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书是一种篇幅较长的文本,又被艺人们称为条书或者传子书,所用韵辙同短篇书。文本的唱词结构以七字句和十字句为主,其表演不同于短篇书的表演即以唱为主、偶有韵白,而是采用说、唱并重的形式,这实际上是金钱板文本的一个发展,即金钱板与四川评书的结合。金钱板长篇书的出现实际上也是剧场繁荣的一个标志。清代开始盛行各种剧场形式,除了城市商业剧场戏园之外,还有酒馆戏园与茶园。特别是茶园,是清代独有的专业剧场,而其他种类多为明代的延伸。剧场的繁荣,极大地推动了各种曲艺的发展。茶园演出一般都事先规定好当日曲艺节目,多用黄色或者红色的戏单张贴公布出来,戏单在当时也被称为“报条”。乾隆末期,在北京演出的茶园中有名的有8家,到了道光年间,人们熟知的已经有20多家,如广德楼、庆春园,六合轩等[详见于道光七年(1827年)《重修喜神殿碑序》]。在北京的带动下,其他地方也开始建设茶园式剧场,待到同治、光绪年间,已经非常成熟了。茶园剧场的繁荣和完善使金钱板长篇书的诞生具备了充分的条件,长篇书的表演既有了用武之地,也在表演的同时得到发展。
金钱板长篇书的表演具备两大特点:首先,表演的开场部分与结尾部分都以唱为主,开场的唱段徐徐道来,逐渐将观众带入故事;结尾部分唱段不急不缓,引人留恋回味。其次,金钱板长篇书中间部分以说(即评书)为主,以唱为辅,这样说、唱交替的形式使得表演灵活多变,在展现故事的同时让观众不会产生单调的感觉,这是非常重要的。艺人们则把这种形式形象地称为“风绞雪”,这一特点在《乾隆访江南》书目中有明显体现,后面会说到。
金钱板长篇书表演又可分为“扭(或柳)条书”和“墨本”两种类型,这完全是由艺人在表演节目时对文本进行二度创作的方式的不同决定的。扭条书这种文本在表演时只需要艺人记住“条纲”(“条纲”也就是故事的主要情节梗概和人物的活动脉络),在现场临时编说,唱词大多为艺人即兴临场创作,这种形式被艺人称为“抓水子子”或“踩韵”。表演扭条书要求演员具有扎实的基本功和一定的文化功底,如《大清传》《黑虎传》等均采用此类创作方式。另一种类型为墨本,即艺人说唱的唱词文本均有已写好的底本,每本书的各章节既连贯又可独立成篇,其中经典的代表唱词文本有《打董家庙》《乾隆访江南》和《岳飞》。
《打董家庙》又名《武松传》,是由《打虎》《别家》《赶会》《闹庙》《除霸》《起解》《投店》《打店》八个唱段组成的。《打董家庙》内容丰富、情节曲折、引人入胜,其表演对演员要求较高。当年邹忠新老师刚刚艺满出师后,在牛市坝的茶馆表演时,就有人点过《打虎》这一折,当时邹忠新老师的演出可以说是非常成功。行内人都知道《打虎》这一折是考纲书,意即功夫不过硬唱不了它;而且还是通江书,即通行江湖的书,因为它不仅仅要打和唱,还要看做功,也就是要加上许多动作的配合来表现和渲染情节、烘托英勇的氛围。据邹老师的传记记载:待表演到武松迈着醉步,踉踉跄跄上得景阳冈上树林中,与吊睛白额猛虎相遇时,邹老师运用口内发出的各种声音,将人吼虎啸、狂风寒气、树动山摇、石坠崩裂的环境烘托得真假难辨,如身临其境。在演到人虎搏斗时,邹老师将自己所学功夫充分展示出来,把老虎的扑、掀、剪、吼、抓、踢、扫,以及武松打虎的闪、躲、跳、按、揪、打一一穿插表演出来,所谓:起处生风,落处出火,腥风血雨染松林,散乱毛须落山岩,惊心动魄,如亲临其境。下面选录《打虎》一折以供欣赏。
打 虎
油菜籽开花遍坡黄,
大路上走来了武二郎。
手提齐眉短哨棒,
背上横背一个小包裹。
好汉回家看兄长,
前面不远是景阳岗。
太阳晒得来汗长淌,
路旁现出一个酒店房。
哦,白布招牌迎风荡,
上写着“三碗不过岗”。
武松进店高声嚷:
“酒保,拿酒来。”
沽来美酒,呼噜噜解愁肠。
喝完了几瓶“葡萄酿”,
又喝几碗“透瓶香”。
吃罢酒给罢账,
武松迈步就出店房。
店小二上前来忙阻挡:
“哎,好汉哥哥,你硬是再生的活杜康,
今天你要向何往?”
