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时期,诸葛亮作为刘备的主要助手,参与了入主益州后的人事安排,诸葛亮的许多建议都得到了刘备的支持和采纳。
正因为此,诸葛亮也不得不面对许多头痛的事,需要他用智慧去处理和化解。
这样做最大程度保证了政治上的和谐和平衡,有利于稳定益州的形势,收到的效果也是比较明显的,益州原来存在的派系斗争尖锐、地方势力坐大等问题逐渐得到了消除。
但也有烦恼的事,经常会涉及内部团结问题,每当这时诸葛亮就充当了调停者的角色。
马超被拜为平西将军,成为刘备集团在军中的“二把手”,别人倒也说不出什么来,却惹恼了远在荆州的关羽。
关羽被称为“万人敌”,是“虎臣”,但据史书记载,他在性格上存在明显的缺陷,即刚愎自用、自高自大(刚而自矜)。诸葛亮离开荆州后,关羽以荡寇将军、董督荆州事的身份坐镇荆州,在这一轮人事调整中,大多数人升了职,而关羽、张飞的职务未变。
关羽不快,但他不敢直接向刘备表达不满,而是给诸葛亮写了封信,信中故意问马超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与谁相比(问超人才可谁比类)。
如果说关羽不知道世上有马超,那是不可能的。作为那个时代最知名的猛将之一,马超成名很早,潼关一战虽然大败而归,但也曾打得曹操狼狈不堪。要论在天下的知名度,关羽未必比得上马超,诸葛亮明白关羽不喜欢别人比他强(亮知羽护前)。
诸葛亮于是给关羽回了封信,信中写道:“马超文武双全,雄烈过人,是一世之杰,属于黥布、彭越一类的人物(孟起兼资文武,雄烈过人,一世之杰,黥、彭之徒),可以与益德不差上下,要论起与美髯公比起来,还差那么一点。”
关羽留着一副大胡子,看起来很漂亮(羽美须髯),诸葛亮在信中所以称呼他为“美髯公”。
诸葛亮算是用心良苦,为了让关羽心情好,不惜贬低马超,还顺便让张飞躺着中枪。诸葛亮明白,关羽不一定非要争职位高低,但心里无法咽下不如人的这口气,所以他给自己写信,而没有直接去问刘备。
关羽写信,某种程度上也有责备诸葛亮的意思,因为关羽知道益州的人事安排诸葛亮是主要的参与者。所以对关羽的不满诸葛亮不能置之不理,又不能太认真,只能哄着他。
诸葛亮的回信让关羽很满意,他还把这封信给周围的人看(省书大悦,以示宾客)。
诸葛亮是想让关羽自己看了气顺就行,没想到关羽把信公之于众。他倒是心情舒畅了,但这事传到马超和张飞那里,诸葛亮又该落埋怨了。
这还好办,还有更头疼的事,涉及的人是法正。
法正此时深得刘备的信任,是刘备的“谋主”。他以蜀郡太守、扬武将军的身份手握重权,地位与诸葛亮相当。但是法正也有个缺点,就是气量太小,睚眦必报。
谁要是对法正不满,或者做出不利于法正的事,法正就利用手中的权力给予打击,有多名诋毁法正的人都被他杀了(擅杀毁伤己者数人)。
有人向诸葛亮报告此事,说法正在蜀郡太过骄横,请他向刘备汇报,对法正作威作福的行为予以抵制(抑其威福)。
问题摆到了诸葛亮面前,诸葛亮很为难。
诸葛亮最后回答大家:“想想不久之前主公还在公安,北有强敌曹操,东有孙权之逼,近又有孙夫人随时生变于肘腋之下,局势可以说进退不得。正是有法孝直为主公的辅翼,才使主公翩然翱翔,开创了现在的局面,对于法正不应该进行限制。”
这段话在后世为诸葛亮招来了批评,有史学家认为诸葛亮的这番话实在有违于法律(诸葛氏之言,于是乎失政刑矣)。其实,让诸葛亮阻止法正的不法行为有点难为他了,诸葛亮的身份是军师将军、益州郡太守,法正与他平起平坐,并不归诸葛亮管。
让诸葛亮向刘备去汇报,也是难为诸葛亮的事。诸葛亮深知刘备特别信任法正(亮又知先主雅爱信正),对法正言听计从,如果由他出面说法正的坏话,一定会引起刘备的猜疑,认为诸葛亮是嫉妒。
所以考虑再三,诸葛亮只能违心地说了那番话,表面上是为法正开脱,其实是他内心无奈的反映。
除了关羽、法正这些最重要的人物,益州政坛素来为派系所困扰,不仅存在本土和外来的派系之争,各派内部也时互有不服。
益州有两位著名的学者,一个叫许慈,一个叫胡潜,当时学术荒废,刘备就命他们收集典籍,整理学术文化,建设文化事业。但文人相轻,这二位互相不服,见面就掐,互相诽谤。
