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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诸国对第二次马其顿战争的影响

时间:2023-08-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同属于这个体系的一级国家有三个:马其顿、亚细亚和埃及。在马其顿北部边境,待高卢洪水的浪头滚滚逝去,一切都恢复原状。但是该国最主要的优势还是在于它世代传承的土地——马其顿。的确,该国地广人稀,马其顿倾尽全力,所出的人数勉强才抵得上罗马一支常规执政军的两个兵团;而且很显然,此前由于亚历山大的出征以及高卢人的入侵,该国人口锐减,至今尚未复原。

东方诸国对第二次马其顿战争的影响

罗马人初次踏足这片自称由自己所有的领土一百年以前,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便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大计,整个计划虽大体遵循了“东方希腊化”的根本方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已然演变成希腊—亚细亚国家体制的建设事业。一直以来,希腊人热衷迁徙并开拓殖民地,这点早已根深蒂固,因此以前的希腊商人曾到过马西利亚和昔兰尼、尼罗河和黑海,现在他们也能固守亚历山大之所得;在长矛的保护之下,阿契美尼德王朝(Achaemenidae)的古帝国全境共享着希腊文明。那些瓜分大将军遗产的军官逐渐解决了他们的争端,建立了一个均势体系,这一体系虽时有波动,却仍能显示出某种规律性。

同属于这个体系的一级国家有三个:马其顿、亚细亚和埃及。腓力五世自罗马纪元534年即公元前220年开始执掌王权,在他的统治下,马其顿至少在表面上与亚历山大之父腓力二世统治之时无异——国家军事团结,财政秩序井然。在马其顿北部边境,待高卢洪水的浪头滚滚逝去,一切都恢复原状。边境守兵轻易便能抵御伊利里亚蛮族的进攻,至少在平日里确是如此。在南方,不仅整个希腊都依赖马其顿,而且希腊大部分地区都直接隶属于马其顿,并配有马其顿戍兵把守,其中包括自奥林匹斯山(Olympus)至斯佩尔凯俄斯河(Spercheius)和马格尼西亚半岛(Magnesia)的最广义上的色萨利(Thessaly)全境,疆域辽阔且占据重要地位的埃维亚岛(Euboea),洛克里斯、福基斯(Phocis)和多利斯(Doris)等地,以及阿提卡和伯罗奔尼撒半岛的许多独立据点,如苏尼乌姆(Sunium)岬角、科林斯(Corinth)、奥科美那斯(Orchomenus)、赫里亚(Heraea)和特普利亚(Triphylia)地区;更为重要的是三座堡垒,即马格尼西亚的德米特里阿斯(Demetrias)、埃维亚岛的哈尔基斯(Chalcis)以及科林斯,俗称“希腊人的三副脚镣”。但是该国最主要的优势还是在于它世代传承的土地——马其顿。的确,该国地广人稀,马其顿倾尽全力,所出的人数勉强才抵得上罗马一支常规执政军的两个兵团;而且很显然,此前由于亚历山大的出征以及高卢人的入侵,该国人口锐减,至今尚未复原。然而,在希腊本部,人们的道德能量与政治积极性已然衰弱,民族繁盛似乎已成过去,生活似乎了无趣味,甚至这里的高洁之士也以饮酒、舞剑或挑灯苦读来消磨时日。在东方和亚历山大城,希腊人或许能够在为数众多的土著人中间传播文化因子,宣扬他们的语言和喧噪、科学和伪科学,但他们的人口只够在国内任军官、政治家和教师之用,即使在这些城市里,他们也因人口太少,而不能形成纯希腊式的中层阶级。另一方面,北希腊仍然留存着相当一部分旧时的民族力量,这股力量曾造就出许多马拉松斗士。因此,马其顿人、埃托利亚人和阿卡尔那尼亚人都满怀信心,在东方,无论他们去向何处,都坚称自己是优等种族,别人也视他们为优等种族,所以他们在亚历山大和安条克的宫廷中都享有崇高地位。有这样一个特别的故事,说一个亚历山大城的人久居马其顿,效仿马其顿的礼俗和着装,他一回到本国,便把自己视作人,而把亚历山大人视作奴隶。这种坚定的力量和健全的民族精神对马其顿人颇有裨益,促使马其顿成为北希腊最强大最有组织的国家。这里的旧式政制在一定程度上承认等级分化,而如今无疑出现了与之相反的专制政体。然而,马其顿的君臣关系与亚细亚和埃及的君臣关系截然不同,马其顿的臣民仍觉得自己是独立且自由的。马其顿人奋勇抵抗以任何名义入侵的公敌,坚定不移地效忠于祖国和世袭政府,在绝境中勇往直前、不屈不挠,上古历史中没有哪个民族像他们一样与罗马人如此相似。而在高卢人入侵以后,马其顿几乎奇迹般地复兴起来,这对国家领袖和人民来说都是一个不朽的荣誉。

第二大国亚细亚只不过是改头换面和希腊化的波斯[1],该国君主常以一种既显骄恣又见软弱的方式自称“王中之王”,而这就是“王中之王”的国家。它以一种近似于波斯的狂妄姿态统治着自赫勒斯滂至旁遮普(Punjab)的区域,其杂乱无章的组织形式也与波斯无异。它是一个由或多或少依附于它的属国、不听号令的下属辖地以及半自由的希腊城市组合而成的集合体。在小亚细亚,这种情况尤其明显。小亚细亚名义上属于塞琉古帝国(Seleucidae),但其整个北海岸和内陆东部的大部分地区实际都在本地王朝或从欧洲侵入此地的凯尔特部落手里;西部大部分地区都为帕加马国王所有,而岛屿和沿海城市有些属于埃及,有些则为自由之地;所以大王所剩的不过是西利西亚(Cilicia)、弗里吉亚(Phrygia)和吕底亚的内陆地区以及大量对自由城市和众王族不易实现的虚权,这恰恰和当初德意志君主在其世袭领地以外的统治权性质类似。这一帝国想要将埃及人逐出沿海地区,结果徒劳无功,又与东方民族帕提亚人(Parthians)和巴克特里亚人(Bactrians)在边境地区展开斗争,与居于小亚细亚、为害地方的凯尔特人互结仇怨,时刻阻挠东部各省和小亚细亚的希腊城市实现独立,身陷家庭纷争与叛党暴动,最后耗尽国力。亚历山大继任者所创建的国家固然无一能避免此类事端以及国势衰颓时君主专制政体所引发的祸乱,但在亚细亚,这些灾祸要比在其他地方更为可怕,因为该帝国组织涣散,这些灾祸通常使得某些特定地区与本国长期或短期分离。

与亚细亚截然不同,埃及是个团结统一的国家,首位拉基代国王明达睿智,善治国之道,他巧妙地利用古时的民族与宗教先例,成立了一个完全专制的内阁政府,即便是最糟糕的暴政也无法激起任何独立或分裂的图谋。马其顿的忠君亲上是建立在个人尊严的基础之上,也是个人尊严的政治表达,埃及的乡村人民则大不相同,他们完全处于被动;另一方面,首都是重中之重,而首都又是朝廷的附庸。因此,与马其顿人和亚细亚人相比,埃及人对其统治者的疏失散漫更觉麻木,反之,若埃及由托勒密一世和托勒密三世(Ptolemy Euergetes)这样的人统治,这种国家机器就会变得极其有用。与其两大对手相比,埃及有一个特殊的优势,就是它的政策不是捕风捉影,而是追求可以达到的具体目标。马其顿是亚历山大的故乡,亚细亚是他建立政权的地方,这两国永远视自己为亚历山大帝制的直接延续体,并且大呼小叫,声称自己即使无法恢复这一帝制,至少也有权为其代表。拉基代王朝从未想过要建立一个世界帝国,也从未想过要征服印度,但通过补偿之法,他们将印度和地中海之间的商业贸易全部从腓尼基港口引到亚历山大城,使埃及成为当时第一个商业航海国,也成为东地中海及其海岸和岛屿的主人。托勒密三世自愿把除安条克以外的全部占领地都归还塞琉古二世,这是一项具有重要意义的举措。一部分出于这个原因,一部分得益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埃及取得相对那两个大陆强国而言攻守俱佳的军事地位。陆军无论从哪一面几乎都不能接近埃及,敌人即便乘全胜之势也难以对其造成严重威胁,同时埃及人经海路不但能占领昔兰尼,还能夺取塞浦路斯[2](Cyprus)和基克拉泽斯群岛[3](Cyclades)以及小亚细亚的整个南部和西部海岸,甚至欧洲色雷斯的切尔松尼斯(Chersonese)也都尽归他们所有。他们凭借先进的技术开发尼罗河流域的肥沃土壤,直接增加了国库收入,又通过明智决绝的财政政策增加了物质利益,因此亚历山大城的朝廷甚至是以金钱强国的身份一直凌驾于其敌国之上。最后,人们当时醉心于所有行业和知识领域的研究,拉基代王朝对这种趋势表示欢迎,也知道如何把这种研究控制在君主专制的范围之内,把学术研究和君主专制的利益联结在一起。拉基代王朝用丰厚的奖赏来鼓励此类研究,是为明智之举,一方面,亚历山大城的数学研究给造船业和机械制造业带来了有利影响,国家直接受益,另一方面,这也使得在希腊民族政治解体后所产生的新型智能(最重要也是最伟大的新型智能)但凡是可供使用的,便全数为亚历山大城的朝廷所用。如果亚历山大帝国依然存在,希腊的科学艺术必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栖身之所。如今,希腊民族早已土崩瓦解,学术上的世界主义蔚然成风,不久便被磁石一般的亚历山大城所吸引。这里的科学器械和收藏取之不尽,这里的国王创作悲剧而大臣加以评注,这里的私立学校和学院繁荣发展。

综上所述,三大国之间的关系显而易见。海上强国控制沿岸地区,称霸海上,在第一次成功实现欧亚两大陆的政治分离之后,不得不进一步努力削弱陆上两大国的实力,以此来保护几个小国;而马其顿和亚细亚虽视对方为仇敌,但却首先意识到埃及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于是联合起来或者无论如何应该联合起来对付埃及。

在次等国家中,就东西方之间的联系而言,我们首先还是把重点放在那些自里海(Caspian Sea)南端延伸至赫勒斯滂、居于小亚细亚内陆和北海岸的国家:阿特罗帕特尼(Atropatene,里海西南,今Aderbijan),其次是亚美尼亚(Armenia)、小亚细亚内地的卡帕多奇亚(Cappadocia)、黑海东南岸的本都(Pontus)和黑海西南岸的比提尼亚。这些国家都是波斯大帝国的残余,受东方王朝统治,其中大部分受波斯旧王朝统治,尤其阿特罗帕特尼的偏远山区是古代波斯制度的真正收容所,甚至亚历山大的远征军横扫此地,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所有国家也都与曾取代或想要取代亚细亚大王地位的希腊王朝暂时保持表面上的附属关系。

