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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恩格斯的意识形态理论及其历史逻辑

时间:2023-08-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838年7月到1841年3月,恩格斯在不来梅一家商行当实习生。恩格斯说,不管分化出来的各种阵营是什么性质,社会分化本身“就会断送人民精神的任何发展” 。恩格斯希望世界的宗教意识能够发生一场彻底的变革,相信人生来是自由的。最后,“不能怀疑”不是精神自由,而是“最大的精神奴役”,只有“克服了对自己的信念的一切怀疑”,才是自由的。

马克思恩格斯的意识形态理论及其历史逻辑

1838年7月到1841年3月,恩格斯不来梅一家商行当实习生。恩格斯此时已经接触现实,并且也有一定思考,主要思想路线是唯心主义自由主义理性主义,思想内容就是自由和理性。这一时期马克思在读大学和撰写博士论文。

(一) 反对虔诚主义教义束缚:“出自人的理性”的自由与“人民精神”

在《致弗里德里希·格雷培和威廉·格雷培》(1838年9月1日)中,恩格斯提到他买了一本雅科布·格林的辩护性小册子,并在书店里读了多本关于科隆事件的小册子。恩格斯评论这些小册子具有“十足的自由主义思想”(106)

与之前赞美神不同,恩格斯在诗歌《咏印刷术的发明》(1839年1月初至3月底之间)中开始赞美理性和“出自人的理性”的自由(107) ,抨击宗教对思想的束缚,赞美印刷术给理性戴上了桂冠。他改写或意译了金塔纳的诗句,抨击愚昧和暴君奴役人们的思想,宣布自己心灵朝向了真理,并向全世界高呼“人是自由的!”(108)

伍珀河谷工厂中的工人生活糟糕,不是信奉虔诚主义就是酗酒。在《伍珀河谷来信》(1839年1月初至3月初)中,恩格斯从青年黑格尔派的理性主义出发分析了家乡的各种关系,尤其批判了其中的虔诚主义。

第一,17世纪在德国路德教派中形成的虔诚主义强调宗教感情高于宗教教义,反对理性主义和启蒙哲学。到了19世纪,这个派别表现出极端神秘主义和虚伪性,反对宗教仪式,特别重视激情的感受和祈祷,宣布阅读非宗教书籍是犯罪,甚至所有娱乐活动也是犯罪。

第二,虔诚主义造成相反的两个极端和两个敌对阵营,要么是正派人,也就是神秘主义者,要么就是放荡不羁的地痞和流氓。恩格斯说,不管分化出来的各种阵营是什么性质,社会分化本身“就会断送人民精神的任何发展”(109) 。工厂主中的虔诚派教徒对待工人最坏,他们借口不让工人酗酒而千方百计降低工人工资,选举传教士时则收买自己的人。恩格斯还揭露了虔诚主义在社会生活特别是教育文学报刊领域的影响。虔诚派完全掌握了一部分国民学校,使其成为教会学校,向学生灌输教义。而其他国民学校也要受到教会管理委员会的监督,但是自由得多,除了教义灌输外,学生还要学习初步的科学知识和一些法文等。

第三,虔诚主义反理性。虔诚派教徒到处传播他们的信仰,反对理性主义,效果明显。恩格斯揭露了来自美国的投机者尤尔根斯牧师的把戏,他组织秘密集会,收取礼物,骗取善男信女的眼泪,事情暴露后他被关起来,最后被送回美国。还有牧师宣扬同理性和《圣经》相矛盾的教义,认为人不能靠自己能力得到幸福和创造幸福,必须由上帝从外部授予人这种能力。在以上来自《圣经》的教义的基础上,牧师宣扬先定论教义,如那些被上帝赐予能力的少数人就是过着幸福生活,其余人就是要永远受苦。再如《圣经》上说不经过基督,谁也不能去见天父,异教徒无法通过基督去见上帝,所以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死后去填地狱。上帝召见的基督徒很多,但是被选上过上幸福生活的又太少,因为被召见的人必须答应一切为了上帝的荣誉。恩格斯批判这种教义与基督教中的理性不吻合。在揭露了伍珀河谷虔诚派的流行情况之后,恩格斯仍然很有信心地提出旧蒙昧主义抵挡不住时代巨流。

在1839年4月8日—9日《致弗里德里希·格雷培》的信中,恩格斯承认自己已经是彻底的青年德意志派了。他说自己看到普鲁士国徽时就充满了自由精神,说自己一直就不信虔诚主义,曾经信过神秘主义,而现在是“超自然主义者”,多多少少“也倾向于理性主义”(110)

(二) 基督教与理性:从“用理性去领会”教义到“永别了,宗教信仰”

