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光华：《嫌疑人X的献身》中的沉默之谜

你以为的坏人也许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坏，同样看起来温厚善良的人也许是披着羊皮的狼。好与坏需要用情感去验证，不求感化一个恶人，但是也不要伤害一个善良的人。作为导演的苏有朋在2017年改编东野圭吾的小说《嫌疑人X的献身》算是一番明智之举，当我对苏有朋的记忆还停留在《还珠格格》里的五阿哥永琪时，四十岁的偶像剧演员当起了导演，惊叹时间的流失。这次电影的女主角他选择了《还珠格格》里的林心如，这样的合作说来也算是颇有渊源。这部作品是苏有朋的第二部电影，第一部他同样选择小说改编电影《左耳》，是饶雪漫的小说。作为处女秀，苏有朋和“小燕子”一样将目光放在了青春电影上，这无疑是正确的。时隔多年苏有朋无论在干什么都已经离不开还珠格格的对他的影响，这也是他人生的财富。

东野圭吾的每一部小说毋庸置疑都成为一个经典范本，《嫌疑人X的献身》先后被日本和韩国进行了剧本改编翻拍成电影，因为不同文化和地域的差异，三个版本的电影都进行本土化的改造，但是电影中共性的元素都能在三个版本的电影中找到。电影看似讲述了一位善良女性误杀无赖前夫，在邻居天才数学家的帮助下，完美制造不在场证据成功逃脱嫌疑的故事，而实则讲述了一位天才数学家为了保护一对善良母女铤而走险、移花接木制造另一起杀人案成功误导警方的故事。当然也可以说讲述的是天才数学家怀才不遇，面对社会现实努力挣扎，最后寻求自我解脱的故事。由东野圭吾小说《嫌疑人X的献身》改编的同名电影是一部最初就知道结尾但猜不透过程的影片，从题目“嫌疑人”“X”“献身”三个关键词便大概能推测出一个剧情，数学天才制造了一场完美的杀人案件，而杀人的原因一定是有着强大情感依托的“替罪羊”式的自我救赎。一部好的推理作品必须具备为什么杀人？怎样杀人？以及充分论证前两者的证据。《嫌疑人X的献身》也采用这样的结构来展开故事，故事第一部分交代靖子杀人和石神杀人的缘由，第二段石神和昔日同窗调查案件过程中的交代杀人过程。

所有的原创故事，它的创作背景就是它的语言和文学传统，而这个传统又要受到时代环境的影响。影片《嫌疑人X的献身》中女主人公的身份是多重的，是女儿可依赖的母亲，是前夫不断榨取的仓库，是石神的爱慕对象。而在这些关系就塑造了一个善良而又懦弱的女性形象，这个形象之所以被大家关注，是因为符合当下人们对日本女性地位的评判标准。二战后，日本女性追求平等独立的思想逐渐萌发，但战后日本男权思想并没有彻底根除，从而造成日本女性相对尴尬的局面：一方面宣扬追求独立，而另一方面在现实中却被迫忍受男权的压制。

在东野奎吾的笔下靖子是现代日本女性的代表，就是这样一位靠自己双手打拼生活，和自己的女儿努力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女人，原本应该获得鲜花和掌声，但却因被迫了结前夫的性命而卷入警察的调查风波，杀人之后的慌乱和愧疚让这对母女手足无措，但就是这个时候石神的出现让母女有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将情节倒回到靖子杀人前的几分钟，靖子为了躲避前夫的围追堵截不停地搬家，但是游手好闲的前夫还是找到了她们的新居所。面对前夫的再一次骚扰，靖子还是想拿钱打发他，就此躲过一劫。直到前夫开始暴打女儿，作为母亲身份的靖子才爆发了她最原始的母性，她可以容忍前夫对自己的骚扰，但却不允许女儿受到伤害。日本男权社会中的女性作为第二性常常被忽略和边缘化，女性的顺从会进一步加剧男性的飞扬跋扈。但社会并没有给女性一个合理的位置，内心的侥幸心理会选择顺从而换来暂时的安宁，但是结果往往不如人意。男权传统盛行让女性地位岌岌可危，就算是现在，女性地位也没有得到足够的认识，可以说是传统的男权思想让靖子走上“恶女”之路。如果靖子的丈夫没有打破生活的平静，也许靖子可以和女儿过上安定的生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丈夫，在力量上是不成立的。但是酗酒的丈夫怎么也不会料到一向软弱妥协的靖子会反抗自己，只有在丈夫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靖子才有下手的机会和可能。当靖子失手将丈夫杀死时，石神听到动静来敲门，询问情况。靖子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勇敢，泰然处理这一切。也是从这一刻开始，靖子开始变得强大。而石神也料到事情的经过，决心帮帮这对母女。(www.xing528.com)

