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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食欲与色彩:饕餮之欲

时间:2023-08-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毫无疑问,一个味觉敏感的人可以在苦中分辨出酸、咸和辛的味道。至少对于我们欧美人,这些大脑中只有主观和客观分类的人来说,认为味道能直接作用于生物状态的个性体验是很奇怪的想法。但是,习惯上仍然称为五味。五味也是药物作用的标志,不同的味有不同的作用。……然而,需要进一步解释的是,对于味道的体验和身体变化的感觉之间的联系。

当代中国食欲与色彩:饕餮之欲

药膳中使用的多数中药人参菊花山楂不同,因为它们的生理作用不是马上就能显现出来的。但是它们的味道很浓,很容易辨明。在区分味道、综述烹饪的精湛技艺方面,中餐和传统中药疗法有很多共同的专业术语。虽说食物非常重视外观和口味,然而中药却没有那么讲究,但二者都在家居生活中占一席之地。再者,烹饪和中药都要利用多种原料,这些原料进入寻常百姓家庭,在这些家庭中,制作场所、制作周期和制作工艺都有了深刻的内涵。[47]

人们可以用味觉的词汇表达这些内涵。拿苦为例。在现代汉语中,描述受苦受难时最常用的词是吃苦。在讨论王若望的《饥饿三部曲》时,乐钢赋予这个普通的“苦”字强烈的历史感。人们很容易带着沮丧的心情说出他们或者他们的家人过去吃了多少苦。[48]无论个人的苦是什么样的,他们都会用吃苦一词把个人的苦难与国家的苦难联系在一起[49]苦也被广泛用于其他的复合词中。苦的外延也很广,从相对本意的苦到说明真正严肃痛苦的努力这种更具修辞性的概念。例如:艰苦的工作被描述成辛苦,用的是辛和苦两种味觉的本意。

在中药中,专业地使用味觉的词汇首先是指它们的本意。人们不光用众人皆知的酸、苦、甘、辛和咸五种味觉来区分中药,而且也用这些词(尽管不常用)来指特定中药的实际味道。行中医的人们常说,贤明的国王神农是传说中的中药发明人。他“尝百草”,并在此基础之上,创建了最初的医学文本。当我开始研究中医的时候,我以为上述的五味仅仅是分类条目,所以我对于“尝”这个动词很不理解。为什么神农没有说使用了或者检测了或者分辨了一百种草药?当我一开始关注药的本质特性,就发现在药典中广泛使用的这个词属于基本描述性信息。医生和患者都对药的本质特性十分感兴趣。这样,尽管患者们时常抱怨煎出的药“太苦”,但是他们也承认在多数的处方中,能尝出甘草的特有甜味。毫无疑问,一个味觉敏感的人可以在苦中分辨出酸、咸和辛的味道。考虑到味不同的草药在一起煎时,人们就很难分辨出一个复杂的处方所包含的所有草药的味道。不过我认为,毋庸置疑,对付重症要下猛药。[50]

我不是神农,我的味觉还不足以区别中药的“五味”。我吞下去的每一服中药都是苦的。我问过很多中国患者,他们都认同我的看法。既然在药效的系统功能中,无论是从经验的本质还是从分类的功能上讲,以传统方式煎出来的药是有味道的,人们则会问:“味道”的功效是什么?这个问题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奇怪?至少对于我们欧美人,这些大脑中只有主观和客观分类的人来说,认为味道能直接作用于生物状态的个性体验是很奇怪的想法。列维—斯特劳斯在使用香味的概念时,也没有赋予香味感性特质以过多的权力,超越引发记忆、或者设定或多或少其他的思维过程的能力。当我们想到伴随治疗所产生的感觉(理疗产生的疼痛,化疗产生的恶心),我们更可能把它们看作是原初行动(primary action)的副作用,几乎把它定义为附属感觉。修补肌肉、愈合骨折、组织或者微生物的死亡,抑或是激增,这些都是我们无法直接感受得到的。