“呵,嘿嘿嘿,某要回阳谷县归家乡。”
酒保连声喊冤枉:“冤枉啊冤枉啊冤枉。”
喊得武松心发慌:“酒保叫苦为哪样?”
“好汉哥哩,
我愁你呀一会儿喝醉了难过景阳岗。
山上有一只白额虎,
嗬呦!随时都要把人伤。
阳谷县告示传乡党,
来往客商要提防。
人少不要把山上,
人多呢都要准备好刀枪。
你倘有不遵故违抗,
却难保你的生命不受灾殃。
呵,嘿嘿,好汉哥,你暂住在小店里一晚上,
明天你们结队好过岗。”
武松一听瞟眼望:
“嘿嘿,酒保,看不出你呀……”
“我们是好人啰。”
“嘿嘿,你才是一个黑心肠!
哦,你看我这个包袱里头背得有银两,
你想做一个黑店猛虎引群羊。
我老子今天决不上你的当,
看你怎样把人伤。”
酒保挨了一个当头棒,
哎呦!嘿嘿,这个那个这个那个开不到腔。
嗨嗨!他才是瘟猪子(笨蛋)服的辣子酱,
栽舅子,我让你鲜肉去送给那虎大王。
武二郎抖擞精神放开了胆量,
一步更比一步忙。
头重脚轻身摇晃,
醉眼朦胧看前方。
大树苍松遍山长,
闲花野草在笑人忙。
悬崖陡坎高数丈,
弯弯小路通山梁。
阵阵凉风心快爽,
股股酒气涌胸膛。
武二郎倒卧在草坪上,
心玄玄来意彷徨。
猛听得狂风吹得树摇晃,
乱石点头鸟飞翔。
武松猛然拖哨棒,
注意留神看周详。
哦,路旁边有座山神庙,
阳谷县有一张告示贴在石墙。
上写着:深山有虎把路挡,
过路商客要提防,
巳午未结队把山上,
错过时间啦要遭殃。
本县悬出了这千金赏,
招募壮士上景阳。
谁能除却了这孽障,
留得义名传四方。
武松一看罢心里头在想:
咦,果然有虎把人伤,
好好好,好汉不上眼前当。
走,待某转身下山冈,
嗯,不好,不好啊,
店小二笑俺没胆量。
男儿无志寸铁无钢,
我单人过冈难抵挡。
恐怕我人强力不强,
哎,龙潭虎穴某去闯,
刀山剑林又何妨。
武松朝前闯,找寻兽中王。
前有深谷把路挡,又有山涧流水长,
左半边悬崖高数丈,
又有一棵大树子靠在路旁。
武松看罢心欢畅,
哈哈哈,好哇!这才是一个打虎的好地方。
这大树能把猛虎挡,某在树后暗隐藏,
全凭俺这一根短哨棒管教它头脑开花冒血浆。
阵阵狂风起烟瘴,股股腥臭闷得慌,
看,那山峡口出现了一只吊金白额虎,
连头带尾有丈多长,
四爪比盘大,两眼闪金光,
扁担花,头顶王,咆哮的吼声震山冈。
两眼不住四下望,抬头看见武二郎,
四脚一蹬扑过来。
咔嚓!嘿嘿!虎也慌来呀人也忙。
武二郎打断了手上那一根短哨棒,
老虎也在那大树脚上碰带了伤,
又痛又恨心在想:
呦,我今天搞的啥名堂?
往天吃人很顺畅,
一口一个像喝汤。
我今天碰到大劲仗,
看来他比我还要强。
冤家相逢狭路上,哪能饶你过山冈?!
