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在摩陂渡过了他生命中最后一个新年,随后下令回师邺城,他没有在许县停留,可能还是不愿意见到献帝吧,不过他绕道去了洛阳。
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正月里,魏王曹操一行抵达洛阳。几个月前,曹操从汉中率大军回来时也在洛阳做过停留,他在这座城市生活过多年,20岁走上仕途也是从洛阳开始。多么美好的岁月呀,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洛阳北部尉,却让那时的生命如此充满激情,也充满期望。
眼下,洛阳已残破不堪,经过战争的洗礼,尤其是经历了董卓纵火的摧残,洛阳几乎成为废墟,包括曹家旧宅在内的大部分建筑都成为一堆堆瓦砾,但曹操对这里仍然充满了感情。曹操命令有关部门对原洛阳北部尉官署进行了复原,并特别强调修得比原来还要气派。
这再一次证明曹操确实老了,只有老人才更留恋和回味自己的过去。
这一次由摩陂来到洛阳,曹操打算在此住一段时间,他下令在洛阳修建宫殿,宫殿的名字都起好了,叫建始殿,但是在施工过程中,却接连发生了不祥之事。
为修建始殿,工匠砍伐濯龙祠里的树木,但是奇怪的事发生了,树被刀砍之后却流出了鲜血(起建始殿,伐濯龙祠而树出血)。
曹操命令工程负责人苏越把一棵梨树迁走,在挖树根的时候树也流出了鲜血。苏越把情况报告给曹操,曹操亲自前去查看,果然见到树根出血,心里很厌恶,认为这是不吉之兆。
曹操一下子病倒了。
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正月二十三日,魏王曹操病逝于洛阳,按中国习惯的虚岁计算,曹操死时66岁。
曹操20岁出仕,30岁时赶上黄巾起义,在镇压黄巾军的过程中一步步走进历史舞台。59岁时曹操晋爵为魏公,62岁时晋爵为魏王,他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南征北战中度过,较之西汉初年的刘邦和东汉初年的刘秀,曹操可能都会有生不逢时之叹。刘邦只用6年就取得了天下,刘秀用的时间更是不到4年,而曹操打了30多年的仗,直到临终前还在四处征战。
曹操的一生波澜壮阔,功业卓著,他被称为一位不同寻常的人物(非常之人),是一个超越了那个时代的人(超世之杰)。
曹操是一个伟大的军事家,被称为那个时代的孙武、吴起;他也是伟大的文学家,被称为“诗史”;他也是著名的书法家,可以与同时代大书法家张芝、张昶等相提并论;他也是一个音乐家,能与当时著名的音乐家桓谭、蔡邕相比;他也是围棋高手,与当时著名的棋手山道子、王九真、郭凯等不相上下。
总之,曹操是一个有文治武功,也充满个人魅力的人,他是那个时代造就的,他用自己丰富的人生也辉映了那个时代。
魏王驾崩十分突然,如何料理后事令人措手不及。
此时王后卞氏以及太子曹丕都远在邺县,曹丕的另外两个同母弟弟曹彰和曹植一个在长安,一个同在邺县。
在洛阳的大臣们经过商议之后,共推谏议大夫贾逵主持丧事。曹操驾崩的消息对各方面震动都很大,有人认为应该秘不发丧,贾逵认为不可,而是立即公开发丧,并让大家前来瞻吊魏王遗容(令中外皆入临),之后命令大家各返岗位不得擅动。
只有青州兵不听指挥,他们擅自击鼓离去,有人认为应该命令他们不得妄动,如果不从就派兵征讨。贾逵知道这支最早改编自黄巾军的队伍,一向军纪最差,独立性最强,除魏王之外,只有于禁能镇住局面,现在魏王驾崩,于禁身陷孙权,没有人能管住他们。
贾逵认为对青州兵应该安抚,他写了一篇很长的檄文,告诫青州兵自我约束,同时命人继续给青州兵发放给养,局势才稳定下来。青州兵的骚动给大家提了醒,有人建议把各地的郡太守、县长都撤换成沛国或者谯县的人。
对于这个愚蠢的建议,魏郡太守徐宣给予严厉驳斥:“如今大家同舟共济,每一个人都怀有忠义之心,如果全用沛谯人士,将会让那些忠臣心寒!”
曹魏已远近一统,内部并无派系和亲疏,只有沛国或谯县人无异于制造对立,徐宣的看法是对的。这条提议最终没有实行,避免了曹魏内部可能出现的一场大动荡。
没几天,鄢陵侯曹彰从长安赶到洛阳,他一到就向贾逵询问魏王的印信放在什么地方。
贾逵一脸严肃地说:“魏国有指定的继承人,魏王的印信不是你该问的。”
有一部史书说,曹操临死之前曾急召曹彰来,但曹彰未到曹操已经驾崩,曹彰认为父亲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向自己交代,所以很关心父亲印信的去向,对于父亲要向自己交代哪些事,曹彰认为是有关继承权的大事。
曹彰来到洛阳,见到曹植后说:“先王召我,是想立你为接班人。”
曹植赶忙说:“不可,没见袁氏兄弟吗?”
