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13∶30分赶到了张处长办公室。
“张处长，我又来打扰您了。”
“那你既然来了你就坐吧。”张处长对我有些不冷不热。
我递上10块钱的红云烟，张处长虽然接了，但并没有抽。
“张处长，我今天找您，还是想跟您聊一聊，我相信通过昨天的交流，您对我们方案的价值点已经非常清晰了。”我先打开话匣子。
“郭总当时找我说你们想做技术交流，我一开始认为没有太大必要，不过昨天的技术交流总体感觉还不错。”张处长回答我。
“张处长，您说不错具体指的是哪方面不错？”我有意把他意识到的问题扩大一些。
“我说得不错指的是你们都做过正式的技术交流，上面领导和底下人都不会有什么非议。如果不做这个交流，很多人还认为我暗箱操作，对你们不公平。”这个回答和我想的完全不同。
“张处长，我们昨天的交流当中提到了三点，软件无缝对接、本地服务和我们数模的稳定性。您对我们这三点价值认可不认可？”我引导他到我想要的答案中来。
“认可啊，你们正一在国内制造业也做了这么多年了，也有不少客户在使用你们的产品，你们再专门把他说出来，肯定是有价值的，要不你们讲这些做什么。”张处长并没有表现得特别上心。
“张处长，项目到了这种地步，我就斗胆说一些冒犯的话。”我打量他的表情。
“你说吧，我这个人见的多了，你就是骂我也行。”张处长拿起刚放在桌子上的烟点上。
“张处长，我毕竟也是大企业的员工，肯定没有什么粗鲁过分的行为。您刚才对我们提到的三点价值的肯定，我感觉有点像领导讲话的意思。”我针锋相对。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你问我，我回答你了，什么叫领导讲话呢？”张处长反驳，明显不爱听我这么说。
“您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可是您对我们的三点价值几乎没有做任何肯定。”我把理由摆出来，看他的态度。
“我已经肯定了呀，我已经肯定了你们在行业中的地位，你要我怎么肯定？难不成让我给你们颁个奖状？”张处长有些生气。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也非常感谢您对我们在行业中地位的肯定，其实我更想听您关于我们谈到的三个价值点，结合咱们耀武目前的情况，再具体到现在这个项目当中，您认为这个有没有价值，它的价值在什么地方。”我把想要说的点剖析开来。
“其实你要这么问，这个问题你问郭总他们更合适，我对他们具体生产不是很了解。你也清楚，前面我们任何一次开会，关于技术的问题都是问王总工和陈副总，我自己从来不发表什么意见。”张处长有意踢皮球。
“关于这三点陈副总和王总工非常清楚，我跟他们做过多次交流，也做过探讨。我能不能占用您两分钟时间，关于这三点我再精炼地跟您讲一讲。”我依旧想让他主动些。
“哎呀，这个就不用了，你不管怎么讲，其实我也明白，每个厂商都有自己的优势，我们选择其中一个，而且只能选择一个的时候，我们肯定要放掉一些优势。我选一个员工，肯定要放掉一些优点，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是不是。”张处长一如既往的不接话。
“您说的没错，选择的标准既然说到这了，这次我们跟曼缔就像两个孩子，或者说两个来应聘的人，各有优点，您在我们两个身上，您更看重什么优点呢？”我继续争取张处长的态度。
“这话你说的就不对了吧。我给你明确下，不是我选择什么优点，我只是代表领导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不是我选择什么优点。”张处长把抽了两口的烟扔地上踩灭了。
“很抱歉，张处长。刚才我这话可能说的不太合适，的确您这次是代表了相关领导联合集团的审计、财务、纪检负责人一起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那我的理解是，您和其他三位集团领导更多的是起到监督职能，是期望这个事情更加公正公平地进行。”我把矛头指向了招标小组高层。
“你这个话说的我爱听，我们就是起个监督职能，至于选择嘛，制造厂的领导每次都会参与，如果有不好的地方他们肯定会说出来的。”张处长有点置身事外道。
“我觉得我再跟您这么绕，可能您都会烦我了，我能不能简单点表达我的想法？”
