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1941年12月珍珠港事变爆发,美国正式参战后,美国大兵就开始拥入英国。1942年1月,第一批美军约4 000 人到达英国,接下来随着美国开始动员,大规模征召新兵入伍——战争开始前美国陆军总兵力才只有17 万人,而到1945年8月战争结束时,陆军总兵力已高达815 万人(包括空军前身陆军航空兵287 万人),其中很大一部分前往英国,准备参加杀回欧洲大陆的第二战场,到1945年5月德国投降时,美军在欧洲战场的部队占到了其海外总兵力的三分之二。
▲满载士兵的“玛丽王后”号。
▲盟军加紧进行战前训练。
进入1943年以后,到达英国的美军兵员更是达到了新的高潮,平均每个月都有10 万人,这些美国兵大都在纽约登上“伊丽莎白王后”号或者“玛丽王后”号这样的快速邮轮,横渡大西洋只需要5 天,每艘这样的大型客轮几乎能乘坐1 万人,差不多一次就能运送1 个师。而且由于盟军在大西洋上的反潜战已经赢得了阶段性胜利,德国潜艇的威胁已经大不如前,加上这些快速邮轮的航速很快,即使被德国潜艇发现,也追赶不上。所以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调动还比较安全,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损失。
到1944年1月,就已经有1 037 308 人和3 497 761 吨物资运抵英国。到登陆前夕的1944年5月底,运抵英国的美国士兵已经达到了1 526 965 人,各种物资更是高达5 297 306 吨。
这些美国兵的平均年龄还不到20 岁,美国陆军承诺他们将成为“全世界待遇最好的士兵”,这话确实没有说错,美国陆军最普通的列兵月薪是30 美元,是英国列兵的3 倍,而上士的月薪有96 美元,几乎和英国上尉的月薪相当。至于在衣食住行等后勤保障方面,美军的供给更是当时世界各国军队中最好的。
如此庞大的美军部队进驻英国,分散居住在约40 万座预制营房和约28 万顶帐篷中,这些还不够,为此不得不征用了英国约11.2 万幢建筑。美军的各种车辆更是将英国大大小小的道路塞了个水泄不通。原来为了防范德国入侵,英国将各地的路标全部拆除。随着大量美军的进驻,因为不熟悉道路而浪费燃料、时间,再加上德军的威胁也基本消除,英国又恢复了路标。
令人烦恼的还不止这些,此时的英国因为战争的消耗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连酒吧都要求顾客自带啤酒杯,而腰包鼓鼓的美军士兵自然会给物资极度匮乏的英国社会带来极大的冲击。根据当时的调查,对美国士兵抱有好感的英国民众还不到40%,大部分人都觉得美国兵“大言不惭,夸夸其谈,自以为是”,最典型的标签就是“酒、性和粗话”。面对美国兵向私人池塘里扔手榴弹炸鱼,甚至把国王行宫里的天鹅都杀了吃掉……这些粗鲁无礼的行为,英国人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克制,因为他们很清楚,如果没有这些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家伙,就不可能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对付这些精力充沛的小伙子最好的法子就是高强度的训练,而美军进驻英国的首要任务也正是战前训练。
为此,盟国在英国开设了很多训练基地:
普利茅斯的威尔克斯是最重要的登陆舰艇基地,负责对所有登陆舰艇的改装、战备以及艇员培训。
还有一些根据航空拍摄的照片,尽量逼真模拟登陆海滩建造的训练场,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德文郡的斯莱普顿海滩训练场,这是美军突击训练重心主任保罗·辛普森中校精心挑选的地点。这里红色的粗沙砾海滩,狭长的浅水海湾,海岸边的悬崖峭壁,地形和美军计划登陆的“奥马哈”和“犹他”海滩几乎一摸一样,为此英国迁走了在这里的大约1 000 户居民,以便让辛普森在这里完全复原了德军在海滩上构筑的大西洋壁垒。
随后辛普森设计了四阶段的训练课程,第一阶段单兵携带装备如何快速通过障碍地带,第二阶段是破障和爆破小组对障碍物的破坏训练,第三阶段是步兵连综合演练,第四阶段是步兵营综合演练,最后由演习裁判官到场评判,并提出针对性的改进意见。