日本文化中对于“恩情”的报答似乎较其他文化更为激烈，再加上“爱情”的促使，这种长久的陪伴，让石神灰暗阴冷的生活有了阳光。石神时刻关注着靖子母女的动向，在他内心，多想一直默默守护着这对善良的母女，前夫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幻想，这才有了靖子杀人后，石神第一时间伸出援手。希望靠自己的能力继续守护她们，让她们过着和以往一样的生活。从简单的对白中（蟑螂打死了吗？）石神就洞察了刚才发生的惊人一幕，他深知靖子母女现在需要他，他所守候的幸福需要他的出现。靖子母女的生活已经成为石神能够活下去的理由，他的精神支撑由原来的数学世界、求索未果、厌弃生命、重燃希望，直到后来遇见靖子母女，都是因为这个特殊邻居的出现。石神向往的生活无非就是普通人的寻常日子，但是他觉得自己不配拥有靖子，他不敢向靖子吐露心声。他从心底认为这么好的女人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靖子的幸福就成了他毕生最大的追求。一个理智睿智的天才因为爱和守护甘愿牺牲“无用齿轮”的性命，但他何尝不是一个无用的齿轮，在生活中没有亲人朋友的爱护，在数学逻辑中得不到最优雅的结果，一个怀才不遇但又苟且偷生的天才就这样没落了。案件之所以在调查过程中没有怀疑靖子母女，是因为案发当天两人有不在场证据。但是河边被发现的“丈夫”的尸体却被烧掉了指纹，这一现象让原本盖棺定论的案件显得多余，任何线索的出现背后都隐藏着一个动机，无论如何这个现象不能被忽视，整个案件最核心的地方就是石神移花接木，在案发的第二天杀死无辜的流浪汉来掩盖事实的真相，死亡时间是第二天，但在河边被发现的尸体被认为是靖子的丈夫，所以警察按照流浪汉的死亡时间怎么也追查不出线索。后来石神设计陷阱将警察一步步带入自己的圈套，让所有人相信他就是整个事件的主谋。唐川告诉已经被关押的石神，只要找到流浪汉的家人就能证明死者身份。石神告诉他流浪汉的家人怎么可能被找到。随即离开。唐川问他靖子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宁肯牺牲一个无辜者的性命，唐川说，她救过石神的命，石神因为对生活的失望准备上吊自杀，这个时候靖子母女敲门，石神对靖子产生了爱意，他默默的关注着这对母女，她们成了石神活下去的希望，继而石神开始窥视靖子母女的生活，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他从未妄想进入她们的生活，正如他自己所言：“有时候一个人只要好好活着就可以拯救一个人。”石神觉得他罪有应得不是顶罪而是报恩，回忆完这一切，靖子突然出现，从而扭转了整个故事的结局。石神最后用生命成就的谎言因为靖子的良知而再一次破灭。

日本版的翻拍是最符合原著文化和时代背景的，整部影片在慢镜头的渲染下像是一首爱情史诗，在讲述恩情与爱情的缠绵悱恻，符合日本悬疑片的整体基调。但不同于其他悬疑片故意隐瞒线索，直到故事的结尾才公布真相。《嫌疑人X的献身》在故事的开头就已经确定了嫌疑人的身份，唯一的伏笔就是如何确定嫌疑人的作案手法。大量运用固定镜头，注重故事本身的叙述和人物内心的勾连，在冷静沉着的节奏中把握故事走向。而中国版的镜头运用则大多是运动镜头，尤其在影片的开头，几乎所有的运动镜头类型都在最初的几分钟表现出来。在这样一种快节奏的镜头转换中，人物内心的不安和侦查过程的紧促就显而易见，这也算是没有差错循规蹈矩的表达方式。在韩国版的改编中，当前夫跑来骚扰靖子母女并且强迫靖子与其发生性行为，允儿（靖子的女儿）拿奖杯袭击了前夫，这段剧情无疑是杀人事件的导火索。同样的一幕，在日版的描述是拿了钱准备离开的前夫被女儿拿着水晶球打中头部，这使得前夫暴怒，开始对女儿拳打脚踢。这一切都发生的顺其自然，合情合理。但在韩国版的描述中前夫先是对女儿进行了骚扰，再有对靖子实施强暴，矛盾冲突刻意被强化，增加了剧情的起伏和人物的戏剧性。还有一幕，收到恐吓信的靖子，内心深处感到十分害怕，当她想起这个人不会无偿帮自己，他一定也是想从她身上索取什么的时候，就有了靖子歇斯底里投怀送抱的场景。不可否认戏剧性的表演能吸引观众有欲望的了解平凡生活之外的故事。韩国版的更加注重剧情冲突，将人性压抑的情感赤裸裸的暴露出来，杀人之后不安的情绪被压抑太久，感情的收纳总有一天要重新洗牌。

苏有朋的翻拍更多的依赖小说本身的力量，在影片的表现上缺乏一定张力，甚至会有生拉硬套的嫌疑，对于书迷来说，很少会有电影作品会超越原著本身，每个人内心的期待值总是千差万别的。但是最起码苏有朋没有毁了这部作品。在不同国家文化氛围影响下三部影片中女性形象的塑造也截然不同，日本版的女性地位是最低的也是最懦弱的，这说明生活在那个时代的日本女性受到传统男权思想的压榨也最严重。从应对前夫出格行为的态度就能够看出，日本女人是息事宁人，一再退让；韩国女性相较有独立女性的意识，眼神更为坚定；中国女人介于她们两者之间。既有花钱消灾、懦弱无助的一面，又有明确反抗的意识。温柔、善良、贤淑、能干就是剧中对中国女性的正面写照。中国版的影片中用大量笔墨和细节塑造不同人物的身份认同感，女儿的音乐天赋，靖子的善良，石神的艰涩难懂，唐川的怀才不遇。每个人都有符合自己身份的纯粹的个性特点，相互之间没有掺杂太多人性的现实，这是中国版人物塑造上的一个瑕疵。人不可能只有一面，看似是一道几何体，实质上它也有可能是一道函数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