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离家：我的法律苦旅

在老爷去世后的不长时间，我就离开了家庭。大姑结婚十几年，总是没有孩子，夫妻二人总是别别扭扭闹矛盾，还提到了离婚。爸爸是家中的长子，很有家长的观念，尤其是爷爷死后，他认为有责任不能让自己的妹妹离婚，因为如果那样，别人会笑话的，那时候离婚是个大事，是不好的事。这时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在具体小事上发出了光芒，长辈们的聪明才智发出超乎他们能力的作用，解决大姑家这个到今天仍是棘手问题的办法，和我有关，把我过继给大姑。当时，我倒没觉出什么来，大姑从小就疼我，也由于骨子里挣脱家庭、摆脱现状的一种欲望，这种欲望后来被证明是我性格中的本色。于是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就到了大姑家生活，开始了一段异姓家庭的时光。

从三年级到高三毕业，我在大姑家共生活了八年的时间。应该说，这是我身心逐渐成熟、逐渐懂事的过程，就是在正常的家庭之外度过的，现在想起来自己的独立性比较强，可能和这段生活是有密切的关系的。在非血亲的农村通俗生活环境中，还不至于是独在异乡为异客，但和与父母一起的氛围相比，总是会有一些区别的。

大姑家所在的村庄，集体经济搞得很好，总的生活条件比我家要好得多。再加上大姑勤劳能干，不大的小院里总是干干净净，一半的地方还种上了菜，够自己吃不完的。到大姑家，最不适应的是学习。那个村里的小学，是全公社一流的，校舍是崭新明亮的大房子，师资力量强，教学质量很高。刚开学时，明显感觉就是跟不上趟，我在原先学校成绩是前几名的，但是到了新的学校，明显跟人家差一大截，听不懂、看不懂、也学不懂，人家的水平至少比我高一年级。被人拖在后面的感觉难受极了，真想不再上了，可是又有点不服气，只能默默忍受、咬牙坚持。一段时间的煎熬之后，情况有缓，从不适应到适应，从疲于奔命到有所自信，一学期结束后的考试，居然考进了前十名，我的信心大增，新同学们也对我刮目相看，在赢得大家认可的同时，也收获了一大堆的朋友。这些朋友是记忆中最难忘的群体，几个人几乎天天黏在一起，我大姑又喜欢孩子，一时间大姑家就成了小孩们的集结地，自己制作玩具，自己编节目，一起听刘兰芳的小说连播，一起用乒乓球拍打羽毛球，玩的那叫一个高兴。最难忘的一件事是，我最铁的哥们叫大嘴巴，大概是因为嘴大大家才这么叫他。有一次我们在大姑家玩起跳房子，大嘴巴来得晚，随手把书包放在猪圈上，加入我们的行列，忘我地玩了起来。大家都沉浸在游戏之中，不知不觉快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不知是谁提醒了一下，大家背起书包就往学校跑。大嘴巴到猪圈上找自己的书包，可是书包不见了，急得满头大汗，大家说别急，再找找，左右都没有，有人喊看看猪圈里。大家探身一看，都傻眼了，书包在猪圈的烂泥里，里面的书已被猪拱出来，吃得只剩下一点残渣。下午第一节是语文课，老师先让大家把课文读一遍，他看见大嘴巴，连书都不拿便生气了，把他叫到讲台前问怎么回事，大嘴巴边抹眼泪边委屈地说，我的书被陈爱国家的猪给吃了，话音一落哄堂大笑，老师也都给气乐了。后来，我的学习成绩不断上升，村里有人便把我们家的猪吃书与我的成绩联系在了一起，说人家的猪都爱咬文嚼字，孩子当然学习不会差了。这只是一个笑话，但是那段时间，我是真真切切地尝到甜头，在心智初成正需要肯定的时候，学习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处境的，好的考试成绩可以赢得信任、赢得尊重，那时人们对知识的尊重要强于现在。(www.xing528.com)

随着岁数的增加，即使是大姑一家给予我莫大的关心、关怀，但总觉还是一种异样的感觉，有时候会突然间产生孤苦的感觉，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受，可能就是一种危机感，总觉自己没有退路，要比别人多努力、多想事，要不停地向前向前。后来自己在学习和工作中，取得一些小小的成绩，在总结自己的时候，我都要想到这个阶段，可能恰恰是不在父母的身边，才使得自己有机会，尽早地独自面对，尽早地自强自立，学会了如何自己面对困难，解决困难，因为这是我与多数人不一样的地方，这可能就是我增长不同能力的契机。可以讲，从上小学三年级开始，初中、高中、大学再到工作，就是离开家庭、不停漂泊的过程，现在又来了北京，由此可见，我的一生可能就是漂泊的一生。这也不错，我已经习惯了漂泊的生活，我的血液里注入了漂泊的激情，我的价值只有漂泊才会得到体现。我在漂泊的过程中，又总是遇见关心我、爱护我的贵人，享受善良的阳光并主动地折射给别人，让我能克服各种各样的困难，让我能绝处逢生，让我的心充满了温暖，正是这些才使我处于漂泊而没有滑入流浪、堕为沦落，真心地感谢在我生命历程中遇到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