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语言审查程序是韩国国会所创立的一项独特的立法程序,它的目的在于保障法律内容同语言形式上的统一性、规范性,减少立法疏忽所引发的利益冲突,保证立法的优秀品质。[53]而且,从当前韩国立法语言审查程序的运行实践来看,其在推动立法的规范化、提升立法的科学性等方面已经颇有成效,语义冲突、歧义、句式杂糅、标点错误等语言问题也得到了显著改善。
然而,同现代法治所追求的形式意义相悖,韩国立法语言审查程序也表现出以下两点显著缺陷:其一,语言审查主体单一,不利于彰显立法的民主性。根据韩国 《国会法》 第86条的规定,立法司法委员会是唯一具有语言审查职能的国家机关。由此观之,韩国立法语言审查的主体较为单一,且无法有效发挥公众及社会组织在立法中的作用。现代立法理念认为,制定法律的目的在于更好地服务社会、回应公民需求。而公民和社会组织又是反映立法语言适当与否的最直接受众。因此,韩国将立法语言的审查主体限定为国家公权力机关,而忽视公民和社会组织在立法中的作用,不利于凸显国家立法的民主性。其二,审查程序的规范化、制度化程度较弱。从韩国立法语言审查的实践来看,“(立法司法)委员会主席负责掌握程序,维持秩序并代表该委员会。各种议案和请求须交由常设委员会审查。”[54]也就是说,法律议案的审读、论证、修改等程序均由立法司法委员会主席自行斟酌,程序运行的规范化程度有待加强。
客观地审视,韩国 《国会法》 中 “语言审查” 对法治发展的历史贡献在于: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制度雏形,并指明了现代法治国家在立法语言规范化运用上的发展方向。而许多更深层次的问题(如语词运用标准、审查程序的宏观架设与微观结构、审查权的划分与职责等)仍需我国立法学学者们进一步探究。
总而言之,西方国家在模糊语词立法运用上的实践活动,给予了中国立法宝贵的经验。但是,中国的立法语言毕竟不同于西方国家,因此在经验借鉴上也应当有所取舍,并注重自身语言的特性。因此,中国立法者在模糊语词的运用上应当谨守一定的运用规则和运用标准,避免立法语言的过度模糊。同时也应当认识到,模糊语词的立法运用是成文法中一项不可避免的立法技术,不能由于语词本身的模糊属性而予以舍弃或视为弊端。在强调科学立法、民主立法的当下,立法者真正应当考虑的是,如何运用好模糊语词,来保障公民的基本权利,限制国家公权力的扩张。
[1] Kimble.Protecting Your Writing from Law Practice.66 Mich B J (1987):pp.912~913.
[2] Bryan Garner.Legal Writing in Plain English.Chicago Guides to Writing,Editing,and Publishing,2001,p.14.
[3] 参见康宁等编著:《实用汉英翻译教程》,国防工业出版社2012年版,第19页。
[4] 参见 [美] 罗伯特·B·塞德曼:《立法服务手册》,赵庆培、杨华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253~254页。
[5] 参见英国 “简明英语运动” 网站,http://www.plainenglish.co.uk/services/crystal-mark.html,最后访问时间:2015年8月3日。
[6] Siegel.To Lift the Curse of Legalese-Simplify,Simplify.14 Across the Board:The Conference Board Magazine,1997,(6):p.64.
[7] Rosemary Moukad.New Yorkˊs Plain English Law.8 Fordham Urban Law Journal,1979,(2):pp.451~465.
[8] Irwin Berent.Background:Plain Writing Legislative History,2007-2010.Plain Writing Associa-tion,2010.
[9] I.Turnbull QC,"Legislative Drafting in Plain Language and Statements of General Principle",18 Statute Law Review,1997,(1):pp.21~31.
[10] Joseph Kimble.Answering the Critics of Plain Language.5 Scribes J.Leg.Writing,1994-1995,(51):pp.51~86.
[11] I.Turnbull QC,"Legislative Drafting in Plain Language and Statements of General Principle",18 Statute Law Review,1997,(1):pp.21~31.
[12] Peter Butt.Plain Language:Drafting and Property Law.7 European Journal of Law Reform,2005,(1/2):pp.19~29.
[13]美国国会通过的 《2010年简明写作法案》(Plain Writing Act of 2010)就是将定义条款放置在法案的前部,用于明晰某些语词的独特意义。
[14] 参见 [美] 托马斯·H.哈格罗:《法律写作》,法律出版社2004年版,第331~352页。
[15] 参见美国律师协会1999年在亚特兰大律师年会上的 《行政法及其实施报告》(American Bar Association:Section of Administrative Law and Regulatory Practice Report)。
[16] 关于简明语言在法律体系中的实证研究,可以参见澳大利亚法律改革委员会(the Law Re-form Commission of Victoria)的诸项成果:http://www.lawreform.vic.gov.au/publications-and-media/pub-lications,最后访问时间:2015年8月10日。
[17] S.Harrington&J.Kimble,Survey:Plain English Wins Every Which Way,66 Michigan Bar Journal 1024 (1987);B.Child,Language Preferences of Judges and Lawyers:A Florida Survey,64 Florida Bar Jour-nal 32 (1990).
[18] Plain Language Institute,Angus Reid Group.Critical Opinions:The Publics View of Legal Documents (1992).Vancouver:Plain Language Institute,1993.
