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董昭等人的操作下,政治改革迅速迈出了第一步——恢复酝酿已久的九州制。
这项改革的主要内容是:撤销幽州刺史部和并州刺史部的建制,将其所辖郡国并入冀州刺史部;撤销司隶校尉部、凉州刺史部,将其所辖郡国并入刚刚成立的雍州刺史部;撤销交州刺史部,将其所辖郡国并分别并入荆州刺史部和益州刺史部。
东汉原来有13个州刺史部,本次行政区划调整后只剩下了9个州刺史部,即兖州、豫州、青州、徐州、荆州、扬州、冀州、益州和雍州,与“禹贡九州”相比差别只在益州刺史部一地,“禹贡九州”没有益州而有梁州,而这两个州指的是一个地方。
按照新的行政区划,目前“曹统区”的范围包括冀州、兖州、豫州、青州的全部,以及雍州、徐州的大部,荆州、扬州的一小部,孙权拥有扬州的大部以及荆州的一小部,刘备拥有荆州的一部分,刘璋拥有益州,另外现属于冀州刺史部的辽东一带有公孙氏的割据势力,而原交州刺史部的大部分地区也处于割据状态。
当然,曹操搞的这套行政区划改革也只能在自己实际控制区内施行,孙权、刘备对这套把戏并无兴趣,他们根据自己的需要在各自控制区内增设郡国,在辽东的公孙氏政权甚至搞出过新的州一级的建制。
这项改制完成后,迈出的第二步是恢复五等爵制。
汉献帝建安十八年(213年)五月,献帝派御史中丞郗虑代表自己(持节)前来邺县,拜曹操为魏公,这是继王莽的安汉公之后两汉又一次有了“公”这一爵位。
公爵也有封地,献帝划给魏公曹操的食邑是空前的,不是几个县,也不是1个郡,而是10个郡国!
这10个郡国包括:魏郡、河东郡、河内郡、赵国、中山国、常山国、钜鹿国、安平国、甘陵国和平原国。其中,魏郡的辖区在之前已经进行过调整,辖有29个县,堪称天下第一大郡,其他9个郡都在魏郡周边,幽州和并州撤销后,它们目前都隶属于冀州刺史部。
以上这10个郡就是“国中之国”,姑且称之为“魏公国”。
郗虑一行带来了献帝为册封曹操而发布的长篇诏令,这篇诏令文辞华美,相传为供职于尚书台的陈留郡中牟县人潘勖所作,他是有名的碑颂高手,诏令说道:
“我缺少德行,从小又历经灾难(朕以不德,少遭愍凶),开始流亡到长安,又辗转到唐国、卫国的故地。当时我就像旗帜上的飘带一样任人摆布,宗庙无法祭祀,董卓等人野心勃勃想分裂国家,各地百姓我也无法统治,由高祖皇帝奠定的基业眼看将要不保,我内心忧虑无法安眠。于是我暗中祈祷,希望上天怜悯。终于我的祈祷感动了上天,于是诞生和出现了丞相您(诞育丞相),护卫汉家皇朝,拯救苦难中的百姓,这一切都依赖您啊!
“现在,我授给您典章里规定的物品,请您听我的策命。之前董卓作乱,各地州刺史、郡太守们不顾安危以谋王室,您招募士兵向董卓发起进攻,为各路军队起到了带头作用(君则摄进,首启戎行),这正是您忠于本朝的见证啊!后来黄巾起事,侵我北方三州,祸及平民,您又剪除他们以使东方安宁,这是您为朝廷立下的一大功劳。韩暹、杨奉专用威命,您进行讨伐,避免了朝廷的灾难,后来迁都到许县,造我京畿,设官祭祀,不失旧物,天地鬼神得以安定,这又是您的功劳。
“袁术僭逆,肆虐于淮南,但他畏惧您的神威不敢过于张扬,您巧用计谋,蕲阳一役将桥蕤斩首,之后挥兵向南,逼迫袁术发病而亡,这还是您的功劳。之后您回戈东征,吕布就戮、张杨殂毙、眭固伏罪、张绣稽服,这些都是您的大功。袁绍逆乱天常,危及社稷,凭恃其众,称兵天下,此时王师寡弱,是您秉持大节,奋起武威,运用神策,在官渡将他打败,使国家免于灭亡,这还是您的功劳。
“后来您拓定北方四州,袁谭、高干枭首,海盗奔逃,黑山军归顺,这全您的功劳。乌桓人崇乱于北方,袁尚往投,逼据塞北,您束马悬车,一征而灭,这又是您的大功。刘表背诞,不供贡职,您率领王师南征,威风先至,荆州的8个郡、100多个县不战而降(百城八郡,交臂屈膝),这还是您的功劳。马超、成宜等人同恶相济,占据河、潼之地,您施展谋略将其平定,又抚和戎狄,鲜卑、丁零纷纷内附,这些都是您的功劳。
“您有安定天下的丰功伟绩,又有高尚的德行,您还整顿社会风俗,旁施勤教,恤用刑狱,所以吏无苛政、民无怨声。您尊重我皇族(敦崇帝族),使我皇族不至于绝世。您的功绩即使伊尹、周公也无法相比!”