一般说来,更为重要的是小亚细亚内陆的凯尔特。该国介于比提尼亚、帕夫拉戈尼亚(Paphlagonia)、卡帕多奇亚和弗里吉亚之间,住有三个凯尔特部落,分别是托利斯托波利人(Tolistoagii)、泰克托萨基人(Tectosages)和特罗克密人(Trocmi),他们既不放弃自己的本土语言和习俗,也不放弃自己的体制和海盗行当。三个部落分为四个辖区,每个辖区又设一位长官,这十二位长官与他们的三百人议事会一起组成国家的最高权力机构,在“圣地”(Drunemetum)集中开会,尤其宣布死刑时更是如此。在亚细亚人看来,凯尔特人的辖区体制似乎很特别,北方入侵者的冒险和劫掠行径似乎也同样奇怪,他们一方面每逢战事都给不好战的邻国提供雇佣兵,另一方面又从周边地区劫掠财物,勒索捐资。周边的弱小国家都对这些粗野强悍的蛮族心生畏惧,甚至亚细亚的大王也怕他们。几支亚细亚军队都被凯尔特人歼灭,甚至国王安条克一世(Antiochus Ⅰ. Soter)也在斗争中丧生(罗马纪元493年即公元前261年),最终亚细亚大王同意向他们纳贡。

由于大胆反抗高卢部落并赢得了胜利,帕加马的富民阿塔罗斯获得了本城的王室头衔,并把它传给子孙后代。这个新朝廷在很大程度上是亚历山大城朝廷的缩影。这里的日常事务就是促进物质利益的增加,推动文学艺术的发展,再加上政府推行审慎严肃的内阁政策,其主要目的一方面是削弱两个危险的大陆邻国的实力,另一方面则是在小亚细亚西部建立一个独立的希腊国家。充盈的国库大大提高了帕加马统治者的地位。他们预先贷给叙利亚国王大批款项,后来罗马所提的和约中便有一条是偿还这笔款项。他们甚至用这种方式成功获取领土,例如,在上一场战争中,罗马人和埃托利亚人联合起来,从腓力的盟友亚该亚人手里夺得埃伊纳岛(Aegina),按条约规定,此地应归埃托利亚人所有,埃托利亚人便以30塔兰特(7300英镑)的价格将它卖给阿塔罗斯。然而,尽管朝廷辉煌,王位显赫,帕加马共和国却总带有一点都市色彩,在政策上它常向自由城市看齐。阿塔罗斯本人是古代的洛伦佐·德·梅第奇(Lorenzo de'Medici),他终身都是一位富裕的公民。阿塔罗斯家族的和谐友爱不因拥有王室头衔而改变,这与更加贵族化的王朝中所出现的荒淫无耻行径形成鲜明对比。

在欧洲的希腊,除了西海岸的罗马领土(在它最重要的地方,尤其是科西拉,似乎驻有罗马长官)和直接附属于马其顿的疆域以外,或多或少能自主推行政策的势力有:北希腊的伊庇鲁斯人、阿卡尔那尼亚人和埃托利亚人,中希腊的彼奥提亚人(Boeotians)和雅典人,以及伯罗奔尼撒半岛的亚该亚人、拉栖代梦人(Lacedaemonians)、麦西尼亚人(Messenians)和埃利亚人。其中伊庇鲁斯、阿卡尔那尼亚和彼奥提亚以各种方式与马其顿紧密结合起来,尤其是阿卡尔那尼亚,因为只有马其顿能够保护它不被埃托利亚人所灭,他们都不是重要势力,内部情况也千差万别,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一事为证:在彼奥提亚——这里的情形固然糟糕到极点——有一个惯例,凡不传给直系子嗣的财产一律移交给公餐会;如遇公务长官选举,当选的首要条件是他们必须保证在二十五年之内不许任何债主尤其是外国债主起诉债务人。

雅典人习惯接受亚历山大城的帮助以对抗马其顿,并与埃托利亚人紧密联合。可是他们也没有任何力量,除了雅典诗歌和艺术外,几乎没有什么能把过去光辉岁月的无用衍生物与众多同类小城区别开来。

埃托利亚人同盟的势力较为持久。在这里,北希腊人的性格虽已变得鲁莽无纪、不耐管制,但他们的实力仍未受损。埃托利亚有一条公法,即:埃托利亚人可作为雇佣兵与任何国家对抗,包括与本国结盟的国家;其他希腊人恳求他们修改这一奇怪的法律,埃托利亚公餐会却表示埃托利亚人就算被逐出埃托利亚,也不会从法典里删去这项规定。埃托利亚人本可以为希腊民族效力,奈何他们有组织地行劫掠之事,彻底仇视亚该亚同盟,又在不恰当的时机与马其顿大国作对,因此反而更加有害于希腊民族。

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亚该亚同盟集合希腊本部的精华,组成了以文明、民族精神和和平备战为基础的联盟。然而,尽管这个同盟向外扩张,但亚拉图(Aratus)自私的外交政策却抑制了它的繁荣发展,尤其是影响了其军事战斗力。它不幸与斯巴达起了争执,更可悲的是,它召马其顿人前来干涉伯罗奔尼撒半岛的事务,以至于亚该亚同盟完全屈从于马其顿的至高权威,自此以后,该地主要堡垒都驻有马其顿的戍兵,并且每年都在这里宣誓效忠于腓力。

伯罗奔尼撒半岛各弱国如墨塞奈和斯巴达的政策由他们旧时对亚该亚同盟的仇恨决定,而关于边境问题的争端更是助长了这种仇恨,他们倾向于亲埃托利亚而反马其顿,因为亚该亚人站在腓力一边。这些国家中只有尚武的斯巴达君主国比较重要,马坎尼达斯死后,斯巴达已落入一个叫纳比斯(Nabis)的人手里。纳比斯日益狂妄,倚仗流氓游勇的支持,不但把市民的房屋土地分给他们,而且把市民的妻儿也分给他们。克里特岛(Crete)是佣兵和海盗的避难所,他千方百计地与其保持联系,甚至共谋海盗营生,岛上有几个地方也归他所有。他的陆上劫掠军和留在玛勒亚(Malea)海角的海盗船恶名在外。他本人卑劣残暴,人所共愤,但他的统治区域不断扩展,大约在扎玛战役时,他已经成功占领了墨塞奈。

最后,在中等国家中,普罗庞蒂斯海(Propontis)欧洲海岸、小亚细亚全部海岸和爱琴海(Aegean Sea)各岛屿上的希腊自由商业城市,都居于最为独立的地位;同时,希腊的国家体系呈现混乱庞杂之景,他们是这幅图景中最为明亮的部分。特别是其中三个城市在亚历山大死后彻底重获自由,又通过海上贸易活动得到相当大的政治势力,甚至获得大片领土。他们分别是:因征收过境税和与黑海各地进行谷物贸易而臻于富强的博斯普鲁斯海峡(Bosporus)之主——拜占庭,与帕加马朝廷保持密切联系的米利都之女——普罗庞蒂斯海靠亚细亚一面的库齐库斯(Cyzicus),以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罗得市。亚历山大一死,罗得即刻逐走马其顿的戍兵,通过有利的贸易和航海地位,控制了整个东地中海的运输业。他们的舰队运作得宜,公民的勇气在罗马纪元450年即公元前304年的著名包围战中也得到了锻炼,所以在这混乱不休的年代,罗得人成为智勇双全的代表,并在必要时提倡一项中立的商业政策。例如,他们用武力逼迫拜占庭免除罗得船舶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过境税,而且不允许帕加马国王封闭黑海。另一方面,他们尽可能避免陆上战争,尽管他们已在卡里亚对岸获得不少领地。在战争不可避免之地,他们就利用雇佣兵应战。他们对四周的邻国(如叙拉古、马其顿、叙利亚,特别是埃及)都很友好,在这几国的朝廷上也很受尊重,因此,大国交战时,他们便经常被请来居间调停。但他们特别关心希腊沿海城市的利益,这些城市数量繁多,分布于本都、比提尼亚和帕加马等国沿海以及埃及从塞琉古帝国夺来的小亚细亚沿岸和岛屿上,如锡诺普(Sinope)、赫拉克利亚-本都卡(Heraclea Pontica)、乞欧斯(Cius)、兰萨库斯(Lampsacus)、阿比多斯(Abydos)、米提利尼、希俄斯、士麦那(Smyrna)、萨摩斯(Samos)、哈利卡纳苏斯(Halicarnassus)等。这些城市基本上都是自由城市,除了要申请特权和适当纳贡以外,它们与当地的领主没有什么关系。领主每欲进犯,他们便巧妙应用,有时行逢迎谄媚之法,有时则直接采取强硬措施。在这种情况下,罗得人是他们的主要帮手。例如,罗得人果断支持锡诺普抗击本都的米特拉达梯(Mithradates)。小亚细亚的这些城市如何在各领主的争执中利用其矛盾建立稳固的自由制度,可由一事得见:此后数年,安条克和罗马人之间的争端不在于这些城市的自由本身,而在于他们是否须向安条克申请核准其特权。就当地领主的特殊地位及其他方面而言,这个城市同盟是个正式的汉萨(Hanseatic)组织,罗得岛为其首领,为它自己和盟友商订协约。这个同盟维护这些城市的自由以对抗领主利益。城外激战正酣之时,城内的公众精神与文明繁荣都相对安全,科学艺术欣欣向荣,既不会被暴军破坏,也不会受朝廷风气所蚀。