“当然可以啊，我又没限制你说话，你可以简单直接一点，想说什么就说，我这也很忙。”张处长已经没有了刚开始谈话的耐心。
“您也说了，这次您是受领导所托，更多的是作为监督职能来做这件事情，那么您最终也是期望通过这个监督职能选的这个东西，不但对领导、对全集团全厂职工有个交代。”我继续陈述我的观点。
“你说的这个所谓的给领导和给全集团全厂职工有个交代，其实就是给全体职工一个交代，领导都是给职工服务的么。”张处长用纠正的眼神看着我道。
“没错，其实就是给全集团职工一个交代。这集团职工的交代，您觉得职工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可能关注什么呢？”我继续说道。
“职工关注的是给他们买台设备保证生产，这么多年买的东西多了，锅炉都是我买的，底下的人关注的是有的用就行了，他们还能关注什么呢？”张处长很不屑地说。
“张处长您说的这点没错，从大的方面来讲，有的用是解决了根本问题，可是在有的用的基础上不出问题，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在大家看来，买东西花的是单位的钱。我们单位有时候也会买东西，买集体使用的东西，比如打印机，一旦出问题的时候，我们会感觉到花的是我们的钱，不但我有这样的感受，每当单位买公共东西的时候，我的同事也都有这样的感受。”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选择你们的东西，选择曼缔的东西就会出问题是吗？”张处长充满质疑地追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肯定答案。我不敢说集团买了曼缔公司东西就一定会出问题，凡事无绝对，这是个概率问题。相对于我们来讲，他们出错的概率会更大。”我非常肯定地回答。(www.xing528.com)
“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吗？”张处长一脸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表情。
见到此景，我知道我说的话起作用了，该是我给他讲故事的时候了。只不过我讲的都是发生过的真实事件。
“我们公司曾经的一个客户，机械总公司一次性花了两千万买了我们三台设备做的全线连接系统。当时总公司的很多专家一致认定，我们的方案是性价比是最高的、最适合他们的。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设备投入使用后第三个月出现了问题，凌晨一点的时候我们工程师接到电话，三台设备中一台宕机了。如果我们工程师当天晚上不能修理好这台设备，总公司肯定有一部分模具需要去其他地方制作。一旦在别的地方制作，说明他们这么大的一个制造厂，整个生产安全性是存在问题的，这样导致的结果，相关领导肯定有人要承担责任。这个责任危言耸听一点来说，处级干部都会下台。我们工程师凌晨一点接到电话后，立即赶往现场支持，在凌晨两点半的时候，这台设备又重新投入到生产当中，这就是我一直讲到的本地化服务。”我看了看张处长的表情，他还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再给您说第二个软件无缝对接的事情。您带队也去北京精工那里考察过，他也是曼缔在北京最大的样板客户，有四台曼缔公司新一代生产系统。曾经出现过国家航天器材出错这样的问题，结果是制造厂的厂长直接下台。”我的第二个故事讲完了。
“你刚才说本地化服务我听明白了，你说的这个航天器材出错与软件对接有什么关系呢？”张处长问我。
“张处长，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就是因为他的软硬件不是无缝对接的，而且他的软件不是基于中文平台开发的，才导致了这样的错误。在昨天的交流中，我们关于数模只是提了下它的重要性。而咱们制造厂的王总工对于数模有一些说法，其中有一点：在未来一旦你们代制的全国36家制造厂数模升级，有可能会导致外挂数模无法直接生产。也就是说，有可能北京精工今天的数模升级了，明天咱们做不了精工的模具了。”我继续剖析数模设备不稳定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放大这一点，去获得他的认同。
