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院辞职之后,最留恋的是那帮哥们儿。法院的这些哥们,大多是参加工作后单身时期的伙伴。
我们在法院的单身有两种情况:一是参加工作后还没结婚,二是结了婚两地分居还在单位住宿舍的。我曾兼具这两种情况,所以对单身生活更加难忘。
那时跟我同宿舍的始终是刘德璋,是我以前、现在和将来最好的哥们。他是学中医针灸的,据说是为充实公检法,由其他单位调到了法院。他在办公室工作,管着单位的库房,这哥们认真负责,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想让他带我们参观一下单位的库房,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改善一下穷困潦倒的生活,都被他严词拒绝。没有关系,单身有的是时间,年轻有的是精力。在一番软磨硬泡、斗智斗勇之后,库房的大门终于向我们敞开了,但是这库房太让人失望了,除了一些破旧的制服外,啥也没有。我不甘心,再做地毯式的搜索,在墙角的垃圾堆里,找到两个破旧的纸箱,撕开一角,哇,整整两箱的燕潮酩酒,时间大概很长了,玻璃瓶中的液体已呈黄色。当天晚上,我们就尝了一瓶,可能连菜也没有,那酒真是太香了。就这样一来二去,没有多长的时间,两箱酒就给尝没了,德璋有点胆小,要是领导追究下来,如何交代呀?我们其他几个人同样忐忑,时间一长也就忘了,最后领导也没想起那两箱酒,看来大官们的记忆力有时也不好,而这两箱美酒自然就成了美好的回忆,也理所当然地成了哥儿几个聚会时的美好话题。
单身岁月,食堂是最主要的记忆。记得有一年食堂新来了一位师傅,这家伙爱憎分明,打饭时只要是领导一律多给,多到吃不了,而我们这些小兵卒子,象征性地赏给一勺就不错了。有次我们的一个副院长也在食堂就餐,菜还是按既定方针分配,那师傅还即兴加了一个节目,又单独给副院长做了一盆鸡蛋汤。副院长自己喝不了,可能也是不好意思,就分了我们一杯羹。我当时被鸡蛋汤灌迷糊了,随口说了句,副院长你明天还来食堂吃,到时候我们还能沾光喝上鸡蛋汤。副院长当时脸就沉下来了,说了句:“对我这个老同志照顾一下,瞧你人不大意见还不小。”我真想给自个儿一个嘴巴子,这个臭嘴,鸡蛋汤还堵不住。代价那是惨重的,这位副院长直到退休时,也没有给过我一个好脸。副院长我不敢惹,只有把满腔的仇恨转嫁到食堂的师傅身上,一天中午吃饭时,我和另外两个哥们从办公室带了一盒大头针,趁人不备时,一股脑地扎在师傅的座驾三轮车上,打那儿没几天,再也见不到这位师傅了,人家一气之下不干了,现在想起来真有点内疚。没办法,怪就怪那个贫穷的时代吧!那是真正的以食为天,为了吃饱饭,做了很多愚蠢的事,现在想起来都有点不好意思,又没有后悔药好吃,那就现在多行善积德,以弥补原先的罪过,这就是基督教所说的忏悔吧!(www.xing528.com)
刚参加工作第一年是见习期,工资八十多元,之后就是一百多、二百多,那会儿挣得比后来少多了,说来也奇怪,却从来没有觉得穷过,总觉着老有钱花。现在想起来可能原因有两个。一是花销小,除了吃饭好像没有别的花钱的地儿,穿衣有制服,更不用考虑买房买车。上班后不长时间,就在老同事的提醒下,到办公室做了一个分房登记,就是分房的排行榜,我记得好像是位列第七十多位吧。没事儿,反正着急也没用,分房是猴年马月的事,安心等待。那时除了分配的公产房之外,没有其他的解决途径,不跟现在似的还有商品房可买。我时常想,工资少的时候过得宽松,工资多了反倒负债累累,社会是倒退了,还是进步了,我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我把这些说给大家,没想到不少人有同感,这可能是一个伪命题,也可能是一个很高深的辩证法。二是会省钱,反正单身,以院为家,水电暖统统免费,更没有什么物业费、停车费之忧了,我们还能创造性地发挥财产的利用价值。有个姓武的老兄要结婚,大家合计买点什么礼物恭喜一下,左思右想找不到既省钱又体面的办法,不知谁的一句话醍醐灌顶,会议室有那么多的椅子,弄几把过去岂不更好。于是那天晚上,我们用单位的六把折叠椅换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几分醉意的主人送我们出门时,拍着我的肩膀发自肺腑的感慨,你太体察我意了,早就惦记这几把椅子了,你瞧瞧圆桌早就买好了,就虚位以待这些宝贝椅子了,真是铁哥们,知我者还是单身哥们。他的真情实感,弄得我有点惭愧,敢情他老人家早就有这个犯罪意图了,我们无意中竟成了帮凶。
单身生活有时也是有风险的。有一个姓刘的老兄,媳妇是个牙科大夫,到北京要进修一年,他也搬到单位过单身生活。他的家底厚,又好吃,我们没少沾光解馋。有一次周六,刘老兄早早就向大家发出了邀约,今天中午炖排骨,请届时赏光。谁能好意思负了人家这番美意。不到中午大家就聚到了他的宿舍,排骨装进高压锅时间不长,一会儿香气就从排气阀滋滋地冒出来。只见刘老兄拿起菜刀,压在高压锅的排气阀上,别奇怪,他们家高压锅的高压阀早就丢了,每次都是用菜刀行使高压阀功能,炖出的肉那也是格外香软。这次,不知是角度没放好,还是火过于硬了,菜刀突然被高压气体冲了起来,旋转着在半空中飞舞,好像飞机的螺旋桨,大家吓得捂着头,四下逃散,为了吃顿排骨,差点把命丢掉,您说单身的生活容易吗?
快乐的单身生活,是那么的令人难忘。只觉得从那以后,能够记得的快乐的事越来越少了。快乐只属于单纯的特定阶段,越简单,越快乐,物质越好,快乐越少。快乐是一种分享,与人能共享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越是宽广的胸怀,越能容纳下更多、更好的快乐。快乐是一种速度,要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尽情享受,新鲜出炉、原汁原味的滋味才是真正的乐趣所在,失去的、过去的、缓慢的都不会是真正的快乐。现在提倡慢生活,但是在享受快乐这件事上,可别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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