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是认为近代“意境说”是由著名学者王国维提出来的。的确,王国维对“意境”或“境界”理论是有他独特的研究,并直接提出了“意境”的命题,但是,如果我们仔细研究王国维的“意境”理论,就会发现王国维所说的一些“意境”理论与“意象”学说有许多相似之处。这是为什么呢?
王国维认为“情与景”是产生“意境”的直接要素。他在《人间词话》中说:“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在这句话中,王国维强调了创作要重视真实性,创作者要重视生活。而“情”“景”两个元素是构成“意象”的重要内容,我们前面已经说明“意象”和“意境”是不一样的,“意象”是指“象外之象”,“意境”是体现生命的真谛和宇宙之道。前者是对艺术形象的欣赏,审美的成分较多;后者则超越了艺术形象而上升到哲理思考,是生命的觉悟。因此,只简单地把“情与景交融”看作是“意境”产生的基础是不够的。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还对“意境”作了分类:有我之境、无我之境。他说:“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向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之词,写有我之境者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可见王国维的“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都是指主客观的交流,情景交融,实际上还是在谈艺术意象创造。在笔者看来,艺术创造中“境”和“我”是不可分的,凡是“境”都会包含有“我”,否则,没“我”也就谈不上“境”,在创作中,“我”和“境”是一对范畴,正像“情”与“景”是一对范畴一样。(www.xing528.com)
尽管我们对王国维的“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看法,但是王国维的学说,还是有其特别的道理所在。叶朗先生在他的《中国美学史大纲》中说:“了解王国维对壮美和优美的看法,对我们把握‘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的涵义,将会有所帮助……王国维对壮美和优美的解释,显然是根据叔本华的观点。既然如此,我们要把握‘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的内涵,就必须联系叔本华的美学。按照叔本华的美学,审美主体在产生优美感的时候,‘全部意识为宁静地观审恰在眼前的自然对象所充满’,‘人在这时,按一句有意味的德国成语来说,就是人们自失于对象之中了,也即是人们忘了他是一个个体,忘记了他的意志。他已仅仅只是作为纯粹的主体,作为客体的镜子而存在,好象仅仅只有对象的存在而没有觉知这对象的人了,所以人们也不能再把直观者(其人)和直观(本身)分开来了,而是两者已经合一了。这同时即是整个意识完全为一个单一的直观景象所充满,所占据’,‘置身于这一直观的同时也不再是个体的人了,因为个体的人已自失于这种直观之中了。他已是认识的主体,纯粹的、无意志的、无痛苦的、无时间的主体’,‘以强力挣脱了自己的意志及其关系而仅仅只委心于认识,只是作为认识的纯粹无意志的主题宁静地观赏着那些对于意志(非常)可怕的对象,只把握着对象中与任何关系不相涉的理念,因而乐于在对象的观赏中逗留。结果,这观察者正是由此而超脱了自己,超脱了他本人,超脱了他的思虑和一切欲求,这样,他就充满了壮美感,他已在超然物外的状况中了,因而人们也把那促成这一状况的对象叫作壮美’。”这正是王国维“优美”与“壮美”的来源,即“优美”是“无我之境”,“壮美”是“有我之境”。笔者个人倒是认为,“优美”更像是属于“意象”范畴的内容,而“壮美”更像是属于“意境”范畴的内容。我们前面说过,“意象”是对艺术形象进行直接的欣赏,并陶醉于其中,审美感性的成分较多;而“意境”则超越了艺术形象,上升为对生命本体的思考,所谓“以强力挣脱了自己的意志及其关系而仅仅委心于认识……结果,这观察者正是由此而超脱了自己,超脱了他本人,超脱了他的思虑和一切欲求;——这样,他就充满了壮美感,他已在超然物外的状况中了,因而人们也把那促成这一状况的对象叫作壮美。不知道王国维是否会对笔者的解释表示理解,作为个人之见可能确实有些牵强,但如果一定要从王国维的理论中找出符合“意境”的理由,笔者认为恐怕还是从其“壮美”中寻找“意境”的踪迹会更有收获。理解了这些,将更有助于我们理解王国维的“入乎其内”和“出乎其外”的命题,也就更明白他的“观之”和“高致”的观点,这些命题都是一脉相通的。
笔者认为“入乎其内”即“观之”,属于“意象”的范畴,而“出乎其外”则属于“意境”的范畴。只不过王国维把它们统称为“境界”,并分出境界的高低,故而称呼不同,命题不同。因此一些学者认为,王国维研究的不是“意境”而是“意象”,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其实,一分为二地来看,王国维是将“意象”和“意境”放在一起研究,只不过没有分清二者的区别,这在学术理论上当然会引来非议,“将婴儿和洗澡水一块泼掉”的评论也在所难免。但是笔者认为,研究一个人的学术,并不仅仅是挑毛病或仅仅师其长,而要研究其理论的合理性和不合理性的因素是什么。很显然,王国维容易被人误解,就是因为他将“意象”与“意境”混为一谈了。而其实,王国维并没有说错什么,只不过他对“意象”与“意境”的称呼比较特殊,都统称为“境界”。笔者认为只要把这些称呼解释清楚了,问题就能得到解决,而不是一味地否定。因此,对先人学问的研究还有一个“翻译”其理论术语的问题,语言统一了,本质也就弄清楚了,而有时候这些问题的出现可能是时代的局限或个人措辞的风格导致的,其实语言问题本不应该影响学术理论的准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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