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荆州方面,这一段时间局势相对平静。
诸葛亮和关羽等人丝毫不敢大意,时刻关注着北面曹操和东面孙权的一举一动,防备他们借刘备分兵于益州之际来进攻荆州。
让诸葛亮颇为欣慰的是,曹操这段时间把用兵的重点放在了关中地区,那一带一直由十多路割据势力所分治,被称为关中诸将。在关中诸将的后面,还有凉州的马超和韩遂,曹操想解决他们。
这是一场战役,一旦开始没有一年半载便无法结束,看来曹操暂时无力南下。
对孙权这边主要是搞好关系,巩固同盟。孙权接妹妹回江东事件发生后,双方闹出了不愉快,但也没有因此撕破脸。江东在荆州方向的总指挥是驻扎在陆口的鲁肃,他也是诸葛亮的老朋友,是孙刘联盟的坚定支持者,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孙刘双方关系处得还算好。
这段时间里,诸葛亮与鲁肃、孙权都保持了经常性的书信往来,孙权曾给诸葛亮写信,询问谁在刘备跟前出谋划策。
孙权大概觉得刘备入益州应该把诸葛亮带上,诸葛亮竟然没有去,别人他就不熟悉了,因而询问。
诸葛亮写信告诉孙权现在刘备身边出谋划策的主要是庞统和廖立,他们二位都是楚地的俊才,有能力辅佐刘备复兴汉室大业(庞统、廖立,楚之良才,当赞兴世业者也)。
这封信表明,刘备虽然抢在孙权的前面去了益州,惹得孙权不高兴,但孙权也只好默许了,他只能继续维持着孙刘同盟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江东对荆州的威胁暂可以不作为考虑的重点,可以让刘备在益州放手大干一番了。
涪城欢娱百余日,刘璋回了成都。
按双方约定,刘备将率所部加上刘璋增拨的兵马向北进攻汉中。有史书称此时刘备的总兵力超过三万人(先主并军三万余人),不过。但是,结合前文分析,刘备来益州时自己就带了“数万人”,法正、张松又带“数千人”给他,刘璋又为刘备增兵,其兵力远远不止这三万。
手握重兵,如果现在向成都杀个回马枪,刘备仍有胜算,但他仍不着急。
刘备率部由涪城向北进发,一直到了葭萌,才不走了。
葭萌是益州刺史部广汉郡的一个县,在古白水之上,位置介于今四川省剑阁与广元之间。其境内的白水关是益州在北面的最后一道防线,刘璋在此设白水军督,相当于边防军区,所辖各部称白水军,指挥官(白水军督)名叫杨怀,副手叫高沛,刘璋命令他们都归刘备指挥(令督白水军)。
刘璋很着急,恨不得刘备马上出击汉中,但刘备却不着急,一到葭萌就住了下来,这时是汉献帝建安十六年(211年)与十七年(212年)之交,刘备离开时是汉献帝建安十七年(212年)年底,也就是说他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
在此期间,刘备没有向张鲁用过一次兵,他在这里到处做好人好事,收买人心,树立个人威望(厚树恩德,以收众心)。
但庞统认为葭萌不可久留,如果不赶紧行动,必然会出现大麻烦(若沉吟不去,将致大困)。
为此,庞统制订了三个方案供刘备参考:
第一个方案是悄悄选派精兵,昼夜兼行,直接袭取成都,刘璋实力不强,防备力量不足,如果突然发起攻击,可一举将其拿下(璋既不武,又素无预备,大军卒至,一举便定);
第二个方案是告诉杨怀、高沛说荆州那边有事,要回荆州救急,之后做出要回去的样子(并使装束,外作归形),这二人既惮于将军的威名,又高兴将军现在离去,必然会轻骑来见,到时候一举将其擒拿,进而攻取成都;
第三个方案是暂不用兵,退回白帝城,与荆州相连,益州之事徐图缓进。
上、中、下这三策摆在了刘备面前,经过思考,刘备一定觉得出其不意地攻取成都,在军事上是胜算最大也是最有效的方案,但和之前的顾虑一样,不明不白地突然反戈一击,势必造成极大震动,为治理益州留下后患。至于下策,等于这一年白忙活了,基本上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刘备最终选择了中策。
其实这大概正是庞统预料之中的,他也知道上策虽好,刘备不会采纳。至于下策,说出来也只是做个陪衬,庞统的真实意图,大概就是中策。
给领导提建议、做方案,要会揣摩领导的心思,把自己的真实意图不露痕迹地隐藏起来,引导领导自己去选择,所有聪明的下属都会这一手。几个方案一块提出来,领导便有了选择的过程,选择是思考也是创造,比被动接受更容易获得成就感。目的达到了,又让领导享受了创造的过程,这才是高明的下属。