生物医药的话语中,患者没必要知道为何会生病和如何治疗。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去看医生,了解我们不舒服的真正原因,因为单靠我们的个体经验是无法弄清楚的(头疼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在档案馆内花太多的时间去看那些印得很小的铅字,而是因为过度紧张。后背疼的根源不是因为缺乏锻炼而是因为椎间盘出了问题。我们通常并不看重靠经验性的推理把我们的痛苦和生活的其他方面联系起来,或者在生物医学诊断中,对这一点避而不谈。此外,标准的唯物主义因果逻辑不能直接围绕生物医学的病因、功效和行为进行解释,比如针灸所达到的功效依然很难解释。诸如肌肉、组织和微生物的实体对于以解剖学为基础的人体结构医学来说并不陌生,而这些实体可能会出现在具有唯物主义的因果逻辑的病理学叙事中。但是中医很少关注解剖学。相反,它常常以功能性药物为特点,能够在不依赖固定的结构关系模式情况下,发现生理学和病理学的显著变化。[51]再者,中医是“全面的”,它把疾病的症状和诱因联系起来,关注的不是解剖学原理,而是急症本身。连续或者同时出现的症状说明了它们之间密切相关,医师的工作就是了解这种世俗的关系,明确辨明产生这些症状为何会具有暂时的相关性。解剖学则不关注这种“全面型”。如果中医的这些描述确实是正确的,那么诱因的其他形式比如功效或者药力也应纳入考虑的范围之内。

下面的文字是从1978年出版的一本医学课本中节选出来的,用以说明认定药的味道和药的威力之间复杂而直接的关系:[52]

五味,就是辛、甘、酸、苦、咸五种味。有些药物具有淡味或涩味,所以实际上不止五味。但是,习惯上仍然称为五味。五味也是药物作用的标志,不同的味有不同的作用。……综合历代用药经验,其作用有如下述:(www.xing528.com)

辛有发散、行气、行血、或润养作用。……甘有补益、和中、缓急等作用。[53]

……酸有收敛、固涩作用。……涩与酸味药的作用相似。……苦有泄和去燥的作用。……咸有软坚散结、泻下作用。……淡有渗湿、利尿作用。

如果稍加思考就可以发现,上述的功能(比如发散、固涩等)既是表示人体正常生理活动的专业术语,也是适用于表达个体体验的词汇。换句话说,把味道和药的威力相连的逻辑也可以用于活生生的人体感官反应。然而,需要进一步解释的是,对于味道的体验和身体变化的感觉之间的联系。酸是怎样达到收敛和固涩效果的?苦为什么有泄的功能?尽管上书强调辛、甘、酸、苦和咸五种功能的分类,但是它也明确表示,这些并非硬性规定。神农先尝了百草,然后才建立了中药学。在医学文献中,医药的分类反映了中草药的实际味道。因为这些味道和特定的功效相连,所以就没有必要在中医的话语中再做解释,它们已经是历史经验的积累了。

英语没有描述对味的全身反应或者味的因果关系理论的词汇。也许英文最接近的概念是“油腻”抑或“清淡”的饭菜会影响我们的清醒程度,或者知道何种食物会让我们的胃“不舒服”。多数介绍中药的英文文献会善意地对味可能会有很强的生理学功效避而不谈,因为他们认为这种关于功效的想法太奇异。[54]在北美的营养学知识里,我们把味道归入(相对孤立的)人类主观接受体验之列,把对食物的感觉与好感或者反感相连。我们认为那些真正改变我们身体的力量和实体作为食物的属性是可以量化的(比如脂肪、维生素或者蛋白质含量),无论我们吃不吃,它们都含在食物中。我们讨论的身体是自然的一部分,对于食物文化上的享受不应列在生物学话语内。理性所感知到的食物的功效并不能抵消吞咽时相对短暂的体验,而我们肉体的感受,一旦被激起,就会指向存储着主观体验的文化领域。这时,用英文表达显而易见的快乐就显得软弱无力了。

在现代中国,企求通过吃中药解脱疾病困扰的患者总是把饥饿、过度劳累、身体兴奋或者身体放松等过去的体验与他们现在的快乐和痛苦状态相连。这是全世界患者对于疾病典型的主观描述。[55]但是从汉语和中草药的惯用语中,我们可以看出,甘性的药可以止痛治痛,辛味物质可以刺激并激活痼疾的郁滞。中药的体验特质鼓励个人微观政治,因为患者都试图通过把思想与感觉相融合的方式来控制自己的身体以及他们所处的环境并养成习惯,使他们的感觉更合乎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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