞炮均对江装置，且在镇江城东北八里外，势难超越镇江市区协助友军，至九时一〇三师不支。职于十一时接到戴师长九时所发命令，大要如左：

（1）敌以猛烈炮火攻击甚烈，我军有不支之势，拟向龙潭方面转进。

（2）贵部即行渡江，向六合转进。

职奉令后，以要塞不能退却，随即以电话告知戴师长。并电报军政部何部长，说明奉令情形，并愿死守不退。一面给以重赏，赶组敢死队，以焦建和连长为队长，王有震、王坐山、薛奇英为分队长，士兵踊跃报名者一三一名。至十二时，敌竟占镇江城，我以兵力薄弱，仅固守象山之一隅。下午三时，敌以炮兵配备于甘露寺，向我猛射。并以唐克车十八辆由镇象路冲入象台，一部步兵续进。此时我正饬兵破坏镇象路，以时间匆促，难奏效果。而我炮能转向陆射击者，合象、焦两台，仅有四炮与敌对抗，猛烈射击。敢死队及步兵急布于小合山一带，当毁其唐克车三辆，余均退去，其步兵亦止于北固山。相持至晚，我死伤十余人。入晚，敌调大部军队向我进逼，我以工事尽毁，且小部分军队固守象山一隅。面临大江，后路被占，处此绝地，纵全都牺牲亦无济事，不若保持一部分实力，尚可退保焦、都两台，继续抗战。即乘夜将象台弹药粮秣及一切军用品与炮闩，分别运至焦、都，并命范台长为焦、都总台长，率敢死队及象台官兵之一部，死守焦台。司令部人员则撤至都天庙，以冀一水之隔，藉可韧强抗敌，保持江防。

九日上午五时，敌猛力包围象山，并以炮火分三个阵地：（1）甘露寺，（2）九里街，（3）尧山，以猛烈炮火集中射击焦台，我炮兵分别应战。至八时，敌机又来轰炸，盘垣［桓］约一小时，投弹十余枚飞去。经一刻钟又来。如是者一日八次，每次小则三架，多则八架，共投弹约近百颗，将焦山之寺院、一切建筑物全部毁坏，我兵伤亡四十余名，官伤一员，毁炮一门。幸我官兵奋勇坚忍，死力撑扎。入晚十时，复益以敢死队三十二名，藉以壮守焦官兵之胆气。

十日敌机轰炸与火炮之射击，且甚于九日，焦台几成焦土，山南一部被击崩十余丈。至午，炮复被毁一门，士兵死伤亦二十余。复经下午半日之作战，我炮膛炸一门，复被毁一门，弹药亦尽，步炮兵死伤已过半，炮四门均全毁。入晚，范总台长迫于不已，率一部炮兵，将伤兵及炮闩等密渡江北，仍令敢死队掩伏焦台，以邀击渡江之敌。

十一日八时，敌以炮火向焦台射击，复以机枪在象山扫射，我伏兵不加还击，敌亦停射。九时，敌机三架飞炸都台，投弹二十余。十二时及下午二时、四时前后，又投弹五十余。都台前后附近被炸几尽，幸炮位有掩盖，故一日之间仅死伤五人，二十三公分炮及十五公分第三炮口损坏，该台部及兵房大部毁坏，所有司令部文卷致散毁大半。敌以焦山我军退净，于下午四时用民船渡江，我伏兵俟其接近，齐出以机枪扫射，当被我击沉六艘，落水死者约百余人。惟敌船众多，复以大炮、机枪在象掩护，率被渡过。在焦官兵除伤亡复及少数躲于芦滩外，均与肉搏。总以众寡悬殊，全被杀害，至可痛也。

十二日，敌又以飞机三度向都台轰炸，我炮全被炸毁。下午复以小炮机枪在焦射击，居高临下，火力猛烈，加以我炮受损，不能还击。至下午四时，右翼以伤亡重大，且据报敌已在上游六圩渡江，故保安队之一部及要塞工兵均不支，败退。幸左翼守备营坚持未动，敌未能在炮台附近渡江。

