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赋能-第四章：熔炉时刻的信念

那无法杀死我们的，让我们更加坚强。

——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

对一些人来说，信念可以在最黑暗的时刻闪耀出最璀璨的光芒。我们的生活可以用一句古老的谚语来概括：“平静的大海永远不会造就出熟练的水手。”在《极客与怪杰》（Geeks and Geezers）一书中，作者沃伦·本尼斯（Warren Bennis）和罗伯特·托马斯（Robert Thomas）将熔炉（crucible）形容为考验我们极限的强烈体验。“战胜逆境，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大、更有责任感所需的技能，也是造就杰出领导者所需的技能。”我们的熔炉经历，可以迫使我们最终“现身”并步入我们的信念。

我发现、实现信念的能力，深深植根于我生命中最具挑战性的那些时刻。回忆童年的神奇时刻，并没有让我找到我的信念。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激情与信念紧密联系在一起，但只在能给我带来启示的熔炉时刻出现。如果你没有仔细研究、剖析你经历过的最受考验的、让你明白“我是谁”的那一刻，那你就不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自我意识的领导者。如果在这些时刻中不能发现你的信念，那它就很可能不是你的信念，不是吗？

我一直没有注意到熔炉在定义我们信念的过程中所起的作用，直到我遇到了几名杰出的女性。所以，在我讲述自己的故事前，我想先向你介绍一下雅基（Jacqui）和史黛西（Stacey）。在我了解信念旅程的早期，她们告知了我熔炉力量对于寻找信念的重要性。

雅基——通过坚忍不拔，创造辉煌

作为新西兰一家类似家得宝（Home Depot）的大型零售商的新任总经理，雅基需要在一个男性世界中领导重要的业务转型工作。对他人来说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信念能够驱使她自信地领导这一工作。结果没有让我失望。

当雅基分享她的熔炉故事时，我知道这就是信念的来源地。基本上讲，熔炉故事都会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讲述出来，一旦讲完我们就会松一口气，然后淡淡地感谢我们能够在艰难时刻吸取到宝贵教训。但是，雅基完全不一样。具体来说，她在讲述这些故事时神情相当的欣喜若狂。此时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不是唯一一个在这些神圣的死亡与重生故事中找到自己信念的人。

当雅基只有15岁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的男朋友是一个29岁的菜鸟足球运动员。感谢天主教，他们俩结了婚，但不是为了爱情。在接下来的9年里，雅基的生活逐渐崩塌，她丈夫的职业生涯因为伤病而跌落谷底，酒瓶成了他的最爱，最后还出现了家庭暴力这一病态行为。在25岁，肚子里的第3个孩子才8个月时，雅基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了家。她记得自己站在药房前，外面下着淅沥沥的小雨——怀孕，带着两个女孩，除了身上的衣服以外几乎一无所有。在接下来的3个半月里，她们住在一个家暴庇护所里。然后，因为新生下的男婴，她从庇护所那里获得了住房援助。她站在一堆满是陌生人捐赠的物品的箱子旁，看着孩子们在睡梦中度过在新家的第一晚。就在那一刻，雅基醍醐灌顶，这是一个她从未有过的清晰的时刻。雅基意识到，很多人无法接受、甚至无法想象的情况，她处理起来也会无比平静。

雅基熔炉故事的结果可能并不是你所期待的，当然也不是我想要听到的。每一天，她都要想办法养活自己和孩子，过上一种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生活。她重新站起来，追求事业，抚养孩子。令人惊讶的是，她从来没有分享过这个故事，直到我们坐在一起。在讲述中，她的信念出现了。她知道她的信念，我知道是什么，很快你也会知道的。

她的下一个故事发生在2008年经济衰退时期。那时，雅基已成为一家全球零售商的出色高管，该公司才在香港开设旗舰店不久。不幸的是，因为经济环境，这家店需要关闭，而且越快越好。雅基决定担任关闭商店这个职责，她还有个个人目标：帮助全部的30名员工找到新工作。在正常情况下，这需要3～6个月。但那时，没有人知道衰退的底线在哪里，也没有人在招聘。此外，雅基还要面对文化障碍和语言障碍。当她向团队宣布公司决定和个人计划时，只有很少的人理解她在说什么。这家全球零售商对这些员工并不在乎——“让他们走”就是公司的立场。但雅基认为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她亲自参加了12名团队成员的关键性面试，希望他们能在为数不多的工作机会中获得成功。没有人要求她这样做，但对雅基来说，这些人和她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每一位员工做出正确的选择。这里必须要说的是，这些人并不是她手下的老员工，他们为她工作了仅仅几个月而已。但雅基心中只有这一种做法。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之一，就是当这家店关门的那一天，每个人都找到了新工作。