腰一弯,头一昂,张牙舞爪发疯狂,
对准武松迎面撞。
哎吔,武二郎腰子翻身闪一旁。
两个在把生死抢,一来一往比高强。
老虎想:哦呦,这个大汉好胆量,
敢来惹我兽中王?!
武松想:嘿嘿,自我活在这人世上,
碰着老虎还是第一场。
武松飞身来得快,一把手抓住老虎的背脊梁,
它的前爪爪在抓,刷刷刷,
后爪爪也在蹬,卟卟卟,(www.xing528.com)
嗨哟,把地下刨了两个大凼凼。
鼻子眼睛血长淌,武二郎一看气昂昂。
拳头打,脚尖撞,老虎满口冒血浆。
你看它的虎尾钢鞭在左右打,
武二郎钢筋铁骨不惊惶。
拳头打,脚尖撞,
嗙嗙嗙,嗙嗙,
打得老虎气息奄奄命丧乡。
常言道:老虎死了不倒威,
临死之前两眼还盯着了武二郎。
好武松满脸通红头昏涨,
翻身跌倒大路旁。
猛听锣鼓震天响,
赶来猎人一大帮。
有的说来有的讲,
好好好!齐夸赞打虎英雄不平常。
把武松抬到那阳谷县,
打虎的威名传四方。
为民除害人敬仰,
武二郎气贯山河万里长。
(邹忠新整理)
另外一个为广大观众熟悉和喜爱的改编曲目是《乾隆访江南》,这部曲艺作品本来已经失传,经过邹忠新先生多年回忆整理,终于得以完成,使得其能够再次展现给观众。《乾隆访江南》全本故事有四十回,即四十段故事,也是长篇金钱板书的范本,它由《乾隆投店》《大闹河坝》《瓜宝救驾》《乾隆坐牢》《误入西宫》《状元遇救》《做媒审奸》《法场行刑》《御笔高天》等四十段组成。由于是长篇书,它不但内容异常丰富,文本风格也是错落变化,其中一个明显的特点是,在唱的过程中,出现了大段的念白,风绞雪的特点尤其明显。比如在第十四段《松林奇遇》中,有念白描写山东黎城过天星白豹以及他的身世背景等。第二十段《误入西宫》中,以念白陈述瓜宝乘墨骡过九龙桥,被摔九龙桥、被救……,其篇幅的分量已经超过了唱段的分量。又比如,第三十段《姚豹盗印》和第三十三段《赵飞盗圈》内容都是念白篇幅超过唱段篇幅的长度。念白是一种独立的表现手段,可以说既有别于唱,又与唱有联系,因此,金钱板演唱中的念白与唱常常是巧妙地结合成一个和谐的整体,彼此呼应,相辅相成,各臻其妙。
如《姚豹盗印》只有开始四句唱:
姚豹盗印
说稀奇,唱稀奇,
说起稀奇不稀奇。
姚豹盗印进城里,
巧记良方破秘密。
(念白)……
以结尾八句唱词:
素兰小姐赠宝图,
终身托给李状元。
好圈哪!好圈哪,
夫妻团圆到百年。
告别起身出房院,
姚豹跟随身后边。
这就是姚豹盗印书一段,
下一回状元登上二龙山。
中间完全是念白,似乎已经是以评书为主了。这里附上部分念白:姚豹来到府衙后厅厢房,耳听四更梆锣声响,走到侧门姚豹一手抓住更夫的衣领,一手紧握梆锣,低声问道:“我问你黄三虎狗官这阵住在哪里?若不实说,我要你的命!”“好汉且慢,你看那正厅左厢房就是府大人常住之所,我不敢说假,请饶恕!”“好!我不管你说真道假,暂且把你委屈一时。”姚豹速将更夫的腰带解下,把他捆绑,嘴里塞上一块衣襟破布,纵身来到正厅左厢房门前。借着微微月光,见这房门拱圆双扇,用手轻推,原来已是木栓双闩,他急忙将特用家伙取了出来,先用橡皮水瓶在左右门道脚上打湿水,以便推门无声响,再用钩夺薄片刀将门栓拨开,刀尖向上顶,门扣自落。把手推门,轻开半扇,又用一摹拟橡皮人,吹气胀大,用手捏紧伸进房门探试一番,并无动静,回手随身收藏,插脚进门学鸡公走路,脚朝天,手朝地,昂头观察,慢慢移动,毫无声息,来到黄三虎的床面前,见他头东脚西脸向床背墙壁,正在酣眠入睡,姚豹看罢,仗着自己久有经验,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在身旁摸出一个绒纸包裹的臭皮蛋,先放于怀温暖,回身来一手轻轻揭开被盖,一手伸被窝里探摸,察觉到黄三虎是客不离货,货不离身,果然将文凭、印信、娥眉龙刀这三件宝物缠绕身上,但不知是真是假?