从1839年上半年开始到当年10月,恩格斯揭露了基督教同理性的矛盾,经历了从怀疑宗教到抛弃宗教的思想过程。

在《致弗里德里希·格雷培》(1839年4月24日前至5月1日)中,恩格斯说自己正在研究哲学和批判的神学。恩格斯开始怀疑神学,无法理解正统派传教士面对《圣经》中明显的矛盾时怎么还能正统。恩格斯说自己还是一个超自然主义者,但是已经抛弃了正统思想,不相信理性主义者会永远堕入地狱。

在《致威廉·格雷培》(1839年4月29日前至30日)中,恩格斯评价了青年德意志派,提出自己的精神倾向青年德意志派,与自由不矛盾。恩格斯把犹太人和奴隶的解放以及普遍立宪制等称为本世纪(19世纪)的观念,认为青年德意志派就是要让这些概念为德国人民所掌握。

在《致弗里德里希·格雷培》(1839年6月15日)中,恩格斯提出理性的基督教思想,认为只有能经受理性检验,才能算作神的学说。让人们盲目信仰《圣经》的不过是以前那些盲目信仰《圣经》的人的威望而已。如果人们相信《圣经》,但是《圣经》教义又说“通过理性是不能认识上帝的”(111) ,那么整个哲学就没有价值了。恩格斯希望世界的宗教意识能够发生一场彻底的变革,相信人生来是自由的。

在《致弗里德里希·格雷培》(1839年7月12日至27日)中,恩格斯继续讨论理性基督教,认为虔诚主义和本本主义没有什么用。首先,科学已经抛弃的东西不应在生活当中继续存在,现在整个教会史也是科学发展的一部分,也不例外。其次,虔诚主义在神学发展过程曾经大概是一种历史的合理因素,但是它已经过时了,现在应该让位于思辨神学,所谓思辨神学,自然是指理性主义神学。再次,恩格斯认为《圣经》的每一个字现在都不能相信,因为上帝的存在在任何地方都无法证实。上帝的理性虽然高于人的理性,但都是理性,没有什么不同两样。因此,《圣经》教义也要通过理性来领会。已有整整1800年历史的基督教科学只是对理性主义略加反击,其实没有任何驳斥理性主义的证据。最后,“不能怀疑”不是精神自由,而是“最大的精神奴役”,只有“克服了对自己的信念的一切怀疑”,才是自由的。(112) 因此,恩格斯此时赞同施莱尔马赫的宗教学说,而施莱尔马赫把宗教和基督教理解为情感依赖,与理性、知识和道德无关。恩格斯是在施莱尔马赫的情感依赖的意义上赞同宗教的,明确不能用理性来证明宗教,但是恩格斯这个阶段已经是明确的理性主义。这个看似没有矛盾的宗教与理性的矛盾表明,实际上,恩格斯此时已经开始抛弃宗教。

在《致威廉·格雷培》(1839年7月30日)中,恩格斯提出,对待奴性、贵族的统治以及书报检查制度等,用温良恭顺的态度是不行的,必须用剑才能铲除。3个月后,在《致威廉·格雷培》(1839年10月8日)中,恩格斯说施特劳斯把宗教乱七八糟的东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自己是施特劳斯派了,有了武器盾牌盔甲,有把握打败神学了,因此,“永别了,宗教信仰”(113) 。抛弃基督教和宗教表明恩格斯的理性主义和自由主义精神的真正独立

(三) “为人类牺牲自己”与“黑格尔主义大道”的“泛神论

《致威廉·格雷培》(1839年11月13日至20日)这封信表明恩格斯思想的又一次重要进展,这就是在自由主义之外增加了为人类牺牲的意识。谷兹科曾经提出一项课题,即《浮士德》真正的下半部还没有写出来,在真正的下半部中,浮士德将不再是利己主义的,而是要为人类牺牲自己。恩格斯表示自己想试试完成这个课题,哪怕是一部分。在马克思思想中,这种超越个人利益的牺牲精神在他中学毕业时就提出来了。这封信还表明了恩格斯思想的另一个重要转变。恩格斯这段时间重点研读了黑格尔的《历史哲学》,深受影响,他说《历史哲学》写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二十天之后,在《致弗里德里希·格雷培》(1839年12月9日至1840年2月5日)中,恩格斯表示,通过施特劳斯,“现在走上了通向黑格尔主义的大道”(114) ,自己已经是黑格尔主义者。他认为应当汲取黑格尔体系中的主要内容,黑格尔关于神的观念已经成了他的观念。他提出现代泛神论就是黑格尔,黑格尔把各类自然、社会和思维的存在形式都看成是绝对精神的外化形式,这让恩格斯在泛神论的意义上理解了黑格尔。(www.xing528.com)