十三日未明，职以守备营疲乏过甚，伤亡亦众，商请苏保安队派队接防，俾守备营得向后方移动整理。承李总团长允可，拂晓全部撤至扬州。是役也，我要塞独立作战，而所装炮位，均对江不能对陆。乃敌先占我后方，致我要塞各炮不能展其威力，仅此小数部从，与敌相持五日。防空兵器毫无，致官长阵亡二名，伤一名，士兵伤亡一百六十余名。生死未明者，官长五员、士兵九十余。兹将官长中功过略开于后：

勇敢及尽心职务者四员：范圣域、王乐坡、刘推泰、焦建和。阵亡二员：薛奇英、王坐山。受伤一员：朱富。生死未明者五员：周启沣、王有震（二员在焦未退出）、郑锡麟、吴永清（二员在象未退出）、翁俊（失踪）。临阵脱逃者一员：张志渠。畏缩躲避三员：何生法、刘建安、丁瑞廷。战斗不力二员：许济国、卢佐周。

丙、圌台之战事经过

圌台孤立下游，远隔六十余里，敌占镇江后，电线被敌割断，无法通讯，于八日派员间道送达命令，饬其死守，相机独断。去后，待至十四日，据该台长报告，战事经过如后：

一、我守兵步兵仅四十余名，不敷配备，只得集中炮台附近，尽量派遣侦探，以探究敌情。(www.xing528.com)

二、十二月九日下午，敌约三百名，携小炮、机枪甚多，向我压迫。我步兵占领五峰山，并以龟山之炮对其射击，互击至晚。

三、我仅一小部分队伍，而后方已失联络，纵全体牺牲，与国无补，故不得已于晚间携带弹药及炮闩、电话等，渡过江北。

四、我兵伤亡七名，失踪者十余人，敌亦相当死伤。

五、步枪均无损失，弹药除消耗外，均携带。

丁、战后之经过及处置

十三日晚，我军集中扬州沿江一带，请求苏保安队接防。即整理军队，集中准备，拟作一昼夜休息，再作抵抗。

十四日晚，苏保安队不支，向高邮转进，一部坚守扬州。我部队亦随同至高邮。旋扬州、高邮一带由国军接防。苏保安队李总团长命保安队及要塞，均向淮阴集中。

二十二日，部队陆续到达淮阴后，船只集中淮阴东南运河。曾一度被敌机轰炸，幸无损失。当将部队加以改编，其办法如左：

一、守备营仍补充成营。并以象、圌炮兵各编一连，焦、都合编一连，合为一营。工兵、通讯兵仍各一连，拟合编为一团。

二、拟以参谋长王乐坡为团长，经电呈军政部，阅四日，接奉复电照准。惟在此四日之间，经与李总团长守维、韩副总司令德勤接洽军队补充、驻地办法，旋奉韩副司令、顾总司令命令，将所部一概归并苏省保安处。正在办理移交之际，奉到军政部复电，即由参谋长王乐坡持电前往苏保安处，向李总团长请示。乃当时竟至误会。且淮阴至徐州旱道，车辆、民伕均无方法可雇。职为免除误会起见，仍遵韩副司令、顾总司令之命，暂将所部拨归苏保安队。经即电呈军政部，奉复电准予备案。以上系本区此次战事经过之大略也。

戊、对于此次战事之感想与痛苦

一、要塞仅对江防，无陆防队伍协助，致我炮不能发挥威力，而后方被占，要塞已成困守绝地。故建筑要塞，必须接连陆防，且有大部军队附属，方可达其任务。

二、现空战为战争主体，我要塞无防空兵器，任敌轰炸。实此次失败之最大原因。

三、我国军队缺乏连络性。此次本区要塞孤立作战，附近他军亦鲜趋协助，而一切补充更为困难，亦失败之一因。

四、镇江方面无兵站及运输之组织，即失利后，关于各项之运输极感困难。

右呈

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

镇江要塞司令林显扬谨呈

中华民国二十七年二月　日

［国民政府国防部史政局及战史会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