根据多次演练的情况,辛普森提出了把一艘登陆艇上的30 名士兵编成一个突击队,每队包括一个4 人破障小组、一个4 人火箭筒小组,一个2 人火焰喷射器小组,一个4 人爆破组,其余为步枪兵,由2 名军官指挥。这样的一个战斗单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战术编组均衡,具备了单独作战的能力,只要有一艘登陆艇上岸,就能发起有效的进攻。
从1943年8月起,斯莱普顿海滩训练场开始轮训参战部队,每周都有数千人完成培训。辛普森也在不断的培训中注意观察训练情况,总结经验,再调整训练内容。例如,使用烟雾确实可以干扰敌方视线,但同时也会影响己方视线,更会影响海军舰炮对己方地面部队的炮火支援,权衡之后觉得弊大于利,所以后续演练包括实战都取消了释放烟雾。再比如,他发现在登陆作战中,坦克更应该是支援力量而不是突击力量,所以他建议不投入大规模的装甲部队来突击敌方防御,而是以小编制的装甲部队直接配属给步兵,采取在海滩后方,甚至在海面泅渡状态,作为机动的近距离支援火炮,主要以火力支援步兵进攻,在上岸后更是以坦克直接伴随步兵,为步兵的进攻开道。
在这里,重点就是演练登陆部队如何在火力掩护下展开突击,抢滩登陆。登陆艇的艇员要学习如何驾驶登陆艇靠岸,然后在放下登陆部队后再迅速离岸返航。登陆部队尤其是第一波的突击队,更是要反复训练如何攀爬险峻的岸边悬崖,同时消灭敌方的火力点。(www.xing528.com)
参加训练的部队对辛普森的训练场都给予了高度评价,第29 步兵师是第一支完成训练的部队,师长格哈特少将就称赞斯莱普顿海滩训练场是“超级棒的训练设施”,他相信通过训练使他的师“能够在德军构筑了大西洋壁垒的海岸成功地实施登陆”。
当然,极为接近实战状态的训练,再加上在训练使用实弹,出现伤亡是无法避免的,仅仅在12月一个月中,就有17 人在训练中意外丧生。但是盟军高层坚持认为,只有如此逼真的训练,才能真正提高部队的作战能力,为了在真正的战场上减少伤亡,所以训练的强度和内容绝不会因为出现伤亡而下降,这是毋庸置疑的问题。
类似斯莱普顿海滩这样的训练场还有几处,都是有针对性地尽可能完全再现真实的登陆海滩的情况。盟军的这些努力确实没有白费,加拿大第3 步兵师的汤姆·肯拉姆中士就回忆道:“当我在朱诺海滩登陆时,就惊讶地发现,这里和苏格兰因弗内斯海滩训练场简直一摸一样,甚至连德军机枪掩体的位置都完全相同的!”
对于空降部队的训练同样也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首先根据空降地区的航空照片制造出逼真的立体模型,所有房屋的大小,树木的高低都严格按照比例缩小,然后再用摄影机从模型上方,模拟登陆时在诺曼底空降飞过的景象,同时将这一景象拍成黑白电影,给空降部队官兵反复观看,熟悉了黑白影片后,再加上蓝色滤镜,就逼真地模仿了在月光下飞行、空降时所看到的景象。经过这样的有针对性的训练,使运输机飞行员和空降兵都非常熟悉了月光下空降地区的样貌。
滑翔机飞行员的训练也很艰苦,在脱离牵引机之后要能够有效控制滑翔机,按照规定的航向和时间飞向预定降落地点。先是进行白天训练,完全根据秒表来控制改变航向的时间。再在飞行目镜上加上有色镜片,来模拟夜晚飞行。到5月以后就开始真正在夜间进行训练,而且训练强度很大,几乎天天都要飞行。最终在6月初终于能够做到在夜间脱离牵引机后,完全依靠秒表指示的时间来进行航向变换,最后准确降落。
▲空降兵正在进行跳伞训练。
除了对战斗人员,盟军甚至对后勤人员也都进行了有针对性的岗位培训,仅仅英军部队就培训了约5.4 万名后勤保障人员,其中炊事员就有4 500 名。
登陆作战是由海陆空军多个军兵种共同参与的极为复杂的三栖军事行动,需要各军兵种之间的密切协同和配合,因此在各军兵种完成了各自的单独训练,盟军又组织了多军兵种共同参与的联合演练。
