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戏剧学科的历史概述

英国大学对于英国戏剧的影响一直可以追溯到16世纪，牛津大学的毕业生们开展了一系列的戏剧实践：威廉·黎里（William Lily）在罗马期间与庞波尼乌斯·拉图斯（Julius Pomponius Laetus）一起研究过拉丁语言喜剧的舞台演出；约翰·海伍德（John Heywood）创作了英格兰首部非说教性质的插剧；尼克拉斯·尤达尔（Nicholas Udall）创作的《拉尔夫·罗伊斯特·多伊斯特》（Ralph Roister Doister）为早期都铎戏剧中最有名的一部。

16世纪20年代，人文主义戏剧逐渐在剑桥流行。1546年，剑桥大学女王学院批准进行年度的戏剧演出，并在它的主礼堂建造了一座可拆装的剧场式建筑。当时的戏剧多为拉丁文演出，但也有英语剧目，最出名的英文戏剧是《加莫尔·戈东的针》（Gammer Gurton's Needle）。伦敦四所律师学院也开始在圣诞节的狂欢活动中进行演出。1561年在伦敦四大律师学院之一的神殿学院上演了被认为是英国第一部悲剧的《高布达克》（Gorbod uc）。^[1]

16世纪80年代，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才子”们开始为公众剧院创作剧本，由此英国戏剧进入了一个伟大的时代。“大学才子”的代表人物——牛津毕业的约翰·黎里（John Lily）将古代神话和英国题材融入田园喜剧；剑桥毕业的罗伯特·格林（Robert Greene）将爱情故事和田园历险相结合，并加以历史成分；同为剑桥毕业的克里斯托弗·马洛（Christopher Marlowe）创作的《爱德华二世》（Edward the Second）在历史剧的形成与发展中占据着特别重要的地位。大学才子们在文人与平民观众间架设了一座桥梁，为莎士比亚及其同时代的戏剧创作开拓了道路。^[2]

进入17世纪，英国清教徒对戏剧的攻讦也影响到了学术界对于戏剧的态度。在大学校园内开展演出以及大学才子们热衷戏剧创作的黄金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不过受过高等教育的文人对于戏剧的影响依然存在。到了17世纪下半叶，毕业于剑桥大学的宫廷剧作家约翰·德莱顿（John Dryden）主导了英国文坛，除了创作了《印度皇后》（The Indian Queen）、《一切为了爱情》（All for Love）等30部剧作，德莱顿在戏剧理论与评论方面也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德莱顿的戏剧理论一般散见于他为自己的剧作所写的开场白和闭幕词中。他主要的戏剧批评作品是《论戏剧诗》（An Essay of Dramatic Poesy，1668）。在这些论述中，德莱顿不仅谈及了一些有关戏剧的创作技巧，如在英雄悲剧中韵律的使用等，而且还讨论了英国戏剧与其他民族的戏剧之间的关系。德莱顿的戏剧理论，在客观上对英国王政复辟时期的文化形成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他对古希腊、罗马戏剧的偏爱和对当代法国戏剧的效仿，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王政复辟时期的文化以及社会道德价值的取向，并为这一时期的英国戏剧——古典主义戏剧的发展定下了基调。^[3]

1880年牛津大学贝利奥尔学院（Balliol College）演出了《阿伽门农》（Agamemnon）1882年剑桥大学上演《埃阿斯》（Ajax），1884年牛津大学戏剧社团（Oxford University Dramatic Society）在章程中允许其成员可以每年上演一部莎士比亚戏剧，这一切都标志着戏剧在离开英国大学生活300年之后重新回归。其后的半个世纪戏剧社团遍布各个重要的地方大学，同时由于包括英语系在内的现代语言系的发展，许多教师感到将课堂上的戏剧文学与戏剧表演实践相结合迫在眉睫。

1945年3月，牛津大学探索了建立戏剧系的可能性，派遣了一支学术团队横越北大西洋去美国考察，并于1946年发布了考察报告。然而这一计划最终搁浅。

1947年，在其副校长菲利普·莫里斯爵士（Sir Philip Morris）富有想象力的领导下，布里斯托大学抢占先机，开设了戏剧课程。一年后，26岁的格林·维克汉姆（Glynne Wickham）入职布里斯托大学，成为该学科在英国的真正缔造者。1951年，在乔治·罗威尔（George Rowell）和约翰·拉文德（John Lavender）的帮助下，格林·维克汉姆为这个新兴的戏剧系建造了一个由壁球场改造而成的实验剧场，这也是英国大学中第一个完全可变的实验剧场。同年，维克汉姆说服莫里斯由学校经费拨款50英镑购买了威廉·埃蒂所作的查尔斯·基恩所扮演的李尔王画像，由此开启了布里斯托大学戏剧收藏馆（The University of Bristol Theatre Collection）的馆藏之路。此馆现为英国除伦敦戏剧博物馆之外的全国最大的戏剧历史资料馆。^[4](www.xing528.com)