这是雅基的最后一个故事。你一定在想她的信念是什么……现在应该已经很清楚了。是什么呢？

雅基的下一份工作在另一家全球零售商企业。她的愿望是成为一名地区经理，但不管她的工作与业绩多么出色，被提拔的总是其他人。终于有一天，总经理与她会面，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们希望你成为一名地区经理。我们需要一个女人在这个职位上，而你是我们拥有的最好的女人。”这是雅基梦寐以求的职位，但她对成为公司高管团队中的女性吉祥物毫无兴趣。虽然付出了6年的努力，但她仍然在第二天递交了辞呈。

有些人的确与众不同，其他人眼中的灾难，在他们眼中却变成了胜利。雅基的独特礼物之一，就是她在面对困难与挑战时的应对方式。在讨论她的故事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其中的共同点，最终成了她信念的表述：“通过坚忍不拔，创造辉煌。”如果天塌地陷、世界崩溃，我希望我能够站在雅基身边。

若干熔炉经验的共通模式，可以帮助我们找到能够在艰难时刻引领我们的信念。我们无法选择我们出生的环境以及我们成长的世界。我们能够选择的，是我们与世界的关系，以及我们如何在人生旅途中实现我们的信念。

史黛西——投入这场有价值的战斗，把你的头发吹回去^[1]

7岁时，史黛西就生活在熔炉里。跟随家庭从纽约搬到得克萨斯州，她就是一条带着洋基口音的离水鱼。大约1年后，她的家人又回到了东北部，史黛西不得不再次进入新学校，结交新朋友。多年来，她的父母一直在照顾生病的家人，经常不在她的身边。所以史黛西只能自己为自己铺平生活道路。她是父母最不需要担心的人。她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坚韧与韧性，这促使她参加了大学校运动队，同时还负责校报的编辑工作。

20年后，史黛西在市场传播领域工作时，她意识到自己需要新的挑战。于是她把目标放在了加入公司审计部门——这是在她现有背景下没有人能成功做到的事。她的第一个障碍是说服公司高层领导给她一次机会——在完成了4周的试做任务后，他们同意了她的请求。她不仅在试做任务中取得了出色成绩，随后还进入了公司审计部门，并接受了一个负责财务工作的职位。她不知道的是，她将经历的就像加入特种部队一样。这是一条陡峭的学习曲线，几年来，她每晚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她从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很长时间，她工作的全部时间都在进行全球旅行。她觉得自己是办公室里最笨的人，很多时候她只是想努力生存、学习。

多年来，她每天都想辞职退出，但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

接着，当第一个儿子出生时，她有了与死神面对面的体验。当时她在手术台上出现子痫，医生捆住她控制抽搐时，她盯着无影灯，想着：“哇，这就是我的结局吗？”当她醒来时，脸色惨白的医生告诉她，她的肾脏和肝脏已经离完全的功能丧失非常接近了。这迫使她放慢脚步，照顾自己和她的孩子，这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工作必须排在第二位，这对史黛西来说并不容易。

她分享的最后一个故事是，在她二十多岁时，她被诊断为BRCA 1基因突变者，该基因突变直接与乳腺癌和卵巢癌相关。史黛西的母亲在正值壮年时被诊断患有晚期卵巢癌，此时史黛西得知，她一生中患乳腺癌的风险为87%，患卵巢癌的概率为54%。她是耶鲁医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预防性乳房切除术接受者，三十多岁时她又接受了降低卵巢癌风险的预防性子宫切除术。她将可怕的个人经历变成了送给他人的礼物——她进入了Bright Pink^[2]这家非盈利组织的董事会，成为一名教育大使，并致力于支持那些身处同样境遇的年轻女性们。

