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白华可谓现当代将“意境”理论推向顶峰的一代美学宗师。笔者将宗白华的“意境”理论称为“新意境说”,是因为他的“意境”学说既继承了先贤各家学说,又具有现当代美学发展的特点,并借用西方美学思维理念,三位一体,形成更加成熟的“新意境说”。
宗白华的“意境”理论极其丰富、细致。他把“意境”的创构分为三个环节:一是静观寂照,即以虚静心胸,欣赏到物的生命情态;二是返观内视,求得外物生命节奏与自我深心生命节奏(实为情感节奏)的同频共振,求得我情与物情的和谐统一;三是物我共感而物我合一,冥合天人,进达天地境界。三个环节,以生命节奏一以贯之,成一完形。而三者关系,“静观”偏重客观,“返观”偏重主观,“冥合”则物我都泯,使造化与心源凝合一体;成为一个“有生命的结晶体”——艺术意境,于此诞生![1]从这三个环节可以看出宗白华先生强调艺术审美从一开始就应该注重生命之道,因此对物象的观察是对“生命情态”的领悟,这样才会取得物我节奏的统一,也才能达到“使造化与心源合一”,成为“有生命的结晶体”。有生命的结晶体就是能阐释生命之道的创作。
宗白华还对“意境”进行了更多层次、更深入的理论研究。对于艺术境界,宗先生认为,在人与世界的五种关系中,有五种境界:(1)主于利的功利境界;(2)主于爱的伦理境界;(3)主于权的政治境界;(4)主于真的学术境界;(5)主于神的宗教境界。“但介乎二者的中间,以宇宙人生的具体为对象,赏玩它的色相、秩序、节奏、和谐,借以窥见自我的最深心灵的反映;化实景为虚境,创形象以为象征,使人类最高的心灵具体化、肉身化,这就是‘艺术境界’。艺术境界主于美”。[2]可见,宗白华先生将“境界”的内容不仅深化而且广化了,使“境界”的领域更加宽广,“境界”的含义更加复杂。当然,如果我们要理解宗白华先生的理论,首先必须接受他认为的“境界”就是“意境”的说法,宗先生对这两个词用起来比较随意,没有明确的界定和区分,二者说法不一样,但内容是一样的。但是,我们也知道“境界”和“意境”有的时候是不能通用的,“境界”有界限、程度、情况等意思,有时候指一个人的技术水平,例如,他的演技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而“意境”的意思多是文学艺术作品通过形象描写表现出来的境界和情调。看来“境界”和“意境”有时候可以表达同一个含义,有时候又是各有其局限性的。例如,我们说这个人很有思想境界,意思并不是说他很有思想意境;我们说这幅画很有意境,却不能说这幅画很有境界。说“一个人的思想境界很高”,意味着他个人思想品德很优秀;说“一个艺术作品能创造出很好的意境或意境很好”,比说“一个作品的境界很好”要更恰当一些。看来,每个汉语用词都有表达自己内涵的独特内容和相对局限性。我们区别“意境”与“境界”的目的不是咬文嚼字,而是找出二者在美学领域和艺术创造中的不同作用和特点。从二者的区别可以看出,“意境”多用于艺术创造的领域,多表示艺术的内外部特质的总和,是衡量纯粹艺术表现力的独特词汇;“境界”则更广泛一些,多含有“水平”“程度”的意思,较“意境”更笼统、概括性更强一些。
笔者的意思并不是说宗白华先生用词不当,而是提醒读者在学习别人的理论时,要有辨别的意识。因此,我们可以把宗白华先生关于“艺境”的理论区分来看。正像宗白华先生自己对“境界”的区分一样,我们对宗白华先生的学说也可以根据自己所需进行分割,笔者把这种对理论的分割称为“分取”,这在研究不同学术时是科学的。所以我们可以按照不同的研究对象把宗白华先生的“境界观”分为“审美境界”和“创造境界”。简单地说,宗白华先生提出的“境界创构三环节”是“审美境界的三环节”,而非“创作三环节”,认识这一点很重要,否则就会把“审美艺术”和“创造艺术”混为一谈,而艺术审美与艺术创造是两个阶段的工作。
但是宗白华先生又将“意境”分为三个层次:“艺术境界不是一个单层的平面的自然再现,而是一个境界深层的创构。从直观感性的描写、活跃生命的传达,到最高灵境的启示,可以有三个层次。”[3]这三个层次,宗先生又称为“写实(或写生)的境界、传神的境界和妙悟的境界”[4]。从这三个层次可以看出宗白华先生是将“艺术审美”与“艺术创造”结合起来谈的。我们可以认为,第一个层次是“取象”,第二个层次是“立象”,第三个层次是“意象”和“意境”综合。
宗白华先生还说:“艺术家以心灵映射万象,代山川而立言,他所表现的是主观的生命情调与客观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渗,成就一个鸢飞鱼跃,活泼玲珑,渊然而深的灵境!”[5]宗白华先生强调艺术家在艺术创造初期,就要自觉地将艺术本体与生命本体结合起来,这样才有可能产生艺术的“灵境”。也就是说,宗白华先生认为艺术不是机械地模仿生命的物质形象,而是重视自然生命的灵气和精神,这是创作的任务和重点。他认为自然万象是在活动中的,“动”是生命的存在方式,艺术就要表现出生命的“动”,才能展现生命的本质,从而创构出艺术的“意境”。
王国维先生和宗白华先生发展、丰富了传统“意境”学说的内涵,并赋予“意境说”以时代特征,这对“意境说”是极大的贡献。由此我们发现,无论“意境说”在什么年代发展,由哪位学者倡导,“意境”理论都会被赋予独特的时代性特征而具有其时代的独特性。研究“意境”理论的后辈们应该用发展的、时代的眼光来看待“意境说”在不同历史时期和艺术领域的特点内涵,并研究总结其合理性和发展规律。而当我们对某个历史阶段中的“意境说”不能够深入理解时,不应马上全盘否定其概念。如果一个成果轻易地被否定掉,我们稍后就会发现很多宝贵的、有价值的历史信息也随之失去了。(www.xing528.com)
“意境说”从先秦发展到今天是一脉相承的,尽管由于历史的变迁和各学科领域的相互融合,“意境说”在不同的时代呈现出不同的内涵和特点,但是,正像受全世界人民关注的以色列民族一样,他们虽然从古至今一直在全世界迁徙、流浪,并一直被其他民族驱赶、奴役、杀戮,命运的多变、波折世人皆睹,但是以色列人却越来越具有民族性,并且这支见证着人类文化、政治、历史、艺术科学的特殊的队伍越来越蓬勃地发展着。艺术的“意境”学说也不会随着历史、时间的一去不复返而消逝,反而能披荆斩棘,更加系统化、理论化,并越来越使自身的命题内涵更加丰富。
[1] 宗白华.宗白华全集:第1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327.
[2] 宗白华.宗白华全集:第1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327.
[3] 宗白华.宗白华全集:第2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 365.
[4] 宗白华.宗白华全集:第2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 385.
[5] 宗白华.宗白华全集:第2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3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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