在东西方的政治隔阂被打破而以马其顿的腓力为首的东方各国开始干涉西方关系之时,东方事态便是如此。我们已在一定程度上阐述了这种干涉行动的起源和第一次马其顿战争(罗马纪元540—549年即公元前214—前205年)的过程;我们也指明腓力本可在第二次布匿战争中做出何种成就,以及在汉尼拔一切正当的期望与计划中真正得以实现的又是如何之少。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世袭君主制更加随意,这条至理名言又新添一佐证。腓力不是马其顿当时需要的人,但他的天资远不可小觑,从最好和最坏的意义上来看,他都是名副其实的君主。热衷亲理国事,不假手于人是他的本性,他以自己的王权为荣,但却不仅限于此,而他确实有引以为荣的理由。他不但有战士的骁勇和将军的见识,而且在处理国事时,一旦他那马其顿的荣誉感被冒犯,他便展现出昂扬的斗志。凭着十足的谋略与智慧,他使所有他想要笼络的人都对他心悦诚服,尤其是那些最为能干最为风雅的人,如弗拉米尼努斯(Flamininus)和西庇阿。他是一个很好的酒友,也是一个危险的情人,这不仅仅是由他的地位所致。但同时他也是那个无耻的时代造就的最为狂妄残虐的人,他经常说:除了神灵以外,他什么都不怕,但他的神灵似乎就是海军将官狄凯阿科斯(Dicaearchus)定期祭拜的无神(Asebeia)和无法(Paranomia)。在他眼里,他的谋士和支持他计划的人,其生命都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也不惜毁坏历史悠久的纪念碑和著名的艺术品,以发泄自己对雅典人和阿塔罗斯的愤恨。有人引用他的一句为政箴言:“杀其父者必并杀其子。”他或许并不以残暴为乐,但他确实对他人的生命和苦难漠不关心,只有慈悲心能使人宽容大度,但他残忍顽固,并无慈悲之心。他厉声高呼:一个专制君主不受任何诺言和道德法的束缚,以至于他的计划受到了极大的阻碍。没人能否认他的精明决断,但他的精明决断却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与循环姑息联系起来,这或许可由下列事实得到解释:他18岁便登上王位,掌握专制王权,但凡有人以抗辩或驳议的方式扰乱他的专制统治,他必会勃然大怒,因此,所有独立的谋士都对他畏而远之。第一次马其顿战争时,他那软弱无耻的作战方法由何而来,我们不能妄下论断,或许是由于懈怠狂妄,不到万分紧急的时候,他都不肯拼尽全力;又或许是因为作战计划并非他自己制定,他对其漠不关心。汉尼拔的伟大也令他自愧不如,让他心生妒忌。可以确定的是,他后来的举动丝毫不像腓力所为。因为他的疏忽大意,汉尼拔的计划受挫。

腓力于罗马纪元548年至549年即公元前206年至前205年与埃托利亚人和罗马人缔结条约时,他的真正用意是与罗马建立长久和平,将来便可专心应对东方事宜。毋庸置疑,他见迦太基迅速屈服,不免懊悔。或许汉尼拔希望马其顿再次宣战,腓力则暗中派雇佣兵增援最后一支迦太基军队。可是同时他在东方处理的繁杂事务,以及所谓增援的性质(特别是罗马人在找寻战争根据时对破坏和平的举动绝口不提)都使人们深信腓力在罗马纪元551年即公元前203年绝无意补做他十年前就应该做的事。他的眼光已转向一个完全不同的区域。

埃及国王托勒密·斐拉佩特死于罗马纪元549年即公元前205年。其继位者托勒密五世(Ptolemy Epiphanes)是个五岁的幼童,马其顿国王腓力和亚细亚国王安条克联合起来对付他,以彻底还报这两个大陆君主国对海洋国家的旧仇。两国要瓜分埃及土地,埃及和塞浦路斯归安条克,昔兰尼、爱奥尼亚和基克拉泽斯群岛归腓力。完全效仿腓力对此类顾虑嗤之以鼻的做法,这两国国王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开战,正如“大鱼吞小鱼”。而且这一联盟做出了正确的预测,特别是腓力,埃及忙于抵御叙利亚近敌的进攻,不得不在腓力侵犯小亚细亚和基克拉泽斯群岛时,任凭其防务空虚。在迦太基与罗马缔结和约那一年(罗马纪元553年即公元前201年),腓力命属下各城市装备一支舰队用以运载军队,并沿色雷斯海岸航行。马其顿军从埃托利亚戍兵手里夺取利西马基亚(Lysimachia),附属于拜占庭的佩林苏斯同样也被占领。因此拜占庭的和平遭到破坏,而埃托利亚人虽然刚刚才与腓力媾和,其良好互信关系至少也受到了影响。渡海到亚细亚并非难事,因为比提尼亚国王普鲁西阿斯是马其顿的盟友。作为补偿,腓力助他征服境内的希腊商业城市。卡尔西登(Chalcedon)投降,乞欧斯抵抗,最后被攻陷并夷为平地,他的居民也沦为奴隶。这是毫无意义的暴行,普鲁西阿斯欲保全此城并据为己有,因而此举使普鲁西阿斯大为不满,也激起了整个希腊世界的愤慨。埃托利亚的将军曾控制乞欧斯,罗得人企图居间调停,却因腓力卑鄙狡诈的手段而无疾而终,这两国都大为恼怒。

但即使情形并非如此,所有希腊商业城市的利益也危如累卵。他们不可能允许马其顿的暴政取代近乎纯粹名义上的埃及温和统治,因为市民自治和通商自由与马其顿的暴政水火不容。从契欧人受到的恐怖待遇看来,他们所面对的危机并非确定城市章程的权利问题,而是个体和全体的生死存亡。兰普萨库斯已经陷落,塔索斯(Thasos)的遭遇和契欧一样,形势刻不容缓。罗德岛英勇的将军特俄菲利克斯(Theophiliscus)号召公民共同抵御危机,不要让城市和岛屿被敌人逐一蚕食。罗德岛人定下决心,向腓力宣战。拜占庭与罗德岛联合,年迈的帕加玛国王阿塔鲁斯,在私人和政治方面都与腓力结仇,也加入了反腓力阵营。同盟国舰队集结于伊奥利亚(Aeolian)海岸之际,腓力正下令麾下部分舰艇攻打契欧和萨摩斯,亲率其余舰艇抵达帕加玛城下,然而此举无功而返。他只能漫行旷野,四处毁坏庙宇,留下马其顿骁勇的痕迹。

腓力突然离岸登舟,打算与当时位于萨摩斯的分舰队会合,罗德岛和帕加玛的联合舰队紧随其后,腓力被迫在契欧海峡应战。马其顿的甲板船为数不多,没有甲板的船却很多,足以弥补缺陷,而且腓力的士兵都骁勇善战,但他最终还是战败了,24艘甲板船将近一半被击沉或俘虏,马其顿阵亡海军6000人,陆军3000人,海军将领德摩克拉特斯(Democrates)也阵亡,俘虏2000人。联军取得这次胜利付出的代价不过800人和6艘船只。但是联军的领袖阿塔鲁斯与其舰队的联络被敌军切断,被迫将所乘船只搁浅于厄立特利亚(Erythrae)。罗德岛将军特俄菲利克斯(Theophiliscus),他满怀爱国之情,决定开战,又在战争中,却在战后因伤而死。因此,阿塔鲁斯率领舰队归国,罗德岛舰队暂时滞留契欧之际,腓力伪称获胜,得以继续向前航行,调转方向直指萨摩斯,意图占领卡里亚诸城。在卡里亚沿海,这次没有阿塔鲁斯的援助,罗德岛人在美里塔司(Miletus)港口前的小岛拉德(Lade)附近,再次与赫拉克里德斯率领的马其顿舰队交战。双方再次同时宣称获胜,但由于战后罗德岛人撤退到孟多司(Myndus),又从孟多司退到科斯(Cos),马其顿占领美里塔司,狄西阿库斯率领一支埃托利亚舰队占领锡克拉底斯群岛(Cyclades),这次似乎是马其顿获胜。腓力进而攻取罗德岛在卡里亚大陆上的领土和希腊各城。如果他愿意亲自攻打托密勒,不局限于获得战利品,此时他可能甚至已经萌生远征埃及的念头了。

在卡累亚(Caria),马其顿人没有遇到军队抵抗,腓力从马格内西亚到密拉沙(Mylasa)一路畅通无阻,但是这里的每一座城市都是堡垒,围城攻战旷日持久,且收效甚微、前路茫茫。里底亚(Lydia)总督宙克西斯(Zeuxis)不热心援助其君主的联盟,正如腓力无意为叙利亚王的利益驱驰,而希腊诸城只有在武力和威吓逼迫下才会施以援手。军队补给日益艰难,腓力不得不在今日劫掠昨日曾自愿供需的地方,有时候又要勉强再向他们卑词请求。如此这一年的好时节逐渐终结,期间罗德岛的舰队得到增援,阿塔鲁斯的舰队也与之会合,因此盟军在海上具有绝对优势。他们似乎已经切断腓力的退路,此时马其顿国内形势紧急,尤其是埃托利亚和罗马有干涉的倾向,急需他回国处理之际,腓力却被迫在卡里亚驻营过冬。腓力察觉到了危险,他留下共达3000人的守军,一部分驻守在迈利那(Myrina)以牵制帕加玛,一部分驻守在迈拉莎(Mylasa)周边的小城——耶素(Iassus)、巴吉里亚(Bargylia)、犹罗穆(Euromus)和裴达萨(Pedasa)——以确保卡里亚的优良港口和着陆点。由于联军对海面疏于防范,腓力率领舰队于罗马纪元553—554年即公元前201—前200年冬季之前成功抵达色雷斯海岸,返回本国。

实际上西方正酝酿着一场反抗腓力的风暴,阻止他继续进犯毫无防御能力的埃及。罗马在这一年最终按照自定的条款与迦太基缔和,开始重视东方的混乱局面。有人常说罗马在平定西方以后会即刻着手征服东方,再三忖度定能得出更为合理的判断。只有固执己见者,才会对此时罗马并未攫取地中海各国主权置若罔闻,相反,罗马只希望邻国不在非洲和希腊为非作歹,而且此时马其顿确实算不上罗马的威胁。马其顿的势力并不弱,很明显罗马纪元548—549年即公元前206—前205年的缔和条件,罗马元老院是勉强同意的,因为和约保存了马其顿的完整性。但是罗马对马其顿完全不怀疑惧,从之后一年罗马只派出少量军队与马其顿作战就可以明显看出这一点,因为罗马从来不会强迫军队与优势敌军作战。当然,罗马元老院更愿意看到马其顿遭到挫败,但是这种挫败若是以罗马军队在马其顿陆上作战来取得,代价未免太大。因此,在埃托利亚撤退之后,元老院自愿在维持现状的基础上立即缔和。所以,如果说罗马政府在缔和时就已经有等待更便利的时机再次发动战争的具体计划,完全是无稽之谈。