叙述完曹操的以上功绩,献帝在诏书中颁布了建立“魏公国”的命令,同时明确曹操以魏公的身份仍兼任丞相和冀州牧(其以丞相领冀州牧如故)。
在汉献帝所颁的诏书里还提到为曹操加九锡,这可以视为此次改革的第三步。
曹操所享受的九锡,内容与王莽的九锡大致相同,也有所区别,具体包括:大辂、戎辂各1副,黑色的公马8匹;魏公的衮冕之服,配赤舄鞋;轩县之乐,六佾之舞;朱户;纳陛;虎贲士300人;斧钺各一;彤弓1张、彤矢100枚,玄弓10张、玄矢1000枚;秬鬯美酒一尊,配玉珪和舀酒的玉勺。
九锡作为一项重要的政治制度又一次被延续,这项制度从周公开始,到王莽再到隋唐时期的李渊,在历史上大约有十个人曾经享受过,其中包括孙权、司马昭以及东晋的桓玄、南朝的李裕、隋唐时期的王世充等人,他们大都接受了前朝的九锡,转眼又成了旧王朝的掘墓人,从而让这项制度的名声一落千丈,李渊和王世充之后再也没人尝试过了。(www.xing528.com)
恢复九州制、五等爵制、加九锡,一连串的政治举措密集推出,足以令人震撼,但由于前期做了大量铺垫工作,大家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加上荀彧已死,所以这一次并没有听到什么反对之声。
但曹操本人却表示辞让,他接到献帝的诏书后说:“接受九锡,建立国家,这是周公这样的伟人才能完成的,汉初八个异姓王都跟汉高祖在当老百姓的时候就共同起事(汉之异姓八王者,与高祖俱起布衣),建立王业,功劳巨大,我怎么有资格跟他们相比?”
当然这只是客气客气,费了那么大的劲,又是改行政区划,又是四处做工作,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看到曹操辞让,群下们于是开始了劝进活动。
史书里记载着其中一份劝进者的名单,里面有30多人,包括中军师陵树亭侯荀攸、前军师东武亭侯锺繇、左军师凉茂、右军师毛玠、平虏将军华乡侯刘勋、建武将军清苑亭侯刘若、伏波将军高安侯夏侯惇、扬武将军都亭侯王忠、奋威将军乐乡侯刘展、建忠将军昌乡亭侯鲜于辅、奋武将军安国亭侯程昱、太中大夫都乡侯贾诩、军师祭酒千秋亭侯董昭、都亭侯薛洪、南乡亭侯董蒙,关内侯王粲、傅巽,祭酒王选、袁涣、王朗、张承、任籓、杜袭,中护军国明亭侯曹洪、中领军万岁亭侯韩浩、行骁骑将军安平亭侯曹仁、领护军将军王图,以及长史万潜、谢奂、袁霸等。
这份名单冗长枯燥,之所以对它也加以介绍,是因为它保留着此时每个人所担任的职务,这种任职情况的记载往往比其他史料更精确。
同时,在这份名单上还有刘若、刘展、董蒙、王图、袁霸这些名字,他们在后世的名气并不大,有的已完全湮没无闻了,但能跻身于劝进者的行列,说明当年他们也都不是等闲之辈。
经过一番劝进,曹操终于接受了魏公和九锡,但曹操又给大家出了新难题,“魏公国”的范围只接受魏郡,不接受其他九个郡(于是公敕外为章,但受魏郡)。
荀攸等人于是再次劝进,言辞更加恳切:
“这次要建立魏国,朝廷先把想法向群臣征求过意见,之后才发的诏书(稽谋群僚,然后策命)。您违抗朝廷的诏令,长时间不肯接受,现在接受了又辞去多的,只接受少的,这样做仍然让朝廷的诏令无法施行。
“从前,齐鲁受封拥有整个东海,有400万户赋税。基业广大才容易建立功勋,如今魏国虽然有10个郡,但仍然比当年的鲁国小,从户数看更连一半都比不上。圣上看到秦朝因为没有辅佐拱卫而招致灭亡,所以才把这个重任托付给您,希望您接受圣上的诏命,不要再拒绝!”
经过一番辞让和劝进,曹操最后接受了诏命,上书拜谢受封,这篇文章也保存在史书里,虽然文字工整,文笔不错,但一看就是秘书们的代笔,上面都是客套的虚话,不在这里引述了。
汉献帝建安十八年(213年)七月,曹操在邺县修建魏公国的社稷、宗庙,这种待遇与在位的汉天子基本相同。
九月,曹操下令在铜雀台的边上修筑了金虎台。
十一月,根据献帝的诏书并参考汉朝初年的制度,“魏公国”内设置了尚书、侍中、六卿等官职,曹操任命荀攸为“魏公国”的秘书局局长(尚书令),凉茂为其副手(尚书仆射),毛玠、崔琰、常林、徐奕、何夔为尚书,王粲、杜袭、卫觊、和洽为侍中。
组建这些机构并不难,人员都是现成的,从丞相府里抽调就行,曹操的丞相府已经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机构,什么样的人才都有,曹操虽然晋爵为魏公,但丞相一职仍在兼着。
第二年正月,曹操按照旧时制度在“魏公国”耕种籍田。所谓籍田,就是在春耕之前天子率诸侯亲自耕田,有祈求丰收之意。其具体的仪式是,当天一大早,以太牢之礼祭祀先农神,之后来到国都南面专门辟出来的千亩田地里,天子亲自执犁,来回耕作三次。
三月,献帝下诏明确魏公的地位在所有刘姓诸侯王之上,改授金质印玺、红色绶带,授予远游冠,献帝派左中郎将杨宣、亭侯裴茂专程送来这些东西。
就在这一年,“铜雀三台”中的最后一座竣工,取名“冰井台”,上面不仅有米窖和盐窖,还修了数口冰井,从台上垂直伸向地下,利用井内的低温储藏冰块,让台上的人即使在天气较热的时候也能喝上冰镇的饮料,吃上冰镇的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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