我要查看明白,免得上当,姚豹查到黄三虎今夜穿的是一条宽裆大裤脚短中衣,这时姚豹将怀中温热的臭蛋取出轻轻放进黄三虎的裤裆里,伏在床下静听。片刻间黄三虎突然惊醒,两腿一夹,哎呀!屙了㞎㞎。哦!因为昨日一天,先是忧虑后是惊喜,喜的是隐藏在我女儿绣楼的李调元被拿获打死,夺得皇家三宝。一个整天劳累,疲劳伤神,故尔瞌睡香甜。昨夜又胡吃一些生硬饮食,致使糊里糊涂睡下去不知不觉就拉了稀,要想叫下人进来,看见这样且不笑话,这瞌睡又在催人入眠,只好将裤带全部解脱暂时放在床下,等天明再为收拾也不为迟。想到这里急忙脱放完毕,一阵蒙胧又睡熟了,姚豹拿起宝物,轻快出门,在月光照映下一看,三宝齐全,跟我在绣楼上所见之物一样,想必是真,又想到明人不做暗事,待我留下真实姓名,以后好做他的活对证。回头大叫一声,“吔!吙!黄三虎狗官听着:爷爷姚豹收回三宝,你好好的等候死期,爷爷去了!”说罢飞身上房,抱起一垛房瓦向天井抛打下去,随着哗啦啦的声音,像闪电般离开府衙而去,要时无影无踪……
用行内人的话说,念白很靠功夫,意思是其技术要求很高,熟练掌握念白的技巧,其难度不在唱之下。戏曲演员常说“千斤白,四两唱”,这个说法意在强调念白功之难。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唱曲难而易,说白易而难。”究其原因在于:“盖词曲中之高低、抑扬、缓急、顿挫,皆有一定不移之格。谱载分明,师传严切,习之既惯,自然不出范围。至宾白中之高低、抑扬、缓急、顿挫,则无腔板可按,谱籍可查,止靠曲师口授。”除此之外,唱还可以凭借弦管的帮助,而念白则无乐器可以依托。念白中的音调起伏与节奏感,较之唱更难于掌握。韵白多用于正剧(或悲剧)性的人物或场合,这一点在金钱板表演中也得到了体现,如描述状元郎的出场时,就显出正统庄严的意味:头戴关东大帽,上安大红橘定,脑后双眼花翎,额前镶嵌一颗明晃晃亮铮铮、又黄又绿又红的三宝壁玉猫眼睛,身穿万丝纱官袍,五色金线,刺绣成海河涯,前后衣裳巧绣蛟龙绕海,外套金黄马褂一件,上绣鹿鹤同春,足蹬元青软缎朝靴,靴尖上用金丝盘扎日月光照,项上戴有一百零八颗珠红玛瑙朝珠,光泽触目,串珠下一块小小金镶玉牌,左右有满汉文四字——“皇恩浩大”,两手马蹄袖高挽,左袖口刺绣竹节,右袖口刺绣腊梅……。金钱板的念白是以四川话来表演的,可以说是韵味十足,别具特色,加之打板配合的节奏感强,令人印象深刻。这几点在第三十三段《赵飞盗圈》中都有具体体现。
赵飞盗圈
大鹏展翅腾空起,
远举高飞吐红霓,
天地自然多变异,
世上人多心不一。
赵飞盗圈进庄里,
胸怀机密把握良机,
轻步上楼稳住气,
隔窗观望娇滴滴。
任凤瑶闷坐檀香椅,
蟠红宝剑不离手。
好啊!天赐良机正合意,
赵飞取出了喷烟的小东西,
先用药把自己的鼻孔塞起,
噗!一股烟雾,
就听小姐在打喷嚏,
顷刻之间昏迷过去。
赵飞推窗往内移,
将小姐面衣绣鞋脱下去,
又用床单裹身躯。
蟠虹剑横插在背上背起,
抱起小姐打开房门下楼梯,
进小巷黑黢黢,
奔向前厅来得急。
这时候,清风徐徐,月朗星稀,
金鸡催人起,林中雀鸟啼,
众好汉,昏昏欲睡眼闭起,
任庄主精神恍惚头首低。
勇赵飞大吼一声:
“请注意!宝贝来了!”