非常肯定的是,当时国家已经精疲力竭,公民极度不情愿卷入第二个海外战争中,所以罗马人很大程度上不愿意发动马其顿战争。但此时战争已无法避免。罗马人在罗马纪元549年即公元前205年将马其顿视为自己的邻国,或许还说得过去,但他们不可能允许马其顿将亚洲希腊最大的部分以及要地塞利尼(Cyrene)占为己有,任其征服中立的商业国家,借此势力倍增。再者,埃及的覆灭和罗德岛挫败,或者被征服,将重创西西里和意大利的贸易,如果意大利与东方的商业要依赖大陆上的两个大国,罗马还能袖手旁观吗?此外,自从第一次马其顿战争以来,阿塔鲁斯就成为罗马的忠实盟友,罗马要对他履行荣誉义务。腓力已经将阿塔鲁斯围困在首都,罗马必须阻止腓力将阿塔鲁斯逐出领地。最后,罗马声称要将其护佑延伸至所有的希腊人,绝非空谈。那不勒斯(Neapolis)、利基翁(Rhegium)、马西利亚(Massilia)和伊波利亚(Emporiae)公民均能证明这种保护真心诚意,毫无疑问当时罗马与希腊人关系的密切程度非其他民族能及,不比希腊-马其顿的关系疏远。对于契欧人和塔索斯人骇人听闻的遭遇,罗马人不但同情希腊人,而且同情人类,有人却争论他们应该对此感到反感,实在令人费解。

如此一来,事实上所有政治、商业和道义的动机共同导致罗马发动第二次马其顿战争——这是罗马城发动的、最为正义的战争之一。此举极大地为元老院增光添彩,元老院即刻制定解决方法,不因国力耗竭或人民反对宣战而不作必要的战争准备。早在罗马纪元553年即公元前201年,行政长官马尔库斯·瓦勒里乌斯·莱维努斯(Marcus Valerius Laevinus)就率领38艘战舰组成的西西里舰队出现在东方的海面。然而罗马政府苦于找不到发动战争的托辞,虽然他们远不像腓力那样轻视开战合法理由的重要性,为了让人民满意,政府也需要提供开战理由。据说腓力与罗马缔和之后,曾向迦太基人许诺会提供支援,其真实性显然无法证实。当然,很长时间以来,伊里利亚的臣民都在控诉马其顿的侵犯。罗马纪元551年即公元前203年,一位罗马使臣率领伊里利亚雇佣兵将腓力的军队逐出伊里利亚领土,元老院因此于罗马纪元552年即公元前202年向腓力的使臣声称,如果他想发动战争,罗马将在他备战好之前发动战争。但是这些侵犯行为只是腓力向邻国发起的寻常暴行,如果现在要因此进行交涉,结果必然是腓力道歉赔罪,而不至于引起战端。在名义上,罗马公社与东方各交战国均建立了友好关系,可以为他们抵御腓力的攻击提供援助。罗德岛和帕加玛自然也需要向罗马求助,但二者在形式上却是侵略国。虽然亚历山大城的使臣请求罗马元老院作为其幼主的监护者,但是埃及似乎并不急于请求罗马的直接干预,这种干预可以暂时破除困境,但同时必须向这个西方大国敞开东方海域的大门。此外,援助埃及必须先援助叙利亚,这必然导致罗马陷于和亚细亚与马其顿同时作战,罗马人坚决不干预亚洲事务,更不愿意陷入这种困境。这个时候别无他法,只能向东方派遣使团,其一是为了——在这种情况下并不难——取得埃及的认可,允许罗马干预希腊事务;其二是希望通过放弃叙利亚,任由安条克大王处置,以宽慰其心;最后是为了尽可能加快与腓力关系的破裂,号召希腊、亚细亚小国联合起来反抗腓力(罗马纪元553年即公元前201年末)。在亚历山大城,罗马轻而易举达成目的,埃及朝廷别无选择,只能欣然接受罗马元老院派遣马尔库斯·埃米利乌斯·雷比达作为“国王监护人”,在无需实际干涉的条件下维护国王的利益。安条克既未断绝与腓力的联盟,也没有给罗马人想要的具体解释,然而在其他方面——无论是出于疏忽,还是受到罗马人宣称不希望干预叙利亚的影响——他一意孤行自己的计划,对希腊和小亚细亚的事务置之不理。

时间随之进入罗马纪元554年即公元前200年春,战争再次拉开序幕。腓力再次向色雷斯进军,占据色雷斯沿海所有地方,尤其是马诺利亚(Maronea)、埃奴(Aenus)、埃卢(Elaeus)和赛都斯(Sestus),他希望确保其欧洲属地无罗马人登陆的危险。腓力随后攻打亚细亚沿岸的阿卑多斯(Abydus),攻取阿卑多斯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因为腓力据有赛都斯和阿卑多斯之后,便能与其盟友安条克的关系更上一层楼,不需要再担忧联盟舰队阻断其往来小亚细亚的航道。势力稍逊的马其顿舰队撤退之后,联盟舰队掌握了爱琴海的控制权。腓力在海上的军事行动仅限于驻兵戍守锡克拉底斯群岛的三个岛屿——安德罗(Andros)、乞特诺(Cythnos)和帕罗(Paros)——以及装配私掠船。罗德岛人行军至契欧,再由契欧进入特内多斯岛(Tenedos),阿塔鲁斯在埃基那度过了冬季,听雅典人说书消磨时光,便率领舰队和盟军于特内多斯岛会合。阿卑多斯人英勇自卫,盟军本来应该立刻赶赴支援,但他们按兵不动,在几乎所有能操戈赴战的士兵于混战中殒身城下之后,阿卑多斯城最终只能请降。该城大部分居民在投降之后自杀身亡——战胜者的慈悲是允许阿卑多斯人在三天内自行了断。罗马使团在处理完叙利亚和埃及事务之后,便访问和游说各希腊小国,这时来到阿卑多斯营前,与腓力会见,向他转达罗马元老院命令他们提出的建议:马其顿王不应该向任何希腊国家发动侵略战争,归还从托勒密掠夺的领土,至于给帕加玛人和罗德岛人造成的伤害,应该付诸裁决。罗马元老院本来意图借此激怒腓力,正式发动战争,但是计划落空了。罗马使臣马尔库斯·埃米利乌斯·雷比达只得到腓力彬彬有礼的恭维,说因为使臣是个年轻有为、仪表堂堂的罗马人,所以原谅他的口无遮拦。

然而与此同时,罗马已经在另一处找到了想要的宣战理由。两个不幸的亚该亚人不经意误入雅典人举行的神秘宗教仪式,雅典人便狂妄且残忍地处决了他们。亚该亚人自然怒火中烧,随即请求腓力为他们报仇,腓力无法拒绝自己最忠实盟友的合理请求,允许亚该亚人在马其顿招募士兵,在没有正式宣战的情况下,亚该亚人率领在马其顿所募士兵以及本国军队入侵阿提卡。当然这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此外,马其顿分队队长尼加诺听闻罗马使者此时在雅典发言恫吓,即刻下令旗下部队撤退(罗马纪元553年即公元前201年),但是为时已晚了。雅典派遣使团到罗马,控告腓力攻打罗马的老同盟国,从罗马元老院接待使团的方式,腓力对将来的形势了然于胸。所以在罗马纪元554年即公元前200年春,腓力立即命令在希腊的将领菲洛克里(Philocles)向阿提卡境内发动战争,将雅典城夷为平地。

现在罗马元老院如愿以偿,在罗马纪元554年即公元前200年夏,元老院向人民大会提议宣战,理由是“因与罗马结盟的国家受到了攻击”。起初,这一提议几乎被人民一致否决:官员愚不可及、不怀好意,人们抱怨元老院,不让百姓休养生息。但是战争无法避免,而且严格来说,战争已经开始了,所以罗马元老院不可能退步。人民被游说和让步所惑,放弃了抵抗。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让步主要以联盟的利益为代价。高卢、意大利南部、西西里和撒丁的守军总计达20000人,都是专门从同盟的现役兵中调度而来——这与罗马人昔日的原则大相径庭。另一方面,所有自汉尼拔战争以来未尝卸甲的公民部队尽皆解散,据说政府只招募志愿兵参加马其顿战争,但是此后人们才发现,所谓的志愿兵实际上大部分都是被强迫来的——罗马纪元555年即公元前199年秋,这一事实在阿波罗尼亚引起一次惊心动魄的兵变。新应征的士兵编成六个兵团,其中两个兵团留守罗马,两个兵团驻守埃托利亚,只有两个兵团在执政官普布里乌斯·苏尔庇乌斯·伽尔巴的率领下,于布林迪西(Brundisium)登船开赴马其顿。

这样一来,事实更加明朗:掌握主权的公民大会往往由于偶然事件作出目光短浅的决定,罗马的胜利编织起繁杂的关系,而公民大会不再适宜处理这些关系。公民大会对国家机器运转的恶意干预,导致军事上必要的措施受到危险的更改,而将拉丁盟国视为下等国则荼毒更甚。

形势对腓力十分不利。东方诸国在面对罗马的干涉理应联合起来反抗,而且在其他情况下,它们很可能也会采取联合行动,但是主要由于腓力的过失,这些国家之间屡生嫌隙,以至于对罗马的侵入非但没有抵制防御,甚至反而有意促成。亚细亚是腓力天然、也是最重要的同盟国,但是他当时忽视了这一点,而且亚细亚正忙于应对与埃及的争端以及叙利亚战争,无暇施以积极的干涉。

埃及当务之急是将罗马的舰队控制在东部海域之外,甚至直到目前,某个埃及大使还明确表示亚历山大朝廷愿意为罗马代劳,接手管理阿提卡的有关事宜。但是亚细亚与马其顿缔结的关于瓜分埃及的协议,迫使埃及,这个本来举足轻重的国家完全投入罗马的怀抱。亚历山大内阁迫于压力,对外宣称只有得到罗马的许可,才能干预欧洲希腊的事务。以罗德岛、帕加姆斯和拜占庭等为首的希腊商业城市也面临相似的处境,而且情形更加窘迫。在其他情况下,他们毫无疑问会竭力封锁东方海域以抵抗罗马人;但是腓力所实行的暴虐征服政策,迫使他们作以弱敌强的抗争,而为了自保,他们又不得不千方百计将强大的意大利卷入其中。

在希腊本部,罗马奉命在那里组织另一个抵抗腓力的联盟,但是腓力实际上已经作茧自缚了。至于由斯巴达人、伊利斯人、雅典人以及埃托利亚人组成的反马其顿派,腓力可能已经笼络了埃托利亚人,因为二者于罗马纪元548年即公元前206年缔结了和约,埃托利亚人与罗马的友好同盟关系产生了无法愈合的裂痕;但是且不说马其顿将塞萨利各城——埃契洛、拉利萨·克雷马斯、法萨卢以及弗斯奥提斯的底比斯——撤出埃托利亚同盟,因此与埃托利亚结下的旧怨,埃托利亚在里西马乞亚与奇欧司的守备部队被驱逐出境,也在埃托利亚人心中燃起了对腓力的敌意。他们迟迟不加入反腓力联盟,其主要原因必然是与罗马依旧存有嫌隙。