许慈和胡潜都认为自己是学术上的老大,不肯向对方屈服,不仅遇到问题争得脸红脖子粗,而且工作中互不配合。想互相借本书看都做不到,还时不时拎根小棍互相打来打去(书籍有无,不相通借,时寻楚挞,以相震攇)。
刘备知道他们都是文人,斗来斗去也就是一个面子,但又不能不平息他们这种无休无止的争斗,就想了一个办法。
一次,刘备大宴群下,许慈、胡潜二人也在场,酒酣耳热之时,刘备命伶人扮成他们俩,模仿他们平时争吵斗殴的样子,先以言辞互相刁难,后以刀杖让对方屈服,演得活灵活现,以此助乐。
为了调和矛盾,让大家保持团结,刘备已经辛苦到自己亲自当导演、排小品给大家看的程度了。(www.xing528.com)
但接下来,发生了一件更严重的事。
这就是彭羕事件。马超都被牵涉其中,此事也成为震动成都政坛的一桩大事。
彭羕本是刘备和诸葛亮都看好的本土人才。刘备提拔他担任治中从事。彭羕此人白手起家,一朝大权在握,颇为自得,说话做事流露出嚣然之态,诸葛亮经过观察,发现彭羕此人不可重用,于是向刘备进言,说彭羕心大志高,放在重要岗位难保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在人事安排上,刘备主要听取的是诸葛亮的意见,于是决定把彭羕调任为江阳郡太守。
彭羕听说自己要被远调,很不高兴,私下里跑去见了马超。
彭羕是如何与马超相熟的不得而知,对于彭羕的遭遇,估计马超顶多也只能客气地安慰他几句。
谁知彭羕心里的气越来越不顺,最后竟然对刘备破口大骂:“这个老东西做事无理,跟他有什么好说的(老革荒悖,可复道邪)?”
马超闻听吃了一惊,不敢再说话。
彭羕没完,继续道:“你在外,我居内,天下怎能不定(卿为其外,我为其内,天下不足定也)?”
前面还是发发牢骚,现在就要造反了,性质变了,马超内心翻腾不已。
马超自来到益州,日子也并不好过,行事一直小心谨慎(羁旅归国,常怀危惧)。
马超开始跟刘备还挺自然,他也是朝廷正式拜过的高级将领,算起来跟刘备是同僚,所以见刘备一般直接玄德玄德地叫(与备言,常呼备字),刘备没觉得什么,关羽听着不舒服,认为不敬,建议刘备杀了他。
刘备不同意,对张飞说:“人家没有出路来投奔我,你们就以呼我的字这点儿事杀他,何以服天下?”
张飞说:“那就教教他如何懂礼法(示之以礼)。”
某日大会,马超进来发现没有关羽、张飞的座席,回头一看,关羽、张飞杖刀直立于刘备身后,马超大惊,从此不敢再直呼刘备的字了。
对史书上的这条记载大家多认为不可靠,因为关羽一直镇守荆州,从未来过成都。不过,出现这样的记载,加上之前关羽给诸葛亮写信询问马超是何人,说明马超在益州的日子并不好过。
一个小小的彭羕能推倒刘备?马超的脑子里就是进满了水也不会相信。
马超是个经历过各种复杂斗争的人,他知道今天的事不能装聋作哑,于是把情况写下来,向刘备书面举报了彭羕。
刘备大怒,让有关部门把彭羕抓起来。
到了监狱里,彭羕才认真反省了自己,为了保住性命,他给诸葛亮写了一封长信,表示反省悔过,又说自己之所以脱口而出“老革”那样的话,是酒喝多了(颇以被酒)。
彭羕还辩解说,他给马超说“卿为其外”的话,本意是促请主公重新起用马超,让他到北方建功立业(欲使孟起立功北州,戮力主公,共讨曹操耳)。
彭羕是庞统生前看好的人,他知道诸葛亮与庞统关系很好,于是在信中还回忆起他与庞统的交往,希望以此打动诸葛亮。
这封信到了诸葛亮手上。他思考再三,站在惜才角度也想保彭羕一命,但仔细想了想,觉得彭羕不能留。
因为彭羕辱骂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刘备,这就是很严重的事,有当事人的举报,彭羕自己也承认,尽管有辩解,但那比较苍白。
最关键的是,他拉拢马超,试图造反,此事触碰了刘备的红线。于是诸葛亮建议刘备将彭羕处死,以儆效尤。
彭羕死时,仅37岁。
看来益州这个地方很不简单,别看打下了地盘,弄不好就得翻船。幸好刘备一向善于带队伍,加上诸葛亮居中协调,益州的局面总算慢慢稳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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