“叭嚓”一声好惊疑,
任庄主睁眼一看,
面前睡的是我亲生女,
双目紧闭正昏迷,
老任鸿将宝剑玉圈放在地,
解下自己的风披衣,
遮盖住女儿身体,
忙转过身拿玉圈,
哦嗬!宝圈毫无踪迹。
气得任鸿顿足捶胸发怒气,
天哪!苍天啊!
小子赵飞伤天害理把人欺,
我定要活活地抓住你,
当众挖心抽筋剥皮。
且不说任鸿安排做准备,
我再说赵飞回山笑嘻嘻,
一席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心欢喜。
好!赵飞啊,
真是一个智勇双全,
不怕死的英雄无敌。
看起来大祸临头当防御,
剑侠庄和我们誓不两立,
有多少无辜的人头落地,
要解冤仇何时期?
李调元连说几声,我去我去我愿去,
去说道理,
英雄爱国,爱国英雄,志向统一。
“我做媒,
将凤瑶姑娘许配你,
你就是,
任鸿庄主的好贤婿。
任庄主识时务明大义,
他绝不会是非不分与众为敌。”
大家都说:
“好!搭鹊桥就看你状元老弟。”
“对!月下老我愿当绝不迟疑。”
共同商量安排就序,
又通知扬州府的巡按馆驿。
李旺把人役全带起,
二龙山同状元条理整齐,
急忙冠戴作周礼,
清朝制度一品级。
(白)头戴关东大帽,上安大红橘定,脑后双眼花翎,额前镶嵌一颗明晃晃亮铮铮、又黄又绿又红的三宝壁玉猫眼睛,身穿万丝纱官袍,五色金线,刺绣成海河涯,前后衣裳巧绣蛟龙绕海,外套金黄马褂一件,上绣鹿鹤同春,足蹬元青软缎朝靴,靴尖上用金丝盘扎日月光照,项上戴有一百零八颗珠红玛瑙朝珠,光泽触目,串珠下一块小小金镶玉牌,左右有满汉文四字——“皇恩浩大”,两手马蹄袖高挽,左袖口刺绣竹节,右袖口刺绣腊梅,表示着为臣者要忠节傲霜。赵飞、姚豹等人齐说:“我们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从来也未享受过这样高贵的风光。”李调元回口说道:“我这一身衣着就是国家的法典,忠实执行有赏,违背行使受罚,时间不早,各位哥哥我们上道起身,稍慢一步后患无穷也。”耳听李旺高声喊道:“状元拜访剑侠庄,鸣锣开道,备马。”状元公上马,赵飞、姚豹、马腾等人随后保护,只听到锣声震“当!……当!……啊!……”这真是好威风。状元一路行程暂且不表,单说管家李旺随带四名锦衣校卫,后跟一彪人马各执刀枪器械,紧紧跟随在后,浩浩荡荡直向剑侠庄而来。这时老英雄任鸿,正在大厅寿堂上安排如何攻打二龙山,捉拿鸡脚杆以雪心中之恨,众英雄又确实亲眼看见,赵飞无情无义无理地将剑侠庄庄主任老英雄的女儿任凤瑶用被单包裹以此瞒心昧己的行为,盗走宝圈,怎不叫大家火上浇油,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抓住赵飞碎尸万段。众人正在义愤之间,忽见丫头从后院急忙跑来,将手上的一张字条双手捧交给老庄主任鸿,面红耳赤地说道:“小姐请老爷不看金面看佛面,不念你女儿单身孤苦,也要念老夫人临终嘱托直言,女儿终身大事,只可维护,不可儿戏。请老爷三思而行。”说罢叩头礼拜,转身回绣楼去了。老任鸿听罢,又看字条上写这样几句:“我苦命的爹爹,儿的终身已被赵飞所占,不如就此顺水推舟,将女儿终身大事许配赵飞为婚,以结秦晋之好,又可消除两家仇恨,若不如此,女儿只有一死,永别爹爹!请爹爹三思。”