(四) 批判封建专制和宗教专制

在转变为黑格尔主义者的过程中,恩格斯继续批判封建专制和宗教专制。在《时代的倒退征兆》(1839年12月底到1844年1月底)中,恩格斯指出,1839年以来,在德国教会生活和国家生活中出现了扼杀自由思想和恢复旧秩序的反动现象。各种反动思想,包括中世纪封建主义路易十四的专制制度、罗马的教阶制度和18世纪的虔诚主义等,它们竞相试图消灭自由思想。而与这些强大的反动现象相适应,文学艺术中也出现了威胁时代风尚的不知不觉的倒退。但是恩格斯认为,这些旧思想最终都会被时代强劲有力的前进步伐踏得粉碎。之后在诗歌《傍晚》(1840年6月初到7月2日)和《夜行》(1840年6月中至7月2日之间)、歌剧剧本《科拉·迪·里恩齐》(1840年9月至1841年3月)等中,恩格斯继续表达了自由主义精神,抨击封建专制,并表示要为实现自由而斗争。

(五) “有机国家”理论的“幻影”与“人民的血肉”

时间来到1840年底,恩格斯撰写了《恩斯特·莫里茨·阿恩特》,这是恩格斯意识形态思想发展历程中的一篇重要文章,他首次接触到了国家理论的意识形态问题,并且是先于马克思的。

1. 青年黑格尔派是德国政治精神发展的新阶段

恩格斯认为,德国政治精神发展的新阶段,即白尔尼和黑格尔,具有抨击现实的革命性。第一,在法国七月革命之前,白尔尼和黑格尔就在研究德国精神的发展了。白尔尼揭露了德国政治精神发展的两个极端,即德意志狂和世界主义的本质,主张政治实践,并完成了这个使命。第二,黑格尔哲学成为官方哲学,但是当局并不明白这个形式深奥难懂和文风晦涩的体系的革命性,即抨击德国现存的实际状况。第三,黑格尔死后,他的体系接触现实,产生了施特劳斯、甘斯和卢格等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恩格斯认为,这是德国政治精神发展的最新阶段,而时代任务就是把黑格尔和白尔尼结合起来。

2. 德国政治精神发展的两个极端

恩格斯批判了德国反对拿破仑民族解放斗争的两种思想极端,即“华丽外衣”德意志狂和“遮羞布”世界主义(115) 。第一,是极端民族主义的所谓德意志狂。恩格斯指出,德意志狂的世界观的哲学基础是错误的,因为它狂妄地认为世界就是为了德国人而创造的,而德国人自己也早就发展到最高阶段了,抛弃了不是源于纯粹德意志祖先的一切,总想回到“原始德意志的纯正精神中去”(116) ,从而创造了抽象的德国人。拿破仑带来的如犹太人的解放、陪审法庭等一切进步都遭到谴责,无视一切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新事物。德意志狂在神学上最后走向正统教义,外面则穿着徒有虚名的华丽外衣。恩格斯认为,德意志狂就是黑格尔哲学意义上的否定性和抽象性。第二,恩格斯把德意志狂看成是德意志民族精神发展的一个必要阶段,其后续阶段是“世界主义的自由主义”,作为德意志狂的对立面,奠定了现代世界观,但是,这种主义否认民族差别,“致力于缔造一个伟大的、自由的、联合的人类”(117) ,其实是一种软弱无力的虔诚愿望。第三,随着1830年7月法国资产阶级革命——七月革命的爆发,德意志狂被消灭,世界公民精神也开始瓦解,因为七月革命恢复了法兰西民族作为大国的地位,其他民族被迫巩固内部团结。

3. “有机国家”的“空谈”“诡辩”和“幻影”

针对德意志狂利用“有机体”和“有机国家”等概念来论证自己,恩格揭露其诡辩的假象,即用所谓民族的自我发展来反对历史进步。第一,顽固的反动派提出了“有机国家”和“有机体”概念,但是他们认为,有机国家的体制是在几个世纪的民族发展中,从民族内部发展起来,并不是“从理论中构思出来的”,而在德国,“这个有机体就在于将国家的公民分为贵族、市民和农民连同与此相关的一切”(118) 。也就是说,德国的公民被分为贵族、市民和农民等等级是德国这个有机体自我发展的结果,是有机的。第二,恩格斯认为这种有机体观点是可怜又可耻的诡辩,所谓民族的自我发展成为反动派迷惑人的东西。首先,使用“有机体”这个词得到的不是自由,而是中世纪和旧制度的全部压迫。其次,真正渴望有机的国家生活的人是等级划分的反对者,而不是等级划分的信徒。再次,“有机体”和“有机国家”的概念主张国家体制不是从理论中构思出来的,而是民族的自我发展的结果,这看起来好像是正确的主张,事实却是借口所谓民族的自我发展来肯定等级划分的封建制。民族自我发展成为反动派用来迷惑人的东西。又次,主张所谓有机国家的反动派看起来想要促进民族的自我发展,其实是让民族永远实行专制制度。最后,因此,恩格斯认为关于历史发展和有机体等是“空谈”,大部分都是些“漂亮的词句”,并不是它们的原意的真正代表,都是要铲除的“幻影”。(119)