更加令人担忧的情况是,甚至与马其顿利益密切相关的伊庇鲁斯、阿卡纳尼亚、彼奥提亚以及亚该亚等希腊各邦中,也只有阿卡纳尼亚和彼奥提亚毫不动摇地支持腓力。在与伊庇鲁斯人的交涉中,罗马使者不无成果;而阿达马尼国王阿密南德与罗马的关系尤为紧密。甚至在亚该亚人中间,腓力杀害亚拉图[4]一事,也激起了许多人的愤慨;但另一方面腓力也因此为同盟开辟了一条更加自由的发展之路。在菲洛佩门[5]的领导下,亚该亚同盟改革其军事制度,通过战胜斯巴达人重拾信心,也不再像亚拉图时期那样盲目服从马其顿的政策。

腓力的好大喜功,既不会给亚该亚同盟带来任何利益,也不会对其产生直接危害,故而在希腊各邦中,独有亚该亚同盟能够以一种不偏不倚的希腊民族观点看待这场战争。亚该亚同盟深知,如此一来,在罗马人希望或意欲招降希腊民族之前他们便会自投罗马,所以亚该亚人试图调停腓力与罗德岛人的争议,但是为时已晚。民族情怀曾经一度平息联盟的战事,第一次马其顿与罗马的战争也主要导源于此,但是此时已经归于沉寂;亚该亚的调停无果,腓力亲访马其顿各城市及岛屿,希望唤起民族的热情,但也没有任何成效,它的无动于衷正如奇欧司和阿拜都斯的内美西斯[6]。亚该亚人既无力改变时局,也不愿意对其中任何一方施以援手,故而一直保持中立。

罗马纪元554年即公元前200年秋季,罗马执政官普布里乌斯·苏尔皮基乌斯·伽尔巴率领两个兵团以及1000名努米底亚骑兵,甚至还骑着从迦太基获得的战象,登陆阿波罗尼亚。腓力闻讯,匆匆由赫勒斯滂赶回塞萨利。但是由于岁时已晚,而且罗马将军身患疾病,那一年罗马在陆地上没有任何作为,只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侦察,其间占据了周边城市,特别是马其顿的殖民地安提帕特里亚(Antipatreia)。次年罗马与北方蛮族,主要有当时斯科德拉(Scodra)的统治者普勒拉托斯(Pleuratus)和达尔达尼(Dardani)国王巴托,筹划共同进攻马其顿,他们都理所当然地想抓住这个良机从中获利。

罗马舰队的行动起到了更加重要的作用,该舰队拥有100艘甲板船,80艘轻艇。其余的船只停泊在科西拉过冬,盖乌斯·克劳迪乌斯·森图(Gaius Claudius Cento)率领一支分队到达比雷埃夫斯[7],援助水深火热中的雅典人。但是森图见阿提卡地区已经作了完备的防御准备,有能力抵抗科林斯驻军以及马其顿海盗船的劫掠,便继续航行,出人意料地闪现于优比亚岛[8]的卡尔西斯,该处是腓力在希腊的主要堡垒,他的仓库、军械库以及俘虏都在这个地方,该地的统领索帕特尔完全没有预料到罗马会对其发起进攻。城墙无人防守,罗马人攀登而上,杀戮城内驻军,释放所囚俘虏,将仓库积聚的物资付之一炬。只可惜罗马人军队数量有限,未能留兵驻守这一重要据点。闻知卡尔西斯遇袭,腓力勃然大怒,立刻从塞萨利的德摩特利亚斯出发,赶赴卡尔西斯,结果除了一片废墟外,并不见敌人的踪迹。腓力便继续向前,开赴雅典,想要施以报复。但是腓力突袭雅典的企图却落空了,即使他冒着生命危险亲临战场,也并未取得任何成果。盖乌斯·克劳迪乌斯从比雷埃夫斯、阿塔罗斯从埃伊纳岛[9]赶赴雅典施援,腓力不得不率军撤离。腓力仍在希腊逗留了一段时间,但是在政治和军事方面,他取得的成果捉襟见肘。腓力还曾试图劝诱亚该亚人起兵相助,亚该亚人未予理会。腓力又发兵攻打艾留西斯[10]和比雷埃夫斯,并再次兵临雅典城下,但都同样无果而终。他束手无策,但又怒不可遏,于是大肆蹂躏乡隅,毁坏阿卡德摩(Academus)的林木,然后重返北方。

冬季就这样过去了。罗马纪元555年即公元前199年春,罗马执政官普布里乌斯·苏尔皮基乌斯从冬季的驻营开拔,率领兵团从阿波罗尼亚以最短路线侵入马其顿本土。此番进攻从西边切入,主要分为三路攻击相辅而行。北部是达尔达尼人和伊里利亚人,东部是罗马及各同盟国集结在埃伊纳岛的联合舰队,最后,南有阿达马尼人,如果说服埃托利亚人参战的尝试成功的话,他们也会自南部进发。伽尔巴越过阿普沙斯河(今Beratind)贯穿的山脉,往前行进,经过达萨雷代(Dassaretae)肥沃的平原,到达分隔伊里利亚和马其顿的山脉,越过该山脉,便进入马其顿本土。

腓力率兵迎战伽尔巴。但是这些马其顿区域地广人稀,双方很长一段时间寻不见彼此。最后他们终于在林塞斯蒂斯(Lyncestis)相遇,此处距西北边界不远,是一块丰腴而充满泥沼的平原,两军在相距不足1000步之遥的地方安营扎寨。与遣往扼守北方隘口的部队会师之后,腓力的军队有大概20000步兵、2000骑兵;罗马军队的兵力与其势均力敌。然而马其顿军队占有很大的优势:他们在本国领土范围内作战,对那里的大路和间道都十分熟悉,很容易获取给养,而且他们驻扎在距罗马人营寨这么近的地方,罗马人不敢冒险分兵出去搜寻粮草。马其顿执政官多次请战,但国王腓力坚决拒战。虽然罗马人在轻装部队的作战中稍有斩获,但并未造成实质的力量变化。伽尔巴被迫拔营,在八英里之外的奥克托洛浮(Octolophus)建立另一个营寨,他认为在这个地方可以更容易获取给养。但是在这里,派遣出去的部队也被马其顿轻装部队和骑兵所击溃,罗马兵团不得不赶来施援,马其顿的先头部队孤军深入,被迫退回营寨,损失惨重。国王腓力在作战中失去了坐骑,要不是其部下慷慨牺牲,将战马让出,腓力本人也在劫难逃。伽尔巴指挥联盟军队进行的次要攻击进展相对顺利,也可能是由于马其顿兵力薄弱,罗马军队才能脱离危险的处境。

虽然腓力在马其顿境内大肆征兵,而且招募了罗马逃兵以及其他的雇佣兵,但是除了小亚细亚与色雷斯的守备部队外,他能派上战场的仅有当下亲率对抗普布里乌斯·苏尔庇奇乌斯的那支军队。此外,为了组建这支军队,腓力不得不抽调防守裴拉哥尼亚(Pelagonian)地区北方隘口的部队,任该地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为了防止罗马人从东海岸发动进攻,腓力下令将西阿苏斯(Sciathus)和帕瑞图斯(Peparethus)这些可能被敌方舰队当作驻军港的岛屿尽行毁坏,派兵驻守塔索斯和海岸,并且令赫剌克里底率领在德摩特利亚斯组编的舰队。至于南部边界,腓力只能惴惴不安地寄望于埃托利亚的中立。这个时候埃托利亚突然加入反马其顿联盟,并立刻协同阿达马尼亚人入侵色萨利,同时达尔达尼人和伊里利亚人侵入马其顿北方各部,罗马舰队在路奇乌斯·阿普斯提乌斯(Lucius Apustius)的率领下离开科西拉,到达东部海面,在那里同阿塔鲁斯的舰队、罗得岛人以及伊斯特利亚人的战船会合。

腓力得知战况如此,便主动放弃了据点,往东方撤退:其用意可能是击退出乎意料入侵的埃托利亚人,也可能是为了将罗马军队吸引过来,企图将其一举歼灭,或者是同时考虑到了这两点,企图随机应变择用其中一种计划,对此我们无法妄下论断。腓力的撤退进行得十分巧妙,伽尔巴未经斟酌,轻率作出尾随其后的决定,但此时已经找不到腓力的踪迹,腓力却采取迂回战术,从侧面包抄过来,扼住了林塞斯替与欧尔代亚(Eordaea)两地交界的狭窄隘口,企图等待罗马人到来,在这个地方给他们迎头痛击。两军在腓力既定的地点短兵相接,但是马其顿人的长矛并不适合在林木丛生的崎岖地带作战。马其顿军队一部分撤回,一部分四面溃逃,死伤惨重。

此战失利之后,腓力的军队虽然无力再阻挡罗马人前进的步伐,但罗马人恐怕会在进退维谷的敌境再遭遇始料未及的危险,于是将马其顿北部的欧尔代亚、埃里梅亚(Elymaea)以及欧雷斯替(Orestis)等富饶地带尽行搜刮毁坏之后,便撤回到阿波罗尼亚。欧雷斯替最大的城市开勒特隆(Celetrum,今Kastoria,在与其同名湖泊的半岛上)已经投降罗马人,这是唯一一个向罗马打开城门的马其顿城市。在伊里利亚地区,阿普苏河上游汇流处,达萨代人的裴琉城(Pelium)被罗马人突袭攻陷,罗马派遣强兵驻守此地,以备作为将来再次发动远征战役的据点。

罗马军队撤退的时候,腓力并未趁机骚扰,转而被迫移师对抗埃托利亚人和阿达马尼人,他们以为腓力正忙于应对罗马兵团,便肆无忌惮地劫掠裴臬河(Peneius)的富饶地带,腓力将他们彻底挫败,所有未葬身战场的埃托利亚人和阿达马尼人都被迫沿着熟悉的山间小路落荒而逃。经过这场战役的失败,同盟的实力大减,而在埃托利亚大量招募士兵派往埃及战场,更加削弱了同盟的兵力。腓力的轻装部队首领腾那哥拉(Athenagoras)毫不费力,就从山上将达尔达尼人驱赶回来,使他们蒙受严重损失。罗马舰队也未取得重大进展,他们将马其顿的守备部队逐出安度罗,收服了尤比亚和斯乞亚图,然后试图攻占卡尔西斯半岛,但是在门德(Mende)被马其顿守备部队击退。由于马其顿守备部队的顽强抵抗,尤比亚的奥列乌斯(Oreus)久攻不下,到秋季之前的这段时间罗马人都在攻打这个地方。马其顿舰队力量相对薄弱,在赫剌克里底的率领下于赫剌克莱亚按兵不动,不敢冒险同罗马争夺海洋归属权。马其顿舰队早早开赴冬季驻港,罗马人前往庇剌优斯和科西拉,罗得岛人和帕加玛人则返回其本土。(www.xing528.com)