史黛西以一种充满活力与火花的方式讲述着她的熔炉故事。通过回顾这些故事，以及重温这些蕴含能量与好奇心的时刻，她对自己的信念有了一个非常恰当的表达：“投入这场有价值的战斗，把你的头发吹回去。”这一强烈的信念是史黛西所有挑战的完美解药。如果你见到她，你就会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她散发出的能量比我所见过的所有人都强。如果你有头发，当你在她身边的时候，你的头发会被吹回来！

史黛西和雅基都在寻找其他人逃避的冒险。面对其他人避之不及的灾难，她们却因为自身信念而变得更加活力四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就是信念的美丽礼物。我们每个人对事件都有着独特的反应。因为每个人的信念都不同于其他人，所以我们才能看到他人看不到的事物与可能性。

现在是我自己的熔炉故事时间。20世纪60年代末，我在田纳西州查塔努加郊外的一所小学开始上一年级。在那段时间里，我几乎与世隔绝，我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会用木制球拍惩罚学生的一年级老师。出于某种我永远不会知道的原因，她每周都要在我身上使用一次球拍，其他人则不会这样。有时，我的确会做出一些违反规则的事情，需要被提醒；但大多时候我什么也没做。(www.xing528.com)

而她则说，她只是在弥补那些没有抓到我的时候。你可以想象这对一个6岁的孩子有什么影响。我记得我意识到，我无论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都不会改变这种情况。我甚至没有想过告诉我的父母。我决定的是，我要刻苦努力，比任何人都要聪明。

我需要去一个她无法进入的地方，幸运的是，我的内心是自由的。如果外面世界让我无法忍受，我就会进入内心世界。关键不在于惩罚是否公平、公正，而在于我如何应对这些不可避免的情况。从一年级开始，读书就成了我的逃避手段，其重要性每日剧增。

在那之后，我的生活变得好多了，我经历了一系列相对正常的“冒险”，直到我15岁时，我又进入了困境。1975年，在我9年级时，我们搬到了南卡罗来纳州的查尔斯顿，我被扔进了全国最糟糕的学校之一。在住过一栋漂亮的房子后，我们住到了地下室。我父母的婚姻关系和工作均处于低谷。我是个书呆子，孤独且迷失自我。

有一天，我骑着自行车去了一家书店，不知怎么地，我发现自己置身于哲学区。不管是叫哲学还是叫“自助”，这些书占据了书店一半的书架。我开始阅读伟大哲学家的著作和故事，从亚里士多德到海德格尔，从释迦牟尼到圣雄甘地。此时，我被这些书的共同主题震撼了：我们每个人的潜力，是大部分人成就与经历的10倍。这些故事的主人公，完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对于一个15岁的孩子来说，我觉得他们远在宇宙的另一端；但与此同时，我有了“家”的感觉。我感觉我不再是一个人了。我阅读的故事中包括失去、拒绝与被拒绝，这些我都感同身受。但是，这些也都是关于救赎和复兴的故事。

我意识到，我可以一生都在抱怨自己是一名受害者，但我也可以专注于自己能够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件事上。我记得自己当时的想法以及抉择。我有没有想过：“哇，我现在知道我的信念了！”没有。我所关注的只是在非常黑暗的生活中找到不多也不少的一丝光明。只有回首往事，我们才能看到信念对我们的引领。

从外部看，我的生活并没有改变多少，但是我和世界的关系彻底不同了。我意识到：发生的事只是发生了而已；是我们从这些事中获得的意义，决定了我们的反应以及我们的后续行动。我开始阅读关于这个主题的所有书籍，当现实世界的例子没有帮助时，我转向了《沙丘》（Dune）和《指环王》（The Lord of the Rings）。事实上，《指环王》帮助我在笨拙的青少年时期度过了许多艰难时刻。这与其说是一种逃避，不如说是一种提醒：无论此刻经历的事情多么糟糕，我们都可以成长为更优秀的自我。

1977年，我决定学习冥想。我查遍了黄页——那可是20世纪70年代谷歌搜索的纸质版。如果僧侣们能够通过冥想减慢心率并升华意识，我也想做到这些。我的信念一直在影响着我，虽然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些。

