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献帝建安十六年(211年)十二月,刘备留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等人守荆州,自己率数万人马沿长江而上,进军益州。
刘备走后诸葛亮成为荆州事务的实际负责人,诸葛亮的职务虽然只是师长(中郎将),比关羽、张飞至少低两级,但他的排名已到了关羽等人之前(先主留诸葛亮、关羽等据荆州)。
刘备的做法跟孙权有点儿像,不论资排辈,按照实际能力用人,在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的各种临时性安排中,常常以下制上。
刘备特意任命赵云为后方警备司令(留营司马),让他协助诸葛亮负责大本营的日常事务。之所以做出这项安排,刘备考虑的是他走之后还有一件麻烦事,那就是他的新夫人。
孙妹妹一向无法无天,刘备在时尚骄横不法,如果刘备不在跟前,恐怕没人能够约束,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刘备认为赵云平时比较威严,压得了阵,所以让他掌管内务(先主以云严重,必能整齐,特任掌内事)。
幸亏有这个安排,不然真要出大事了。
孙权听说刘备西征益州,觉得自己被耍弄,刘备前面说的那些大话都是骗人的。盛怒之下,孙权决定把妹妹接回江东。
孙权直接派大船来公安接人,孙妹妹要回娘家,谁也拦不住,大家也不好说去请示完刘备再放行,只得让她走。可是,孙妹妹不仅自己走,还要把刘备的幼子刘禅一起带走(夫人内欲将后主还吴)。
刘禅此时4岁,他的生母甘夫人不久前病故,平时就由年轻的继母孙妹妹带着。谁也没料到孙妹妹会有这一手,仓促之间刘禅竟然被她抱到了船上。
孙妹妹要带刘禅回江东,也许出于感情上无法割舍,毕竟带了孩子一段时间,产生了感情,所以想让他跟着自己一起走。但更有可能的是,这是孙权的主意,把目前刘备唯一的儿子带走,让他成为人质,待刘备真的拿下益州后,再用刘禅跟刘备讨价还价。
幸好赵云和张飞得到了消息,立即带兵从陆路赶到前面,勒兵截江,把刘禅抢了回来。
大军应该是乘船溯长江而上的,越过益州最东面的门户鱼复就进入刘璋的地盘,之后过朐忍、临江、平都、枳县等地,到了益州东部最重要的城池江州。
江州今称重庆,是益州刺史部巴郡的治所。巴郡太守名叫严颜,是益州本地人,反对刘备入益州。
听说刘备真的来了,严颜不禁捶胸长叹:“这是独坐穷山、放虎自卫啊 !”
独自坐在没有出路的山里,把老虎放出来保卫自己,在严颜看来,这就是引刘备来益州的后果,无异于饮鸩止渴。但大政方针已定,严颜不能不执行,只得放刘备过去。
刘备率部没去成都,而是去了成都北面的重镇涪城。涪城今称绵阳,距成都120公里,是成都北面的门户。刘璋听说刘备如约而至,还带来数万精兵,很高兴。
更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刘备手下的重要将领关羽、张飞等一个都没来,说明刘备此行是帮忙的,而不是抢他的地盘的,刘璋于是亲自赴涪城与刘备相会。
刘璋盛情欢迎刘备的到来,他是率领三万多步骑去的涪城,一路上车乘帐幔,精光耀日,十分威风和热闹。
到了涪城,刘璋与刘备相见,无比亲近,刘璋下令摆下盛宴,给刘备以及手下将士们接风洗尘。
这场酒喝了100多天,参加的人数多达数万,不知道是否能创造一项纪录,刘璋不仅跟刘备喝,还和刘备手下的将士喝,喝得很高兴(先主所将将士,更相之适,欢饮百余日)。(www.xing528.com)
在一片热烈友好的气氛中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酒桌上,刘备酒喝多了,发现刘璋旁边坐着一个人.这个人长得比较有特点,胡子特别多(其人饶须)。
刘备喝得高兴,就拿他开起了玩笑:“过去我在家乡涿县,那里有很多人姓毛,东西南北都有,县令说哪来这么多毛环绕着涿县(诸毛绕涿居乎)?”
听领导讲笑话是个学问,会听的人,领导的笑话好笑不好笑都笑,不会听的人会犯傻地问人家笑点在哪里。不过,即使犯傻的人,在领导讲笑话的时候也不会抬杠。被刘备调侃的这位仁兄大概属于傻得不透气的那种人,他没有笑,没有抬杠,却顺手回赠给刘备一个笑话。
此人一本正经地对刘备说:“过去有个人在上党郡潞县当县长(昔有作上党潞长),后来升了官,当上了涿县令,该县令辞官回家,别人给他写信,就称他为‘潞涿君’。”
潞与露谐音,涿与啄音同,啄是嘴的意思,露啄即露嘴,也就是没胡须,根据史书的记载,刘备恰好没胡须。
刘备拿人家胡子多开涮,此人就回敬他嘴上没毛。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刘备心胸算是比较开阔,但也记在了心上。后来一打听,说此人名叫张裕,是刘璋身边的参事(从事),刘备暗暗地把这个名字记住了。
刘璋回成都前,下令拨给刘备一批物资,包括20万斛米,1000匹马,1000乘战车,以及缯絮锦帛等,作为替自己攻打张鲁的酬劳。
刘璋还以益州牧的身份表奏刘备代理大司马、兼任司隶校尉(行大司马、领司隶校尉)。此前刘备已有左将军、荆州牧的头衔,一个是朝廷给的,一个是孙权表奏的,现在这个大司马比三公的地位还高。目前,曹操已废三公设丞相,在朝廷的正式序列里大司马已不复存在,刘璋不管那一套。
司隶校尉相当于州牧,所辖范围从长安到洛阳,都是十分重要的地区,目前基本处于曹操的控制之中。刘璋表奏刘备担任司隶校尉,潜台词是支持刘备向那里发展,是对曹操的公然挑衅。
作为回报,刘备也表奏刘璋为镇西将军,兼任益州牧。
张松没有来涪城,他让法正悄悄转告刘备,可以借此大会之机,一举将刘璋拿下,大事可成,对这个建议,刘备拒绝了。
刘备的解释是:“这是大事,不能太仓促(此大事也,不可仓卒)。”
庞统也提出了和法正一样的建议,庞统觉得现在时机正好,可以一举拿下刘璋,夺取益州。
庞统进一步建议说:“借着这个机会,正好把刘璋抓起来(今因此会,便可执之),那就免去用兵之劳而可坐拥一州了!”
刘备一样拒绝了:“才入益州,恩信未立,不能这么做。”
同样是拒绝,刘备给法正和张松的理由比较笼统,而说给庞统的才道出了他的心里话。
相对于地盘,刘备更在意的是人心。人们都知道他是受邀而来的,刘璋又如此盛情厚谊,他对益州没有任何建树,却趁机发动政变,即使得手,也会让益州官民心寒。张松、法正以及庞统考虑的是战术层面的胜利,而刘备考虑的是战略层面的成功。
经过20多年的磨砺,刘备已经成长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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