总体看来,此次战役能有这样的结果,腓力或许应该心生庆幸了。罗马军队在这场棘手的战事之后,到了该年秋季仍旧停留在他们春季发兵出征的地点;而且如果没有埃托利亚人及时介入,又在欧尔代亚隘口始料未及地获得胜利,也许罗马会全军覆没,无一人能活着回到罗马境内。四路合攻均遭遇挫败,到了秋季,腓力不仅将全境的敌军完全肃清,而且还有余力尝试攻打埃托利亚的坚城陶马基(Thaumaci,该城位于埃托利亚与色萨利交界处,控制着裴臬河流域的平原,但是结果并不如意。腓力曾向神灵祈求安条克施以援手,如果安条克与腓力合力攻打埃托利亚的陶马基,此战将取得大胜,然而事与愿违。有时安条克似乎确实有意于此,他率领军队抵达小亚细亚,攻占了阿塔鲁斯治下的几个城市,阿塔鲁斯请求罗马提供军事援助。然而罗马人此时并不急于和安条克决裂,他们向安条克派遣使者,竟然成功劝服安条克撤出阿塔鲁斯的领土范围。对此腓力无计可施。

但攻打埃托利亚陶马基带来的好事,使腓力重拾信心,或者说可谓趾高气扬,他牺牲了几座坚固的城池,重新获得了亚该亚人的中立,又牺牲千夫所指的舰队司令赫剌克里底,重新获得了马其顿人的拥护,并于次年,即罗马纪元556年即公元前198年春季发动攻势,率军进入阿丁达尼境内,意图在亚乌河(Aous,即Viosa)蜿蜒于埃罗普斯山(Aeropus)与阿斯瑙山(Asnaus)之间的狭窄隘口处,建造一座城高池深的营寨。其对面驻扎着新增援而来的罗马军队,先是由前一年的执政官普布里乌斯·维里乌斯(PubliusVillius)率领,之后从罗马纪元556年即公元前198年开始由当年的执政官提图斯·昆克提乌斯·弗拉米尼努斯(Titus QuinctiusFlamininus)率领。弗拉米尼努斯是个年方三十的有为青年,属于年轻的一代人,他们开始弃绝先辈们的爱国精神以及生活习惯,虽然并非不关心祖国,但是更加注重他们自身以及希腊主义[11]。他是位身经百战的将才,也是位优秀的外交家,从很多方面来说,都十分适合处理棘手的希腊事务。但是如果选择一个对希腊不这么满怀同情的人,如果罗马派遣到希腊的元帅不受巧言令色所蛊惑,不被冷嘲热讽所激怒,不会沉醉在对希腊文学艺术的追忆之中,忽视希腊各邦政体的可悲状况,既能够按照希腊的功过给予其客观对待,又能够让罗马人避免追求不切实际的理想,结果对罗马和希腊都更好。

两军对垒,各自扎营,新任统帅弗拉米尼努斯即刻与腓力举行会面。腓力提议平息战端,声明愿意将所侵占的土地全数奉还,关于对希腊各城造成的损失,也愿意服从仲裁;但是当被要求放弃马其顿原始领土尤其是塞萨利时,谈判便破裂了。两军在埃乌河的隘口对峙长达四十天,腓力毫不退让,而弗拉米尼努斯并不确定是该下令进攻,还是置腓力不顾,继续前一年的远征。最后几个曾经与马其顿交好的埃庇鲁素领导人,尤其是卡罗普(Charops)的头目发生叛乱,临阵倒戈,罗马统帅弗拉米尼努斯才得以脱离窘境。他们引导一支由4000步兵、300骑兵组成的罗马军队,经由山间小径,来到马其顿扎营的高地。执政官弗拉米尼努斯率军从正面发起进攻,从山路提前登上山顶的那支罗马分队居高临下,出乎意料地冲将下来,从而掌控战局。

腓力丢失了营地和堑壕,损失将近2000士兵,匆忙撤军退守马其顿本土的门户唐培(Tempe)山隘口。除了各处防御要塞,腓力尽皆放弃,那些他无力防守的塞萨利城市,腓力尽行毁坏,只有菲雷(Pherae)闭门坚守,不让腓力进城,才得以免遭破坏。伊庇鲁斯人看到罗马军队战果累累,而且弗拉米尼努斯贤明宽厚,率先脱离马其顿同盟。得到罗马军队获胜的消息之后,阿达马尼人和埃托利亚人立刻侵入塞萨利,罗马军队随后继至。开阔而无人防守的旷野很容易占领,但是那些亲附马其顿、又得到腓力支持的坚城,在强敌面前奋勇抗争,最终寡不敌众城池失守——尤其是裴臬河左岸的阿特拉克(Atrax),作战方阵在被罗马军攻破的城墙缺口上站成一道人墙。因此,除这些塞萨利要塞及忠于腓力的阿加纳尼亚领土外,希腊北部全都落于罗马联军之手。

另一方面,由于比奥提亚和马其顿的友好关系,以及亚该亚人保持中立,卡尔西斯和科林斯这两个要塞可以假道比奥提亚,维持彼此间的交通,希腊南部仍在马其顿的势力范围之内。因为当年再进兵马其顿境内已经为时太晚,弗拉米尼努斯便下令陆军和舰队先进攻科林斯和亚该亚。罗德岛和帕加玛的战船此时已经再次与罗马舰队会合,二者此前一直忙于攻打劫掠优比亚的埃勒特里亚(Eretria)和卡利斯图斯(Carystus)这两座小城;然而此时,他们又将这两座小城以及奥里乌斯(Oreus)一并弃守,复又被马其顿在卡尔西斯的统帅菲洛克里占据。联军舰队由此处开赴科林斯东面港口森克雷(Cenchreae),紧逼科林斯这个易守难攻的要塞。弗拉米尼努斯从西面进军至富西斯,并将其占领,其中只有埃拉提亚城(Elatea)坚守了较长时间。罗马人将这个区域,尤其是科林斯海湾上的安提塞拉(Anticyra)选为冬季驻军地点。亚该亚人见罗马兵团即将大军压境,而且罗马舰队已经泊至其海岸,便放弃了他们道德上可敬、政治上站不住脚的中立,加入了罗马联盟阵营。狄密(Dyme)、梅伽洛波里(Megalopolis)以及阿尔哥斯(Argos)这些城市与马其顿关系最为紧密,在这些城市的执政者离开公会之后,公会便决议加入反腓力的联盟。

乞克里亚底(Cycliades)以及马其顿党派的其他领导人都走上了流亡之路。亚该亚人的部队立刻与罗马舰队联合起来,迅速从陆地上将科林斯包围。科林斯原先是腓力防御亚该亚人的要塞,罗马承诺此城攻下后,将其赠与亚该亚人,当作亚该亚加入联军的报酬。但是,科林斯有一支1300名身经百战的马其顿戍兵部队,其中大部分是意大利逃兵,决心与这座坚固的城池共存亡,而且菲洛克里底率领1500人从卡尔西斯赶来,解了科林斯之围,并率军攻入亚该亚境内,与支持马其顿的市民协力从亚该亚人手中夺取了阿尔哥斯。但是腓力对这种忠诚给予的回报,是将忠实的阿尔哥斯人置于斯巴达纳比斯的恐怖统治之下。纳比斯原来就是罗马的盟国,而且其之所以加入罗马联盟,主要是为了对抗亚该亚,并于罗马纪元554年即公元前204年公然与亚该亚人开战,亚该亚加入罗马联盟之后,腓力希望将纳比斯争取过来。但腓力的时局已经陷入绝望的境地,这个时候无人愿意与他联合。纳比斯从腓力手中接受了阿尔哥斯,但是骗过了腓力,仍旧和弗拉米尼努斯结盟,弗拉米尼努斯此时与两个曾经互相征伐的强国结盟,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便在此时为斯巴达人和亚该亚人商议拟定了四个月的停战协议。

于是冬季就来临了,腓力再次利用这一时机,尽可能争取公平的和约。双方在马里亚古(Maliac)湾的尼西亚(Nicaea)举行会议,腓力亲自与会,试图与弗拉米尼努斯达成和解。腓力以高傲而文雅的态度排斥那些小头目的傲慢无礼,只将罗马人当作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特别向他们表示尊重,希望能与他们签署可以接受的条款。弗拉米尼努斯和腓力一样逐渐感觉出那些同盟国的可鄙,见腓力对他本人彬彬有礼,但对同盟却傲慢不恭,不由深感荣幸。但是弗拉米尼努斯权力有限,无法令腓力如愿以偿。他向腓力许诺休战两个月,作为其撤军富西斯和洛克利的报酬,关于主要的问题,弗拉米尼努斯提议他请示罗马政府。

罗马元老院一直就马其顿应该放弃其一切国外领土达成一致意见,所以腓力的使臣来到罗马,只问他们是否有全权宣布放弃对希腊领土的占有,尤其是科林斯、卡尔西斯以及德摩特利亚斯,当对方表示自己不具备此项权力之时,谈判即刻终止,元老院决议全力发动战争。在护民官的帮助下,元老院成功阻止了统帅人选的更迭——在之后多次证明这是遗患无穷的——并顺利延长了弗拉米尼努斯的任期。弗拉米尼努斯得到大批增援力量,而且两位前任执政官,普布里乌斯·伽尔巴和普布里乌斯·维里乌斯都奉命听其调遣。腓力决心再冒险进行一场堂堂正正的会战。此时除了阿加那尼亚和彼奥提亚外,希腊各邦都起兵对抗腓力,为了保全在希腊的势力,科林斯的守军扩充至6000人,而他本人则倾风雨飘摇的马其顿之余力,将孩童和老人征入方阵,调动一支由大概26000人组成的军队,其中有16000人的马其顿方阵士兵。

因此第四次战役于罗马纪元557年即公元前197年打响。弗拉米尼努斯分派出舰队的一部分力量,攻打阿加那尼亚人,将他们围困于路卡(Leucas);在希腊本土,他设计占领了彼奥提亚的首府底比斯,彼奥提亚人被迫至少在名义上承认加入反马其顿同盟,这样一来就阻断了科林斯和卡尔西斯之间的交通。弗拉米尼努斯欣然北上,因为只有在北方,他才能对马其顿发动决定性攻击。在大部荒凉的敌境,军队给养供应十分困难,行军因此屡屡受阻,而此时罗马舰队跟随军队沿海岸前行,载着来自非洲、西西里以及撒丁运来的物资,供应不足的困局因此被打破。然而决战来得比弗拉米尼努斯预料的要早。腓力素来性情急躁,且自以为是,无法忍受在马其顿边境等待敌军抵达。他已经在狄穆(Dium)集结军队,经由唐培隘口,进入塞萨利境内,在斯科突萨(Scotussa)与前来会战的敌军部队不期而遇。