我的下一个熔炉是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我获得了计算机科学学位，并搬到波士顿为数字设备公司（Digital Equipment Corporation，现在的惠普公司）工作，这可能是当时最为非结构化的工作场所了。6个月以来，没有人告诉我该做什么。我在大学里成绩优异，还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导师——海登·波特博士（Dr. Hayden Porter）。他看上去很像《指环王》中的甘道夫，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极了弗罗多。波特博士一直在督促着我前进，毫不停歇，你可以说这是积极的熔炉体验。

在第一份工作中，我这个弗罗多找不到甘道夫。我太痛苦了，工作时，我觉得自己就像在监狱里一样。于是，我做了我一直在做的事：寻找智慧。这一次，在波士顿，我可以不用去阅读，而是直接聆听这些智慧。这里有来自各个领域的老师，包括麻省理工学院斯隆商学院（MIT Sloan School）的教授艾德佳·沙因（Edgar Schein）——他对组织文化变革的见解，让我受用至今。

吸收了所有这些智慧后，我决定在工作中向那些创造了当时最优秀的计算机硬件和软件（VAX-11/780，一台对计算机业有着巨大影响的机器，就像苹果公司几年后的麦金塔电脑一样）的名人们学习。VAX操作系统的创建者大卫·卡特勒（David Cutler，他随后创建了Windows NT操作系统）说，他在第一次会议上展示了已经编写好的5万行代码，这才确立了创建VAX操作系统的前身——RSX项目。听他讲述这个故事时，我忽然间醍醐灌顶。我最宝贵的见解总是来源于最艰难的熔炉时刻，这是我当时接收到的信息：你可以创造你的命运，而不是被它引领。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比几年前更有“家”的感觉。

直到四十多岁时，我才发现我的信念，那时我正在和比尔·乔治一起撰写《发现你的真北》（The Discover Your True North Fieldbook）。我负责信念这一章内容，这迫使我高度集中注意力。信念是个无情的工头。我的信念是“叫醒你，让你回家”。为什么我要用这些词句而不是其他词句呢？当我唤醒一个人更深层次的自我时，也是我最有活力的时候；就像其他人在我最黑暗的时刻为我做的一样——无论是《指环王》中的甘道夫，还是VAX操作系统的创建者。对我来说，发现一个更深层次的真理就像回到家一样。所以几年后的今天，我出现在了这里，回望着信念如何出现在我面前。

我总是会遇到正在经历熔炉时刻的人。每当此时，我都会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因为我知道更深层次的真理在等待着他们：他们的信念。当信念最终出现时，大多数人都会感到惊讶；但他们最终会满意自己的核心本质。他们终于“回家”了。

对于领导者来说，最重要的可能莫过于确信自己追求的是自己内心所望，而不是他人的圣杯。我喜欢《绿野仙踪》（The Wizard of Oz.）的结局。在经历了一段艰辛经历之后，多萝西已经做好了回家的准备——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家。善良的女巫格琳达从天而降：“把你的红色拖鞋放在一起就行——你永远有回家的力量。”在某些方面来讲，这就是我的信念：帮助你认识到，你永远都有和真实的自己相聚在“家”中的力量。教授真实领导力和信念，这就是我实现自己信念的方式。

钢要经过炉火才能锻炼而成。经历生命中的艰难时刻/时期，你也能够锻炼出你自己独一无二的信念。通过审视、研读自己的熔炉时刻，我可以回答一系列诸如“我是谁”“我为什么做了这些事”“我要去哪里”等问题，就像其他很多人一样。

你的信念永远都在引导你。你现在的机会是完全拥有它。有些人发现，当我们在经历他人眼中的熔炉时刻时，我们的信念是最积极、最明确的，这就是信念领导的机会。我希望你们能够像我一样，能够在挨上轻轻一脚后找到自己的天堂，能够通过探索自己的熔炉故事找到自己的信念，并在此过程中找到“家”与真实的自己。

1.描述两到三个你自己的最具挑战性的经历。可以是你的生活经历，也可以是你的工作经历。

2.如果没有这些经历，你的生活中会缺少什么呢？

3.这些经历给你的生活带来了怎样的礼物？

4.你内心深处的哪些东西是走出这些经历的关键？

【注释】

[1] 译者注：原文为blow your hair back，可以指风太大，将头发吹到身后。隐含意思为对他人产生巨大影响。

[2] 译者注：美国一家为年轻的高危乳腺癌/卵巢癌患者提供教育和帮助的非盈利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