但是在代号分别是“鸭子”“野鸭”和“水獭”的一系列演习中,部队的表现非常拙劣。在代号“河狸”的演习中,现场之混乱,几乎让所有人都感到极为失望。在演习报告中,演习裁判毫不客气地写道:“海军、陆军、空降兵,所有人都完全摸不到头脑。”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4月27日至28日,美军第7 军在斯莱普顿海滩组织了一场就像是日后在“犹他”海滩登陆的彩排性质的联合大演习,代号“猛虎”,结果暴露了很多问题,诸如交通拥挤,一些海军舰艇无法按时到达换乘区域,整个演习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按计划完成登陆。更要命的是德国海军也来凑热闹。德军9 艘鱼雷艇居然混过了盟军护卫舰艇的警戒,对演习舰艇展开了鱼雷攻击,击沉3 艘坦克登陆舰和6 艘其他舰艇,这些舰艇上的官兵全部落水。天亮以后,数百具尸体随着潮汐漂向四处,一连数周,都不断有溺水而死的尸体被冲上海滩,最终统计数字是749 人丧生或失踪,300 人负伤,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更严重的是,在失踪者里有10 名军官是了解诺曼底登陆计划的,如果他们落水后被德军俘虏,诺曼底登陆就有泄密的危险。因此远征军最高司令部要求务必做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特意派情报处副处长托马斯·贝兹准将来负责核查失踪者。他组织了数十条小艇在这片水域展开了大面积搜寻,3 天里找到了9 名失踪军官的尸体,但第10 名军官接连4 天都没有下落,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在海滩上发现了被潮水冲上岸的第十名军官尸体!消息传来,搜寻队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贝兹准将在几十年后还心有余悸地回忆道:“诺曼底登陆前的几周,是我一生中最紧张的时刻,现在想来都如同一场噩梦!”——如果第十名了解诺曼底登陆计划的军官找不到,那就只有对整个登陆计划进行全面修改,这个工作量之大,牵涉的方方面面之广,简直无法想象。
▲盟军参战部队在进行抢滩训练。
这场糟糕的“猛虎”演习代价如此高昂也不是一无所获。盟军发现在登陆编队中没有编入救援舰艇,士兵也都没有接受过使用救生器材的训练,所以在紧急情况下难以进行及时救援,导致了更多的伤亡。盟军还发现美军电台和英军电台的波长竟然不一样,因此无法取得直接联系。所有这些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惨痛教训,都很快得到了改进,可以说在D日也因此而挽救了更多的生命。
令艾森豪威尔痛心的不但是数百名官兵的死亡,还有损失了3 艘宝贵的坦克登陆舰。要知道,登陆舰艇始终都是困扰盟军的头等大事,几乎没有一点余量,在登陆前一个月居然平白损失了3 艘坦克登陆舰,连一向沉稳的艾森豪威尔都忍不住向马歇尔抱怨:“在登陆行动中至关重要的登陆舰艇,就这样化为乌有,实在令人不安。”最后在马歇尔的协调下,从地中海战区紧急调拨了3 艘坦克登陆舰,才补上了缺口。
5月3日到8日,盟军组织了最后一场大规模的联合演习,地点还是在斯莱普顿海滩训练场,演习总指挥为远征军海军总司令拉姆齐上将。这次演习除了没有横渡英吉利海峡和在诺曼底登陆外,其他都和真正的登陆作战完全一样,这场堪称期末大考的联合演习,比起前几次混乱而糟糕的演习,总算大有进步,让人对即将开始的登陆有了更充分的信心。
演习结束后部队全部返回集结地域,一直到真正的登陆开始才登船出发。在这段时间里,军官们将要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向士兵们介绍具体的战斗情况,说明所在单位的具体任务,登陆的位置,并把从各个角度拍下的登陆海滩航空照片给士兵们看,再向他们讲解德军在海滩上的防御部署,哪里有地雷,哪里有障碍物,哪里又有碉堡都一一说明清楚,最后结合模型和地图,明确每个人的任务,上岸后首先需要占领的地点,哪个火力点是由飞机解决,哪个火力点是由海军舰炮负责清除,哪个地段是要由步兵来占领,都说的一清二楚。通过这样的讲解,士兵们完全明白了在将来的实战时,他们将遇到怎样的情况,将担负怎样的任务,对于自己在登陆中的战斗目标,不再陌生,更不会恐惧,有的只是必胜的信心——战前准备如此充分细致,还会不能取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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