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特别要好的曹姓同学,兴冲冲地到宿舍找我,说有一个发财的机会,问我愿不愿意加入。一听说有钱,那还有什么说的,必须参加。我们集合到了宿舍楼的传达室,原来是省里的理发协会,要在这里举行理发师等级的评审,需要一批脑袋,也就是理发模特,以供比赛之用。工作人员看了看我俩的头发,说可以,明天在什么时间准时到一个理发厅报到。
说到头发,真是值得自豪,我随妈妈,头发又黑又密,又粗又直,一天到晚对自己的头发最上心了,没事就对着镜子梳个没完。第二天我们到了比赛地点,按顺序坐好,由比赛的裁判长为各位选手选定了理发的次序。我被分配给一个中年的女性理发师,她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嘴里嘟囔了一句,真倒霉,这头发太硬。我心里清楚,每次理发时理发师都说头发太硬,不好吹风,吹了也不好定型。我才不管那个呢,谁让你没有运气。一个多小时后,比赛结束,评委在打完分后,我们每个人领到了模特劳务费,五块钱。心里那叫一个美呀,比起服装模特走上时尚巴黎的T台的幸福感不在以下。同学建议,头发理得不错,要拍一个照片,留下这伟大的光辉形象。我们俩美滋滋地合了一张影,那照片我现在还保存着。我们又用剩下的钱,找了一个小馆子狠搓了一顿,那个美劲儿就别提了。
提到头发,心情很是复杂。小时候患皮肤病,头发基本上掉光了,好几年的时间,人家都以为我是秃子。后来病好了,一毛不生的盐碱地上居然长出了茂盛的头发,好多人见面都不认识我了,一个劲儿地啧啧称奇。再后来,头发又浓又密,反倒成了负担,头发长得快,又不好理,有时自己特别羡慕又稀又软的头发,只消轻轻一梳,便有模有样,恨的自己有时用手往下拽,指望着头发能少一些。在2010年得了一场病之后,整个头发的情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头发脱得厉害,有时一低头,就能见到头发不断地掉下来,渐渐地能隐约看到头皮了,白发的比例也大大提高了。心里又慌了,怎样才能阻止这种一发而不可收的势头呢?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挽救颓势,最后的结果是该掉的全都掉了,只剩下了不该掉的,稀稀的勉强遮住头皮。(www.xing528.com)
头发是值得尊重的。古人就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弃。伍子胥一夜白头,顺利过关,成就千秋功业,头发的作用功不可没,如果他是个秃子,哪还有这一世的英名。明末清初的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惨烈,又引出无数可歌可泣、惊天动地的事件,那家伙,头发就是命,命就是头发。辛亥革命时期,一条辫子去留的争论,俨然成为革命的重要标志,把这一条满是屈辱的辫子剪掉,扔进历史的垃圾堆,成为整个民族的目标。人们常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在多数情况下是正确的,可是到了人的身上,人身上的毛发,尤其是长在脑袋上的头发,它的生理作用好像日渐退化,而作为精神象征层面的价值越来越明显,梳什么样的发型,成为一个人是否成功的重要标志。头发为人的所谓美,付出了巨大的牺牲,看看现在人们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头发的,明明是黑色的,非要把各种化工毒素施加到头发上,强迫它变成奇怪的五颜六色,偏偏不顾头发自然地生长,把直直的头发用大火钳烫成各种弯曲的造型,把自来卷强行地拉直、拉细。人对自己的头发,可以说是最残忍的,无所不用其极,不惜花大价钱请人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自己的头发,这在自私的人来讲可是个极其反常的现象,可怜的头发也会反抗,这不,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已成为千古绝唱,掉了壮年发叹无奈正在成为时代主旋律。
头发的事,给了我启示,什么东西多了就不会珍惜,这是人的本性,任何事都没有必要越多越好,只要适度够用即可,多了不仅会成为负担,而且会失去物应有的价值。一叶而知秋,一只苹果的落地启发了牛顿的万有引力,一根从我头上掉下的头发肯定也有丰富的内涵,我百思也不得其解,只认识到了一点,头发掉了,人老了,如此之轻的鸿毛,引发了这样苦涩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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