[19] Margaret J.Radin.Reconsidering the Rule of Law.69 Boston University Law Review,1989,(4):pp.781~822.
[20] Jeremy Waldron,"Vagueness in Law and Language:Some Philosophical Issues",82 california law review,1994:pp.509~540.
[21] Reed Dickerson,"Some Jurisprudential Implications of Electronic Data Processing",28 Law and Contemporary Problems,1963 (1):pp.53~70.
[22] Jeremy Waldron,"Vagueness in Law and Language:Some Philosophical Issues",82 California Law Review,1994:pp.509~540.
[23]美国法学家杰里米·沃尔德伦认为,模糊语词引发的立法状态处于一种 “明显不可判断(clearly undecidable)” 的状态下。See Jeremy Waldron,“Vagueness in Law and Language:Some Philosophi-cal Issues”,82 California Law Review,1994:pp.509~540.对此,本书持相反观点。
[24] 林元龙:“突显、关联与英语双关认知解读机制”,载 《外语与外语教学》 2009年第8期。
[25] 参见吴曼蕾:“论语篇中语言的关联性”,载 《长沙大学学报》 2005年第6期。
[26] Kochunov,P.,Fox,P.,Lancaster,J.,Tan,L.H.,Amunts,K.,Zilles,K.,Mazziotta,J.,Gao,J.H.Localized morphological brain differences between English-speaking Caucasians and Chinese-speak-ing.14 Asians.Neuro Report,2003,(8):pp.1~4.参见张积家等:“语言关联性假设的研究进展——新的证据与看法”,载 《语言科学》 2005年第3期。(www.xing528.com)
[27] L.D.Zadeh.Fuzzy Sets.Information and Control,1965,(8):pp.338~353.
[28] 陈云良:“法律的模糊问题研究”,载 《法学家》 2006年第6期。
[29] Scott Soames.Vagueness and the Law.Andrei Marmor,The Routledge Companion to the Philosophy of Law,2012,pp.95~108.
[30] 上述手段是美国中情局审讯中的一些潜在手段。据报道,除此之外的惩罚方法还有 “水刑”“地刑(Cobalt)” 等刑罚措施。参见夏雪妮:“美国中情局酷刑有多 ‘毛骨悚然’?”,观察者网,ht-tp://www.guancha.cn/america/2014_12_10 302950.shtml,最后访问日期:2015年8月15日。
[31] 参见:孙潮:《立法技术学》,浙江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0页。
[32] 参见董璠舆:“日本内阁法制局与议院法制局”,载 《人大工作通讯》,1997年第20期。
[33] 参见沈中元、周万来:《两岸立法制度》,冠顺数位有限公司2011年版,第96页;罗传贤:《立法程序与技术概要》,五南图书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291页。
[34] 韩大元著:《韩国国会》,华夏出版社2002年版,第96页。
[35] 参见朱庆育:《意思表示解释理论:精神科学视域中的私法推理理论》,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47页。
[36] 参见王德光:《反贪侦查僵局的破解》,中国检察出版社2011年版,第22页。
[37] 参见王晓民:《议会制度及立法理论与实践纵横》,华夏出版社2002年版,第375~376页。
[38] 韩大元著:《韩国国会》,华夏出版社2002年版,第96页。
[39] 法律现实主义者弗兰克认为,法律的确定性追求是一个 “基本法律神话”,它永远无法实现。参见孙国华主编:《中华法学大辞典》(法理学卷),中国检察出版社1997年版,第228页。
[40] 潘庆云:《跨世纪的中国法律语言》,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86页。
[41] Reed Dickerson,"Some Jurisprudential Implications of Electronic Data Processing",28 Law and Contemporary Problems,1963,(1):pp.53~70.
[42] 参见 [美] 托马斯·H·哈格罗:《法律写作》,法律出版社2004年版,第331~352页。
[43] 汪全胜、张鹏:“法律文本中 ‘定义条款’ 的设置论析”,载 《东方法学》 2013年第2期。
[44] Reed Dickerson,"The Diseases of Legislative Language",1 Harvard Journal on Legislation,1964,(5):pp.5~15.
[45] 胡范铸:“‘言语主体’:语用学一个重要范畴的 ‘日常语言’ 分析”,载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6期。
[46] 事实上,该语句是笔者在加拿大访学期间遇到的第一个模糊语词的表达式。之后,笔者询问合作导师,“请问,明天上午什么时间较为合适?” 合作导师言明 “10点”。由此来看,“上午” 一词在日常语言表达中即是一个模糊语词,人们无法据此获得明确的判断。
[47] Riggs v.Palimer,115N.Y.506,22N.E.188 (1889).
[48] Nix v.Hedden,149 U.S.304 (1893).
[49] [英] 蒂莫西·恩蒂科特著,程朝阳译:“论模糊性之价值”,载 《厦门大学法律评论》 2014年第1期。
[50] 参见赵明:《实践理性的政治立法》,法律出版社2009年版,第181页。
[51] 参见梁彗星:《民法解释学》,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215页。
[52] [英] 蒂莫西·恩蒂科特著,程朝阳译:“论模糊性之价值”,载 《厦门大学法律评论》 2014年第1期。
[53] 韩大元:《韩国国会》,华夏出版社2002年版,第95页。
[54] 民盟北京市委统战理论研究课题组:“国外协商民主案例比较研究”,载中国人民政协理论研究会秘书处编:《中国人民政协理论研究会2010年度论文集》(上),中国文史出版社2011年版,第2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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