如果这个记载是真的,说明曹植还算清醒,袁氏兄弟的教训倒在其次,关键是他的哥哥曹丕在这一两年里已经基本完成了对异己势力的清除。(www.xing528.com)
曹植明白,纵使父亲临死前把他本人找到跟前,亲手把印信交到他的手上,这个班他也接不了。
在贾逵等人主持下,魏王的灵柩运回邺县。
魏王突然驾崩的消息传到邺县时,太子曹丕及文武官员无比悲痛,曹丕号哭不止,无心过问任何事。
担任太子府总管(太子中庶子)的司马孚劝道:“大王刚刚去世,正有许多国家大事需要料理,不能效法普通百姓们的孝行。”
曹丕才止了哭泣,但臣属们也聚到一起放声痛哭,正常的办公秩序完全被打乱。
司马孚呵斥大家:“大王去世,天下震动,你们应该赶紧拜见太子,安定人心,难道只会在一块哭?”
大家才停下,赶紧忙正事。
在司马孚等人主持下,在魏王灵柩没有到达前,邺县已经开始筹备丧事。对于太子何时继位,大家有了争论,有人认为太子继位应该先有天子的诏书,也有人认为可以提前继位。
尚书陈矫认为:“大王在外面驾崩,现在人心惶惶,太子应该立刻即位,以安天下之心。”
陈矫更直言不讳地说,曹彰就在魏王的灵柩前,随时可能有变。曹丕于是决定提前继位,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做完了各项准备(具官备礼,一日皆办)。
第二天早上,魏王宫宣布了由王后卞氏发布的诏令,命太子曹丕继承王位,大赦天下。
没过几天,献帝的诏书也来了,御史大夫华歆亲自送来丞相和魏王的印信,诏令新魏王仍兼任冀州牧,尊王后卞氏为王太后。
为了向新魏王表达祝愿,汉献帝下令改元为延康,使用了25年的汉献帝建安年号结束。这样,公元220年现在便有了两个年号,正月是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正月以后是延康元年。
汉献帝延康元年(220年)二月一日发生了日食,是上天哀悼已故魏王的离世,还是魏国新政权的不祥之兆?每个人都做着不同的解读。
二月二十一日,曹操被安葬在他生前指定的寿陵,在去年发布的《终令》里,他对陵寝的位置已经进行过详细交代,即邺县城西西门豹祠西边的高岗上,那时候地方确定后,曹丕等人就开始修建陵墓,现在可以使用了。
曹操的后事均按照他临终前的遗嘱办理。除了一年前曹操正式颁布的《终令》外,曹操临死前还留下了遗嘱,这篇文献正史没有提及,它保存在南朝时编纂的一部文选中。
曹操在这篇临终前的遗嘱中对后事做了具体交代:
“半夜里我觉得稍微有点不舒服,天明时喝粥出了点儿汗,服用了当归汤。我在军中坚持依法办事,这是对的,至于因为一时之怒而造成大的过失,这些不应当学(小忿怒,大过失,不当效也)。
“天下还没有完全安定,古代的葬仪不必完全遵守。我有头痛的毛病,很早就开始戴头巾,我死后,丧服跟平时穿的一样就行,这个别忘了(勿遗)。
“文武百官来吊孝的话,只要哭15声就行(百官临殿中者,十五举音)。葬礼完毕即脱去丧服。驻守在各地的将士都不要离开驻地,各级官员要认真履行职责。入殓时不必再换衣服,不要用金玉宝器来陪葬。
“把我葬在邺城西边的高岗上,与西门豹祠紧邻(葬于邺之西岗,上与西门豹祠相近),我身边的婢妾、歌伎等,都让她们住在铜雀台上,好好对待她们。在台上安放一张六尺长的床,挂上帷幔,一早一晚供上祭物,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从早到晚向着帷幔歌舞。
“你们要经常登上铜雀台,远望我西面的陵园。我留下的香料可以分给各位夫人,不要用香料来祭祀。宫人们如果无事可做,可以学着纺织丝带、做些鞋子卖。我一生为官所得的各种绶带都存放在库房里,我留下来的衣物可存放在另外一个库房,不行的话你们兄弟就分掉吧。”
这篇遗嘱很不完整,中间可能佚失了不少内容。从语气上看,它是写给曹丕兄弟们的,中间既有自己人生经验的总结,也有如何安排后事的具体交代,有些地方说得很细,有点婆婆妈妈,让人跟雄霸天下的曹操无法联系起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哀、也善、也真。后世对曹操颇有争议,但对他之前发布的《让县自明本志令》以及这篇临终遗嘱,都不约而同地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这是一个男人真性情的流露,是曹操本色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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