恰在这时,机会也来了。
汉献帝建安十七年(212年)十月,曹操率部征讨孙权,攻击目标是孙权在长江北岸的要塞濡须口,孙权有点儿扛不住,向刘备求援。(www.xing528.com)
刘备并不关心孙权的死活,他关心自己的机会。
接到孙权的求救信,刘备马上给刘璋写信:“曹操征吴,孙权那边快顶不住了(曹以征吴,吴忧危急)。我和孙权是联盟,唇齿相依。而且,曹操还派乐进在青泥进攻关羽,如不相救,关羽也危险了,乐进必然大举进攻荆州。张鲁虽然要打,但现在荆州那边更危险(其忧有甚于鲁)。张鲁毕竟是守在那里的敌人,不足为虑。”
乐进和关羽是否真有一场青泥之战,没有其他史料做旁证,但并不证明这条信息是刘备瞎编的。为配合曹操东线战场的行动,防守在襄阳的乐进此时主动向关羽发起进攻,可能性是存在的,不过有诸葛亮、关羽、张飞等人严密防守,乐进不可能突然总攻荆州,那是刘备夸大其词。
刘备向刘璋提出,请求增加一万人马以及相应的军需物资(从璋求万兵及资实),供自己回荆州救急。刘备的意思是,客人是你请的,车票就得给买成往返,负责接来,也要负责送走。
接到刘备的来信,刘璋的愤懑可想而知。等了整整一年,好吃好喝好招待,又给人又给钱,血本都投进去了,没有得到任何回报,现在竟然要走人!
但后悔没用,一气之下和刘备翻脸,刘璋没有这个勇气,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这个把握。刘备现在拥数万之众,又在一定程度上赢得了百姓的好感,动起手来,刘璋认为自己未必是对手。
刘璋又气、又急、又犯愁,想了半天,给刘备回了封信,信中同意刘备先回荆州去救急,只是1万人马太多,只能凑齐4000人,其他军需物资,按照刘备所列清单一律减半供给(璋但许兵四千,其余皆给半)。
应该说刘璋还算是个厚道人,尽管心里气不过,面子上还过得去。
张松此时在刘璋的身边,他并不知道刘备、庞统的计谋,还以为刘备真的要走。
张松赶紧给刘备和法正写了密信,信中说:“眼看大事将成,为何要放弃目标回去(今大事垂可立,如何释此去乎)?”
张松的哥哥张肃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大吃一惊,害怕连累自己,就向刘璋告发了。
刘璋接到报告,才知道刘备在自己身边安插了这么大一个卧底,压抑很久的气愤瞬间爆发,下令把张松杀了,同时密令各地,今后重要文书不再知会刘备(敕关戍诸将文书勿复关通先主)。
刘备听说张松被杀,无比愤怒,也无比痛惜。
刘备竟然脱口而出道:“你杀了我的内应啊(君矫杀吾内主乎)!”
双方彻底撕破了脸,汉献帝建安十七年(212年)十二月,刘备在葭萌正式起兵,反击刘璋。
行动前,刘备按照庞统的计策,设计杀了白水军正副总指挥杨怀、高沛。
杨怀一直对把刘备请来这件事不满,多次向刘璋进谏,刘备知道后,请杨怀来喝酒。酒酣之际,刘备见杨怀身上佩带一把匕首,就从自己身上也掏出一把来。
刘备对杨怀说:“将军的匕首不错,我也有,把你的那把给我看看。”
杨怀把匕首交给刘备,刘备拿着杨怀的匕首说:“你这个小人,怎敢离间我和刘益州之间的兄弟感情(何敢间我兄弟之好耶)?”
杨怀知道要坏事,对刘备破口大骂,骂声未绝,刘备即下令把他斩杀。
刘备命黄忠、卓膺、魏延等率兵向成都方向攻击,刘备留霍峻守葭萌城。黄忠现在至少是副军长(裨将),魏延的军职稍低,这里提到的卓膺,情况不详,后面也再无有关他的记载。霍峻是荆州刺史部南郡人,他的哥哥叫霍笃,在乡里聚合部曲数百人,霍笃死后霍峻投归刘表,以后又率众归顺刘备,刘备任命他为师长(中郎将)。
刘备亲自到白水关,把那里接收了,为防备他们生乱,刘备下令把守关将士的妻子儿女作为人质(质诸将并士卒妻子),之后率部与黄忠、卓膺等人会合。
刘备在白水关还发表了战前动员讲话,激励众将士:“我替刘益州征强敌,辛辛苦苦,一刻不得安息(师徒勤瘁,不遑宁居)。如今刘益州府库里堆满了大批财物却不愿意赏赐那些有功之士,还奢望有人替他卖命,怎么可能?”
刘备这个话多少有些站不住脚,他来益州一年了,什么都没干,谈不上“师徒勤瘁”。
但是,要翻脸总得有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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