4. 成为“人民的血肉”的自由、理性和民主的“意识形态”

恩格斯指出,第一,反动派认为国家体制不是从理论中构思出来的,反对从理论中来构思国家体制,而事实是他们所反对的这些理论和“意识形态”等,也就是反封建反专制的理性、自由和民主等思想,已经成了“人民的血肉”。(120) 第二,反动派并不想知道这些,他们说反等级划分者用理论构思这种乌托邦来建立国家制度,而恩格斯指出,事实上,不是反等级划分者,而是反动派自己徘徊在乌托邦之中。因为在半个世纪以前,这些思想的确还只是理论,但是自从革命以来,这些理论已经发展成为国家有机体中的独立因素了。第三,恩格斯指出,这种反等级专制的新理论就是主张人类的发展高于民族的发展。所谓人类的发展比民族的发展高,其实就是强调人类历史朝向自由民主发展的共性必然超越和代替德国这种落后专制等级的封建制度

5. “废除一切等级”和建立“公民国家”

恩格斯论述了等级关系,抨击了贵族等级制,认为必须“废除一切等级,建立一个伟大的、统一的、平等的公民国家”(121) ,形成团结统一的自由的德意志民族,而目前要做的,一方面是谋求欧洲各民族之间的充分了解,二是争取本民族内部的统一,这是第一需要和未来自由的基础。只要德国处在分裂状态,在政治上就是零,社会生活、完善的立宪制度和新闻出版自由等都只是无法实现的虔诚愿望罢了。恩格斯的主张表明,他认为民族的统一同自由是一致的,前者是后者的条件。

(六) 《不来梅通讯》:宗教理性主义的“摇摆”

1840年12月底,在《不来梅通讯[教会论争。和文学的关系。音乐。低地德语]》中,恩格斯再次讨论了理性主义与虔诚主义等问题。18和19世纪,理性主义在基督教神学中有较大影响,宗教试图利用理性来论证宗教的神启真理。恩格斯指出,理性主义在宗教中的立场摇摆不定,一会想成为新发展的基督教精神,一会又想是基督教精神的原始形式,总是表现出不彻底性,一开始好像是完全信仰神的启示,但是做结论时又把《圣经》的神性限制得几乎没有了,每次从理性主义原理涉及《圣经》的论据,都“使理性主义陷于劣势”(122) 。另一方面,同理性主义比较来看,因为有两千年的威信,有当代正统神学家的培养,过去的虔诚主义其实占有一定的优势。虔诚主义坚持的是权威原则,它早就明白这与理性主义的基础即理性是矛盾的。虔诚主义产生时就预见到自己在基础方面与正统基督教会分离开来,因为古老正统的基督教还有理性成分,试图利用理性。基督教中的理性主义现在也知道自己在信念和基础方面是与虔诚主义有直接矛盾的,并不是简单的解释经文的不同。

(七) 意识形态思想进展

恩格斯不来梅实习时期的主要思想是唯心主义的自由主义和理性主义。首先,确立了自由和理性的独立存在和绝对性位置。其次,主张自由与民主已经成为人民的血肉。再次,确立了人类发展层面上的自由与民主。恩格斯指出,反等级专制的新理论也即自由、理性和民主等思想其实是主张人类的发展高于民族的发展。这个主张一方面把自由和民主等提高到人类层面,超越了某一个国家;另一方面,也是把自由和民主作为整个人类的发展方向。在哲学层面,这个主张背后其实就是普遍性与特殊性的关系,而恩格斯此时更强调所谓人类的发展比民族的发展高,就是强调人类历史朝向自由民主发展的共性必然超越和代替德国这种落后专制等级的特殊封建制度。又次,批判民族主义和世界主义的国家理论。在剖析“有机国家”理论是“空谈”、“诡辩”和“幻影”的过程中,恩格斯开始接触到了特殊等级利用国家和历史的普遍性存在将自己的等级利益合理化的事实。1840年12月恩格斯撰写《恩斯特·莫里茨·阿恩特》时,马克思正在撰写博士论文。可以说,明确思考意识形态现象并揭露其本质,恩格斯要比马克思早若干年。最后,用理性否定宗教。此时恩格斯的无神论只是建立在理性主义之上,是从基督教内在理性矛盾中摧毁基督教的,还没有建立在唯物主义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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