“会有这种问题吗？我们去南京特姆，人家用的系统都是曼缔公司的，我也没见出这样的问题啊？”
“是的，你们去南京特姆看了，他们用的是曼缔的系统。可是我要没记错的话，南京特姆除了曼缔的系统之外，还有两套老的系统。你们当时可能没看到这个系统，因为这是我们公司的。”我告诉他所不了解的内容。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南京特姆如果碰到这样的问题，他会用你们的设备生产，你们的数模是最新的吧，我们现在也有老设备啊，你这点有点夸大其词了吧。”张处长反驳道。
“南京特姆用曼缔公司的系统和我们的系统同时作为主力生产设备在运行，咱们厂的情况是因为老的系统即将无法使用。也就是说这次你们采购的系统将作为唯一一套设备用于单位的生产，所以这个问题对于咱们来讲是存在的。”我纠正张处长的观点。
张处长这时候给我发了根烟说：“小伙子，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倒想问问，你说的这些事情经不经得起推敲？”
“您说的推敲指的是？”我想知道他是否想要验证。
“你也不笨，我直接告诉你吧。你其实知道这个项目突然发生变化，突然多了笔资金不是你们要来的，就是你们的对手要来的。我一旦把你说的这几点拿去和我的领导还有你的对手曼缔公司坐在一起聊的时候，会不会轻易被对手否定掉？”张处长铿锵有力地说道。
“张处长，正一之所以在中国制造业立足这么多年，我们的软件我们的数模，国内外的专家以及各大厂商都是非常清楚的，这是第一；第二，我们在全国38个省市都有本地化服务，就光这一点曾经挫败过很多大小厂商，尤其是国外厂商。”我再次将我们的优势放大。
“我相信你说的，你刚说的我都有听说，我对你们的情况也是有所了解的，毕竟在集团工作，可是这次领导之所以能让我来当这个项目组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呢？”张处长反问我道。
“应该是您能做得让领导满意。”我直接表述我的猜想。
“那领导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呢？不是选择你们啊。”张处长说。
“我非常感谢您对我刚说的正一三点优势的认同。对于咱们集团领导来讲，对于技术肯定是不了解的。因为不了解，所以以这种方式去选择的产品，是否就是对领导以及对全单位职工最负责的呢？”我强烈地反问道。张处长没有打断我的话，眼神示意我继续说。
“我刚说的几点是从纯技术的角度出发，您稍后完全可以验证，我相信如果让您现在公正地去选择的话，或者说对您有利的角度看，您会选择我们吗？领导所定的方向与我说的这三点没有丝毫的关系。”我把领导的关注点和不采购我们产品的关系完全隔离开。
“那倒也是，我们集团的人么，对你们这种专业性比较强的系统肯定了解得不多。”张处长的神情已经缓和了许多。
“您在单位之所以能一路走到今天，我相信您处处能为领导着想，以大局观为重，这是根本。这次您担任这个监督的职责，我相信您不但想达到领导的期望，甚至想超越领导的预期。”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这听你说了半天，我要是选择了曼缔，连领导的期望都达不到。如果我选择了你们，估计我明天就该收拾东西走人了。”张处长一脸的诡笑。
“您跟小弟我说笑了，您选择我们，才有可能在这个事情上，超过领导的预期。”
“你说说这个所谓的预期？”张处长一脸探究的神情。
“张处长，其实您早都明白了。”我呵呵一笑，算是回答。再多说什么都是重复。
只有全心为职工谋福利的领导才能够做得长久，这一点张处长比我更清楚。
“那是这样吧，首先，我也非常感谢你能给我说这么多；第二，我觉得你的精神不错。这个事情我会跟领导私底下沟通，你等结果吧。沟通之后不选你，你别怪我。以后我如果能做主，我会选你。”张处长给我把调子定了，我刚才的一番言论算是得到了他的认同。
谈到这里我长出了口气。
“感谢您能给我这么长时间。这个事成与败我都会记得您的好。”我由衷地表达感激之情。
“我也感觉到了，你这个人应该是一个懂的感恩的人，你回去等消息吧。”
到此，我离开了张处长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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