罗马军队得到阿波罗尼亚、阿达马尼以及纳比斯派来的援军,特别是得到一支埃托利亚劲旅之后,与马其顿的兵力几乎不相上下,双方各拥兵26000人,而罗马骑兵更占优势。在斯科突萨前的伽拉达(Karadagh)高原上,在一个阴暗的雨天,罗马的先头部队同马其顿先头部队狭路相逢,后者盘踞于两军营寨之间一座名为奇诺斯法莱(Cynoscephalae)的高峻陡峭的山上。

罗马先头部队被驱逐回到平原,罗马营寨派遣轻装部队以及装备精良的埃托利亚骑兵前来援助,反过来逼迫马其顿先头部队退守山头,然后逃到山的另一面。可是到了这里,马其顿人的全体骑兵以及大部分轻装步兵赶来援助,罗马人孤军深入,损失惨重,几乎被一路追赶到自家营寨,若不是埃托利亚骑兵在平原上奋力死守,等到弗拉米尼努斯调来仓卒备战的兵团,罗马可能会全线溃败。

马其顿得胜,军队士气昂扬,军士们要求乘胜对罗马发起进攻。腓力应允了他们的要求,迅速下令重装士兵列阵备战,而上至将领下至兵卒都未预料到该日会有战事。占据奇诺斯法莱山意义重大,而且小山上一时没有军队驻守。腓力亲率方阵右翼及时赶到,在山上列成作战队列,方阵左翼还未来得及上山,马其顿轻装部队就被罗马兵团打的四散奔逃,冲到山上。腓力迅速指挥逃上来的士兵穿过方阵归入中军,尼迦诺率领方阵左翼,行军较为缓慢,还没等他到位,腓力就下令方阵右翼士兵将长矛放低,对山下的罗马兵团发动攻势,同时轻装步兵重整旗鼓,绕过兵团从侧面发起进攻。马其顿方阵占据这样有利地势,进攻势不可挡,将罗马步兵队伍击溃,罗马军队左翼也遭到重创。尼迦诺在方阵左翼见腓力发动进攻,便下令左翼队伍全速前进,这样一来其所率部队陷入一片混乱,方阵前列的士兵已经紧随腓力所率右翼乘胜下山,而由于地势不平,现场更加混乱不堪,方阵后列的士兵才刚刚到达山顶,很是滞后。

在这样的情况下,罗马右军很快攻破敌军左翼,单靠右军的战象,就给组织无纪的马其顿左翼造成了极大杀伤力。此时正酝酿一场恐怖的屠杀,腓力乘胜追击罗马军左翼,将战线拉得太长,而罗马军右翼竟然包抄至其后,罗马一员勇将纠集二十个排,对腓力发起反击。方阵对来自后方的攻击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罗马此举给这场战争画上了句号。

由于方阵两翼完全溃败,我们或许可以大胆猜测马其顿损失可达13000人,有的被俘,有的阵亡,但是阵亡的占多数,因为马其顿人投降的标志是高举长矛,而罗马人对此并不知情,所以很多投降的士兵也最终丧命。战胜方罗马的损失较小。腓力逃回拉利萨,将一切文件尽行焚毁,以免牵累他人,然后撤出塞萨利,退回马其顿本土。在此次大败的同时,马其顿在其仍然占据的地方也遭到了全面挫败。在迦利亚,罗德岛的佣兵击败戍守于此的马其顿军队,将其困守在斯特拉托尼恺(Stratonicea);科林斯守备部队被尼科斯特拉图斯(Nicostratus)率领的亚该亚人击败,死伤惨重;阿卡那尼亚的路卡在英勇抵抗后亦终告陷落。腓力完全战败,他最后的盟友阿加那尼亚人得知奇诺斯法莱的战况,也向罗马投降了。

如此一来罗马人便掌握了拟定和约条款的主动权,但他们并没有滥用这一权力。亚历山大帝国有可能面临覆灭的威胁,在一次同盟国会议中,埃托利亚人特别提出此项要求。但是此举除了拆除保护希腊文化不受色雷斯人和凯尔特人侵扰的壁垒之外,又有何意义呢?战争即将结束,位于色雷斯的刻尔松尼斯,一度发展繁荣的里西马乞亚被色雷斯人彻底毁坏,这可谓是前车之鉴。弗拉米尼努斯此时已经清楚意识到希腊诸邦之间的强烈敌意,即使高雅侠义的腓力也没有博得他对希腊的同情,埃托利亚人自称“奇诺斯法莱之战的战胜者”,其自大没有触犯他的罗马民族情怀,弗拉米尼努斯也不允许强大的罗马成为埃托利亚同盟的泄愤工具。他告知埃托利亚人:罗马没有剿灭战败国的习惯,此外,埃托利亚人可以自己做主,如果他们有能力自行消灭马其顿。腓力备受尊敬,他声明现在愿意接受此前罗马所提的要求,并筹付一笔赔款以及交纳人质——马其顿王子德摩特里乌斯也在人质之列,弗拉米尼努斯同意签署一个期限较长的停战协议,腓力十分需要这样一个协议,以此将达尔达尼人逐出马其顿境内。

希腊的事务千头万绪,元老院委托一个十人委员会作最终的裁断,其中弗拉米尼努斯是首脑及核心人物。通过该委员会审议决定,腓力得到了与迦太基相同的和约。他丧失了在小亚细亚、色雷斯、希腊以及爱琴海诸岛等一切国外领土;马其顿本土还完全在腓力的控制范围内,只有边境上几个不重要的地方以及奥列斯提都郡例外,奥列斯提都宣告脱离马其顿,腓力对此反应强烈,但罗马不得不这样规定,因为当地人曾经背叛腓力,他们已然了解腓力的性情,便不可能将这个地方交给他随意处置。马其顿又承诺,如果事先没有征得罗马的同意不可与他国结盟,不可戍兵他国;此外还承诺不可在马其顿境外对文明国家或罗马的盟国发动战争;马其顿不能保留超过5000人的军队,不允许拥有战象,甲板船不能超过5艘——其余全数上交罗马。最后,腓力加入罗马人的同盟,他有义务在一受要求就出兵助战的义务,不久之后马其顿部队的确开始与罗马兵团并肩作战。此外,他还赔付战争费用1000塔兰特(折合24.4万英镑)。

因此马其顿沦落到没有任何政治地位,只能保留足够兵力防守希腊边境抵御野蛮人,接下来便是处理腓力割让的领土。罗马人此时吸取了西班牙的教训,对海外领土的利弊存疑,而且开战的初衷并不是扩充领土,所以罗马人对战利品分文不取,同盟国见状不得不适可而止。他们决议宣布之前腓力统治下的所有希腊各邦可独立自主,并委任弗拉米尼努斯,在希腊人集聚于土腰赛会时(罗马纪元558年即公元前196年)向他们宣读根据这一决议制定的法令。思虑深远的人也许会问:自由是不是一种可以如此授予的权利?没有团结和统一,自由对一个民族又有何意义?但罗马元老院授予希腊人自由的举动发自内心,所以受到希腊人诚挚的欢呼和拥护。

这一总规则仅有以下例外:伊里利亚自埃庇丹努斯以东各区均落于斯科德拉(Scodra)统治者普乐拉图斯(Pleuratus)之手,使这个一世纪前被罗马制服的国家成了流匪海盗猖獗之地,并成为周边地区中最强大的小公国;阿密南德占据的若干塞萨利西部城市允许其保留;帕罗岛(Paros)、塞罗斯岛(Scyros)和茵布罗(Imbros)这三个岛屿赠与雅典,以补偿其战时所遭遇的艰难险阻,以及其多次致谢和种种殷勤谦恭。罗德岛人理所当然地保留了其迦利亚的属地,帕加玛人保留了埃基那。其他同盟国只受到间接的奖赏,但各同盟都有新解放的城市加入。亚该亚人虽然最晚加入反对腓力的联盟,但却受到了最优渥的待遇,显然是由于亚该亚联盟在希腊各邦中最有组织,最受敬重。腓力在伯罗奔尼撒和地峡的领地,尤其是科林斯的领地,均被纳入亚该亚联盟。但另一方面,罗马人对埃托利亚人就不那么热心了。埃托利亚人被允许将富西斯和洛克利纳入其联盟,但当他们试图将阿加那尼亚与塞萨利纳入埃托利亚联盟时,罗马人一部分断然拒绝,一部分推迟决议,之后塞萨利各城组合成四个独立的小联盟。罗德岛城市联盟则获得了塔索斯、朗诺以及色雷斯与小亚细亚各城市的解放。

希腊各邦的事务,无论是各邦之间的关系以及各邦内部情况,处理起来都十分棘手。其中最紧迫的是斯巴达与亚该亚自罗马纪元550年即公元前204年开始的战事,调停这场战争的责任理所当然地落在罗马人身上。阿尔哥斯城原属于亚该亚联盟,而腓力投降时将此城交给了纳比斯,但当罗马人费尽周折想诱使纳比斯投降,特别是希望他交出阿尔哥斯城时,纳比斯自恃众所周知的埃托利亚人对罗马人怀恨在心,而且安条克即将进入欧洲,断然拒绝交还阿尔哥斯城的要求,弗拉米尼努斯别无他法,只能对这位蛮横顽固的小酋长宣战。于是所有希腊国家在科林斯召开大会,向纳比斯宣战,弗拉米尼努斯率军进入伯罗奔尼撒,同行的还有罗马舰队以及罗马同盟国军队,其中包括腓力派来的分遣队,以及斯巴达正统国王阿吉西波里(Agesipolis)率领的一支由拉其西第梦(即斯巴达)流民组成的队伍(罗马纪元559年即公元前195年)。

