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审判研究第一辑：高度评价甲级战犯与异议法官

东京审判落下帷幕之时，日本社会几乎是一片礼赞之声。《朝日新闻》法庭记者团所著《东京审判》长达8卷，详尽记录了审理过程。在其“前言”中清晰表明了作者的态度：“东京审判是公开的，在日本国民面前，在世界历史面前大胆地公开审理。……审判的公开是人权最低的保障之一，这需要自身也被审视的大勇气。”“东京审判是对我们过去的鞭笞。审判必然会带来痛苦，这个痛苦不堪正视，但不正式过去，如何才能再生？不看到军国日本的终焉，新日本国就不可能出发。不越过这个关隘，未来的光明就绝不可能照耀出确的道路。”^[19]这一见解反映了当时日本的主流看法。

但是，随着冷战局面的形成，否定东京审判的议论迅速蔓延。1959年4月19日，在日本热海市伊豆山，树起了一座“七士之碑”。碑下埋葬的，就是当年处决的7名甲级战犯的部分骨灰。

此后，日本出现了“释放战犯”和“促进合祀”的运动，为被奉天惩处的战犯招魂。1978年，14名东京审判被判有罪的战犯灵位，其中包括东条等7名判处绞刑的战犯，被迁入靖国神社进行“合祀”，这严重伤害了中国人民和亚太地区各国人民的感情。1978年也成为一条分界线，人们抗议在此之后到靖国神社参拜的日本首相等高官。2007年，大原康男在一本专著中详细叙述了“合祀的经过与认知”，针对国内外对合祀的抗议，他辩解说：“生活在今天的我们，应该充分掌握从昭和二十年代至三十年代在全国开展的促进合祀运动和释放‘战犯’运动这一事实，来看待靖国问题。根据五十年后今天的感情和价值观，单方面裁断过去的问题，作为历史认识，从根本上是错误的。”^[20]

图2　伊豆山兴亚观音院的七士之碑

随着否定东京审判、为战犯翻案声浪的增高，“游就馆”的展品中逐渐加入这14名战犯的遗物遗书，加以颂扬。

在展示室15中，展出了东条英机等25名甲级战犯在巢鸭监狱集体签名的日本国旗；以及东条英机、松井石根、土肥原贤二、木村兵太郎、梅津美治郎、小矶国昭、永野修身等战犯的大幅照片。

“游就馆”还以显著位置展出了多名战犯的遗书、遗诗、遗物或手书条幅。

在展示室15有东条英机、松井石根的遗诗，小矶国昭和土肥原贤二的手书条幅，以及梅津美治郎的信件。其中东条的遗诗“寒梅一枝”是1948年1月6日写的，他出庭辩护刚告段落；松井自书的汉诗“死犹毛羽义山岳，玉碎瓦全任作邻。利钝莫言兴亚事，杀身本是在成仁”“人生荣辱不复求，狱里龙蛇尽差留。休说坎坷沦落客，无心没我见春秋”也是在狱中所作。

在展示室19中还有荒木贞夫、畑俊六、大岛浩、岛田繁太郎、贺屋兴宣的手书条幅。值得注意的是，展示室19是纪念“靖国神社之神”，可见在神社主办者心目中，这些发动侵略，带来亚太地区浩劫的战争贩子，已作为神灵供奉。

靖国神社本是纪念日本本国军人的场所，却建有一座印度人帕尔的纪念碑，并镌刻如下碑文：“帕尔博士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上担任印度代表法官。在法官中唯独一人提出判处被告团全体成员无罪的意见。为表彰其功绩，于2005年建立此碑。”

靖国神社不仅为帕尔树碑，而且为他立传。“游就馆”近年还让帕尔的介绍却登堂入室。在展示室15中，帕尔的大幅照片与东条等人签名的日本国旗并列，放在东条、松井等战犯的照片之上。

为了捍卫公理和正义，帕尔的观点理所当然地遭到其他10位同盟国法官的否定。作为一名法官，有自己的独立观点无可非议，允许个别有异议，本身是程序正义的体现，更说明东京审判是文明的审判。但是靖国神社如此颂扬帕尔，明白无误地昭示世人，他们对东京审判持彻底否定的态度。(www.xing528.com)

另外，在“游就馆”二楼，有两个纪录片放映厅。“第一放映厅”每天放映12场，每场30分钟，讲述靖国神社的建立于发展；“第二放映厅”每天放映6场，每场50分钟，讲述从“日清战争”“日俄战争”到“大东亚战争”的历史。放映厅大门的海报就以“我们不会忘记”作为大字标题，并宣传“这是第一部完整的纪录片电影，它的内容珍贵而无法在教科书中讲授”。如何“完整”，如何“珍贵”呢？“靖国神社2019官网”中披露了纲要。以下摘引其中几条：

——为了亚洲安定，日本做出的贡献；探讨大陆开展排日运动和“满洲事变”的真相；

——中国在卢沟桥对日军开炮。日军受到连续攻击，不得不走向日中全面战争；

——日本避免“支那事变2”的扩大，美英法苏从背后支持中国，美国最后阻挡了日本；

——美国策划了日本参战的阴谋，日本忍辱负重，被迫做出了开战的痛苦决定；

——披露东京审判将日本定罪为侵略国的不正当性；

——回顾消失在刑场的战犯们的绝望心情；

——在战局恶化情况下，为保卫祖国，日本玉碎，奉献珍贵生命特攻队官兵的心情。

可见，在纪录片中对历史的歪曲，比各展示室的说明词更露骨。^[21]

日本军国主义者给日本人民带去了巨大灾难。中国检察官向哲濬在1946年5月14日第一次法庭发言时，说过这样一段话：“我认为中国人民始终对日本人民怀有最友好的感情。但我们要向本法庭指出的是，他们的领导人欺骗了他们，愚弄了他们，而且摧垮了他们——毁灭了他们。为伸张正义，那些领导者应该为此承担责任，不仅对压迫中国人民，对世界和平负责，而且对日本人民负责。”^[22]但是靖国神社对军国主义对日本人民的毒害没有任何反思，在“游就馆”中陈列了大量当年充满军国主义狂热情绪的物品，例如展示室13陈列“神风特攻队”的照片及队员的遗书；展示室16—19展出战时小学生、青年妇女、棒球队员、士兵家属致前线的慰问信件等实物。

在游就馆的出口，还有一个纪念品商店，其中涉及二战历史的书籍和音像资料都对东京审判持否定态度。例如书刊《85名外国学者对东京审判的批判》（佐藤和男，明成社1995年版）、《再审“南京大虐杀”》（竹本忠雄、大原康男，明成社2000年）、《1937年南京攻略战之真实》（东中野修道，小学馆文库2003年）、《南京事件证据和照片的检证》（东中野修道、小林进、福永慎次郎，草思社2005年版），电影光碟《大东亚战争与国际裁判》（新东宝公司）等。前面提到大原康男为靖国神社祭祀甲级战犯和日本政要参拜进行辩护的专著也放在显著位置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