虽然英国的第一个戏剧系成立于1947年，但是公允的说法应为直到1960年格林·维克汉姆被任命为戏剧系主任，同时受聘为该校第一位（也是英国第一位）戏剧教授时，戏剧才真正演变为一门大学学科。格林·维克汉姆在其1960年的就职典礼上发表了名为《在科学世界中的戏剧》（Drama in a World of Science）的演讲，提出了大学戏剧系在当代戏剧发展及其戏剧创作中所应扮演的角色。他对于戏剧系的局限性有十分理性的认识，并不认为布里斯托大学戏剧系的剧本写作课能培养出杰出的戏剧家。同样，他也不同意将训练演员作为大学戏剧系的一项功能，在他看来，大学戏剧有可能造成业余戏剧与职业戏剧演出标准的混淆。维克汉姆教授主张戏剧系与有声望的剧团展开尽可能的合作，以合作者的身份为其做出建设性的历史与批评贡献。对于那些只对学术而不是职业感兴趣的学生，戏剧系提供了涵盖了一般人文专业领域以及西方戏剧发展全景的研究性课程。此外，戏剧系对于学生从事的戏剧创作活动也十分重视，格林·维克汉姆教授认为没有其他哪一个学科可以如戏剧学这般，将个人的创造性、批评性以及实践性如此完美地结合。^[5]

紧随布里斯托大学其后成立戏剧系的是曼彻斯特大学（1961），系主任为休·亨特（Hugh Hunt）。此后，下列大学相继成立戏剧系：赫尔大学（1963）、伯明翰大学（1964）、班戈大学（1964）、格拉斯哥大学（1966）以及埃克塞特大学（1968）。然而，由20世纪60年代开始到70年代初，戏剧学科的发展十分谨小慎微，直至1970年经由曼彻斯特大学的肯尼思·理查德（Kenneth Richards）和彼得·汤姆森（Peter Thomson）组织了主题为“19世纪英国戏剧”的研讨会，才在某种程度上标志了戏剧系自英语和现代语言系脱离。这个研讨会慢慢演变成为各个大学戏剧系的非正式聚会形式——“高校戏剧系常设会议”（SCUDD）当时大学的领军人物对于戏剧学科的定义主要侧重于明确该学科的地位：一方面使它有别于其母学科——英语，同时它又确实处于大学人文学科范畴之内。到1975年，学术性戏剧研究的说法已得到广泛认同。

早先的学科定位也引起了一部分争议的声音。1974年德蒙福特大学戏剧教授迈克尔·理查兹（Michael Richards）对英国大学戏剧展开调查并得出结论：大学戏剧课程普遍被纳入人文艺术类别，教师们既没有展开纯粹的学术研究，也没有提供戏剧所需的职业训练。另一方面，各系为了设立学术凭证，所有课程都过度采用了正式的书面考查形式，而并非对实践能力进行考核。正如在格拉斯哥大学的课程大纲中所注明的“学生并不以其所达到的艺术标准，而是依据其对于艺术的自觉理解来加以评估”。

进入20世纪90年代，英国高校戏剧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其原因之一是来自戏剧行业的日渐商业化。剧团所能获得的资助越来越少，许多上演保留剧目的剧团相继关张，所剩的剧团只能相互合作上演一些特别剧目。能获得大笔资助的国家剧院（National Theatre）与皇家莎士比亚剧院（RSC）逐渐成为日益商业化的伦敦西区剧院的一部分。音乐剧大行其道，1989年至1993年音乐剧占伦敦剧院票房的份额由35%上升至50%。长期演出为全球巡演所替代，戏剧作品必须如快餐一般在世界各地统一出产标准。正如华威大学戏剧教授巴兹·柯肖（Baz Kershaw）所说的：戏剧的商品化时代已经到来。另一个推动大学戏剧系产生变化的更直接因素是20世纪90年代英国高等教育进行的一系列改革：《1992年扩充与高等教育法》（The Further and Higher Education Act 1992）和《迪尔英报告》（Dearing Report，1997）开启了所有高等教育对于职业结果的强调，同时取消了专科学校与综合大学的区分。在这一影响下，英国大学戏剧学由原本小规模、界定清晰、较为传统的学科变为庞大的、更具挑战性，且更重视实用性与职业性的科目。仅就规模扩张而言，改变便是巨大的：1975年SCUDD的成员不到15个，均为已建成的大学戏剧系。到1996年SCUDD已有39个不同机构，他们提供53种单一或联合荣誉学位课程。2001年在SCUDD机构数量已升至60个以上。同时，1996年英国大学和学院招生服务中心（UCAS）提供的单一荣誉戏剧学位课程的本科生名额有2 814个。而到2000年，学位课程的总名额已达到4 431个。^[6]

课程的扩张是伴随着对于学科的认识与界定的巨大变化而发生的。在不同机构获取学位不再是大同小异的了。各大学对于戏剧行业的变化做出了回应，以更开放的姿态将含义更宽泛的表演纳入其中，同时强调形式与内容的跨学科与跨文化本质。在一些大学，甚至于常用的“戏剧”（Drama）这一称谓也被视为一个具有限制性的不当用词。而在其他一些学校，既定的西方戏剧正典越来越被视为无关紧要，或“基本上过时了”。大学旨在满足学生将专业置于后现代文化范畴进行重新定义的需求。大学带着“戏剧”已打破剧院建筑限制的信念，开始鼓励对于那些依靠数字媒体交互而非传统范畴的表演的艺术形式展开探究。“介入表演”的概念超越了政治戏剧的构想和带有相当的奉献社区的自我意识得到了广泛传播。大学戏剧系不再是仅仅关注戏剧学院联合研讨会（Conference of Drama Schools）所服务的这一行业状况，并做出学术反思，而是开始服务他们自己的行业。^[7]

当前英国戏剧学科的研究领域非常广泛：其内容除了传统的表演及观演关系外，还涉及空间、政治、公民身份、跨国身份等多种跨学科主题，并有对当前社会热点问题——如气候变化、难民问题的关注；在研究形式上也更强调合作性：不仅有校内各学院之间的跨学科合作，更有跨校甚至是全球互补学科以及同类艺术大学的合作。这极大拓展了学科研究对象的深度与广度，促进了学科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