为了以绝对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快速将敌军击溃,罗马盟军投入战场的士兵达50000人,而且弃纳比斯的其他城市于不顾,立刻包围其首都,但却并未达到预期的结果。纳比斯派出一支兵力达15000人的大军开赴战场,其中有5000雇佣军,而且他在国内大行恐怖政策以维护其统治,大肆杀害他所怀疑的军官和平民。甚至在罗马军及其舰队初战告捷后,纳比斯本人决定投降,接受弗拉米尼努斯提出的相对可取的条款,但“当地人民”,即所谓的纳比斯收容在斯巴达的匪党却不无理由地疑惧罗马盟军胜利后会施以报复,而且为关于和约性质以及埃托利亚人与亚细亚人进军云云诸如此类的流言所蒙蔽,便拒绝了罗马统帅弗拉米尼努斯提出的和约,于是双方重燃战火。两军在城下交战,罗马盟军对城墙发起进攻。罗马人登上城墙,守军纵火燃烧失陷的街道,盟军被迫后退。

最后纳比斯放弃了顽强抵抗。斯巴达保持独立,不必接纳流民,也无需加入亚该亚同盟,甚至现有的君主政体以及纳比斯本人都一如从前,没有任何变动。但是纳比斯必须割让其海外领土,包括阿尔哥斯、梅森、克里特各城以及全部海岸,并令其承诺不得与他国结盟,不得发动战争,除两条轻舟外不得保留战船。最后,剥夺其劫掠的一切财产,向罗马人交付人质,并赔付战争费用。

拉科尼亚(Laconian)沿海城市交由斯巴达流民自行治理,这个新成立的公社自称“自由拉科尼亚人”,以区别君主专制下的斯巴达人,并奉命加入亚该亚同盟。斯巴达流民未能夺回其原始领土,分给他们的地方被认为算是对他们的补偿,而且按照规定,他们的妻子和孩子可以按自己的意愿选择是否留在斯巴达。虽然依据这种处理方式,独立的拉科尼亚以及阿尔哥斯加入了亚该亚同盟,但亚该亚人对此远不知足,他们原本期望可以废除可惧又可憎的纳比斯,迎回流亡海外的斯巴达正统王室,如此一来亚该亚人便可将其联盟扩展至伯罗奔尼撒全境。然而明达客观的人定然可以看出,斯巴达和亚该亚双方本来就站在有失公允的立场上,面对如此棘手的问题,弗拉米尼努斯已经尽可能公平公正地予以处理了。

斯巴达人与亚该亚人既有深仇旧怨,如果将斯巴达并入亚该亚同盟,就等同于将斯巴达置于亚该亚的束缚之下,这既有失公允又很不明智。如果令流亡在外的斯巴达王族重返故国,恢复已经废止二十年的政府,其结果不过是以暴易暴。弗拉米尼努斯所采取的权宜之计甚为高明,因为此举避免了其中任何一方走向极端。最终罗马人似乎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斯巴达此前那种海陆劫掠的行径应该尽皆废止,其政府应该一如既往仅对本国臣民发号施令。弗拉米尼努斯甚至深谙纳比斯的为人,也意识到很多人都希望能将纳比斯废除,他之所以没有按照这一意愿行事,可能是因为他想从速了事,不希望纠纷事态升级,在多方斟酌考量下,损害其明辨是非、年轻有为的光辉形象;也可能是因为他希望保留斯巴达,使其在伯罗奔尼撒牵制亚该亚同盟的势力。但是前一种观点所说的其实无关紧要,而后一种见解,罗马人绝对不屑于对亚该亚人存有戒心。

于是希腊各小国之间实现了和平,至少是表面上的和平。但是各希腊公社的内部情况仍需要罗马来仲裁。彼奥提亚人公然表示其有意于亲附马其顿,即使在马其顿被迫撤出希腊之后依然这样表示。弗拉米尼努斯应他们的要求,允许他们腓力麾下的彼奥提亚人重返故国,但是最坚决支持马其顿的布拉奇拉斯却被当选为彼奥提亚同盟的执政。还有很多其他事件令弗拉米尼努斯懊恼不已,他以无人能及的耐性将其一一容忍。但是与罗马人交好的彼奥提亚人知道脱离罗马后等待他们的是何种结局,于是决意处死布拉奇拉斯,他们认为有必要征得弗拉米尼努斯的首肯,而弗拉米尼努斯至少没有阻止他们,布拉奇拉斯因此丧命。彼奥提亚当局不但检举凶手,而且在罗马士兵单独或者小队经过其领地时设下埋伏,杀害大约500名罗马人。此事事关重大,弗拉米尼努斯忍无可忍,他罚彼奥提亚人为每个遇害士兵支付一塔兰特罚款。然而,他们拒绝支付,弗拉米尼努斯便集结最近的部队围攻科罗尼亚(Coronea,罗马纪元558年即公元前196年)。这样一来彼奥提亚人便恳求饶恕,又有亚该亚人以及雅典人从中斡旋,弗拉米尼努斯只好善罢甘休,仅向参与行凶者收取不算太高的罚款。虽然马其顿政党仍在彼奥提亚继续掌权,但罗马人对其无谓的抵抗仅以大邦上国的宽厚态度来应对。

对其他希腊邦国,弗拉米尼努斯仅止于以下政策:在无需诉诸武力的前提下,对其公社内政,尤其是新解放的公社的内政事务施加影响;将议会和朝廷交由富人掌管,使反马其顿派当权;每个公社按照戒严令应该归罗马所有的财产,一概加在相关公社的公共财产上,以使其城市共同体尽可能地依附罗马。这些工作于罗马纪元560年即公元前194年春季圆满完成;弗拉米尼努斯再次将希腊各公社的代表召集到科林斯,告诫各国合理适度使用被授予的自由,并要求各国三十天内将汉尼拔战争期间被卖到希腊的意大利俘虏交给他,作为罗马人索施恩德的唯一报偿。然后他从最后一批驻有罗马军队的要塞撤军,包括德摩特利亚斯、卡尔西斯以及其下属的犹比亚与阿克罗科林苏斯(Acrocorinthus)的小堡垒——从而使埃托利亚人所谓罗马继承了腓力对希腊的管束这一说法不攻自破——随后率领罗马全军以及被解放的俘虏踏上返程。

只有那些居心叵测、心术不正的人,会意识不到罗马人希望希腊解放的满腔真诚。罗马人如此巧妙的安排,结果形成的结构却不尽人意,其原因仅仅是希腊的道德和政治已经走到了完全崩溃的边缘。罗马人习惯将希腊视为原始的家乡、精神圣地以及高雅艺术的天堂,凭借其强大的国力,罗马竟然出人意料地派出雄师劲旅,为希腊赢得了完全的自由,而且准许希腊各公社无需向外国纳税、无需接受他国驻兵,拥有至高无上的自治权。有人认为这些只不过是罗马的政治手段而已,这种看法未免太断章取义了。政治手段使罗马解放希腊成为可能,当时罗马人,尤其是弗拉米尼努斯,对希腊抱有十分强烈的同情心,所以这一可能转而成为现实。

如果罗马人应该受到责备,那么所有罗马人,尤其是打破元老院并非空穴来风的顾忌的弗拉米尼努斯难辞其咎,他们为希腊的名声魅力所吸引,因此看不到那个时候希腊各邦已经完全陷入可悲的境地。希腊公社的内部关系以及相互间的关系洋溢着某种强烈的厌恶感,希腊人不知道如何应对,也不知道如何保持现状,罗马人却听任其自由发展下去。就当时的形势来看,如果希腊一直在当地某个强国的管束之下,就能够为那种可悲且遗患无穷的自由无序状态画上句号。这种感情用事的软弱政策表面上充满人性,但实际上远比最严厉的占领更加残忍。比如在彼奥提亚,因为当时罗马人已经决定从希腊撤军,所以无法阻止亲附罗马的希腊人以旧有的方式自行补救,所以说罗马即使不曾主使,至少也允许了一场政治凶杀案。但这种优柔寡断的结果使罗马自身也深受其害。要不是因为在政治上犯了解放希腊的错误,罗马与安条克就不会引发战端,要不是在军事上犯了将戍守在欧洲边境上关键要塞的部队撤回,这场战争也不会如此被动。历史对每一宗罪孽都有因果报应,对于无能为力而渴望自由如是,对于不明智的慷慨仁慈亦复如是。

[1]波斯是伊朗在欧洲的古希腊语和拉丁语的旧称译音,历史上在西亚、中亚、南亚地区曾建立过多个帝国,如阿契美尼德王朝、萨珊王朝、萨菲王朝等。极盛疆域东起印度河及葱岭,西临巴尔干半岛与地中海,南抵亚丁湾和红海,北达高加索山脉与咸海,波斯帝国是第一个地跨亚欧非三洲的大帝国。波斯兴起于伊朗高原的西南部,自从公元前600年开始,希腊人把这一地区叫做“波斯”。直到1935年,欧洲人一直使用波斯来称呼这个地区和位于这一地区的古代君主制国家。而波斯人则从依兰沙赫尔时期起开始称呼自己的古代君主制国家为埃兰沙赫尔,意为“中古雅利安人的帝国”。——译者注

[2]塞浦路斯(希腊语:Κυπρο;土耳其语:Kbrs Cumhuriyeti;英语:Cyprus)为地理上的亚洲岛国,圣经称之为“基提岛”(古代及亚述帝国时期),位于地中海东部,是地中海地区最热门的旅游地之一。塞浦路斯共和国法定上的主权,为塞浦路斯全岛及其周围海域,除一小部分地区因条约分配给英国作为军事基地;而事实上却分为南北两部分,共和国有效统治的区域为该岛59%的面积,北部的37%则为土耳其所占领并自称为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该政治实体目前仅有土耳其一国承认。塞浦路斯于2004年5月1日正式成为欧洲联盟会员国之一,现为英联邦成员国。因为塞浦路斯在领土界线上属于亚洲,所以在亚洲的各种委员会或者是组织中的份额相对更多。主要城市有拉纳卡、利马索尔。——译者注

[3]基克拉泽斯(Κυκλδες,意为“环状”)是爱琴海南部的一个群岛,也是同名的行政大区所在地。它包括约220个岛屿,其中30多个有人居住。它的名字源于这些岛屿环绕着提洛岛排列的形状。——译者注

[4]公元前271—前213年事。亚拉图,古希腊亚该亚同盟统帅。——译者注

[5]菲洛佩门(Philopoemen),公元前252—前183年,首次继位于公元前208年。——译者注

[6]内美西斯(Nemesis),因果报应与复仇女神。——译者注

[7]比雷埃夫斯(Piraeus),希腊东南部港市。——译者注

[8]优比亚岛,位于希腊东部。——译者注

[9]埃伊纳(Aegina),希腊一小岛,位于萨罗尼科斯湾。出产海绵、鱼和橄榄等。——译者注

[10]艾留西斯(Eleusis),古希腊一城市,在雅典西北。——译者注

[11]希腊精神、希腊文化,古代希腊人以自由的求知精神为中心的人生观;与Hebraism共同构成西欧文朋的源流。——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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