任鸿看罢,急得来心情缭乱,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忽见庄丁赶来禀报:“回禀爷爷,扬州府五城兵马大人和许多文武官员,来到我庄摆开旗队,有一官员说道:朝廷钦派八府巡按李调元,从扬州府公干后赶来我庄,有红本来拜见庄主,说有要事相商。请爷爷定夺。”任鸿大为吃惊,众人不知所措,暗想我们与官素无往来,为什么扬州府文武官员还跟随朝廷钦差的上差大官八府巡按李调元来到我庄,说有要事相商,唉!这才是啊,糊里糊涂的事还未办完,这懵里懵懂的事不知从何而来?我不见,必然违命该斩;要见,不知有何疑难?叫我时时难解。也罢,为了保全自己,只好依理接见。想到这里急忙吩咐左右,将寿礼全部撤下,上设公案,准备茶点伺候,又向众人招呼,请各位暂时留驾本庄,大家两旁侍立,不可擅动,试看结果如何,再做商量。大家点头称是,纷纷地收藏好兵器,随同老庄主任鸿出来相迎上差进庄。李旺等人一拥而入,来到厅上,分宾主坐下。本城守备向任鸿介绍了管家李旺和校卫将军等人,又将任鸿的身世向众官介绍一遍说:“任鸿原本江湖卖武行家为生,皆因好打不平,杀死乡里一个恶棍,从外地逃至扬州,隐居仙鹤岭剑侠庄安身。一连再三向本府据结保证,从此不再伤害人命,本府见他豪侠义胆,免于上报立案,一者可保本方安宁;二有借用之处,他们也可协同治之。”守备一番言语说得任鸿点头称是,拱手说道:“老朽一家在此苟且偷生,实在是仰仗扬州文武各位大人对我的宽量。”李旺微微点头笑道:“不介绍我们不相识,今天相识都是有缘人,常言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们老爷奉旨出京,一者为朝廷招贤纳士;二者为社会除暴安良。因此,我们的老爷肩挑重担,常在坎坷中行走,波浪里游荡。这一次我们来到扬州,办完了几桩大事,正欲回奏朝廷,乔装行至中途,就在这剑侠庄和二龙山之间失去了手腕上的一只宝圈,如果是一般的玉圈不值几何也不在话下。这失落的本是一只朝廷钦差有功之臣的翡翠龙凤玉镯,它牵扯到朝廷的圣意,大人的终身,生死存亡的大事。因此我家老爷才亲命鸡脚杆赵飞,来贵庄讨回此圈。怎奈庄主不会知道此圈的始末根由,不愿奉还,这也难怪;三者赵飞没有如实说明宝圈的由来,故而逼得赵飞最后使用绝招,用闷烟将令爱迷倒,再用床单裹身使庄主感到意料之外,他趁机将圈盗走。这就是女回父亲,物回原主,为了解除两家的疑团和仇恨,我家大人甘愿亲自做媒,将你的女儿凤瑶姑娘许与赵飞为婚,再请庄主告诉各位好汉,愿意当差可跟随,为我家大人当差,不愿者听其自便,以后回朝奏明皇上,大家也有一官半职。这样做,一来可为令爱成其百年之好,二来解除疑团之恨,庄主收得乘龙佳婿。第三跟老爷当差,大家也有个光明出头之日,也不会失掉你大义凛然豪侠肝胆剑侠之称也。”李旺说到这里,守备大人和众官连连鼓掌喝彩,转身向任鸿说道,你一生劳苦,而今老来受福,这真是老英雄,老来红啊。
一席话说得众人哈哈笑,
老任鸿又是欢喜又是心焦,
喜的是出头的日子到了,
焦的是赵飞欺人难饶恕。
忽听得道锣声响在吼道。
“啊!……”庄丁进庄说根苗,
“八府巡按到,百官迎接好礼貌,
依次排列分高低。”
李调元庄外忙下轿,
看众人无官跪接,有官躬腰,
这一回李调元来做月下老,
但不知红绳怎样来系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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