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的青春,马克思情窦也开了。
1836 年,在结束波恩大学生活去柏林大学前的那个假期,马克思最大的收获就是爱情结果了,他与燕妮·冯·威斯特华伦订婚了。
燕妮是当时特里尔城里最让年轻小伙子们着迷的女孩。她不仅出身高贵,长得漂亮,关键还是智慧与美貌并存。谁见了会不心动呢?何况情窦初开的马克思。燕妮和马克思并非一见钟情,而是青梅竹马。因为燕妮父亲和马克思父亲是好友,燕妮和马克思姐姐是闺密,燕妮弟弟和马克思是最佳玩伴。正因多重关系,马克思和燕妮小时候就经常见面,一起玩耍。只是不知在青春期的哪一刻,马克思对燕妮的情愫悄悄改变了,从玩伴的喜欢变为了少男少女的爱慕之情。他开始了父母并不知情的疯狂追求。一开始燕妮是拒绝的,因为马克思那冲动的性格和激烈的求爱方式吓到了她。但很快,燕妮就沦陷了,与马克思坠入了爱河。被马克思这样的人追求,确实很容易沦陷,因为当时燕妮就已把马克思视为其“孩童时期和青年时期的偶像”。
马克思和燕妮的爱情虽然没有恩格斯与爱尔兰女工玛丽的爱情那么惊世骇俗,但也困难重重,有很多鸿沟需要去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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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妮
第一个鸿沟就是身份。诸多传记都说他们门不当户不对,因为燕妮家是贵族,而马克思家充其量只是一个中产阶级而已。虽然当时普鲁士的等级制度逐渐松动,但是要跨越阶层,还是需要极大勇气的,尤其马克思家还是犹太改宗者。不过,跨越这个鸿沟努努力还是有希望的,因为当时马克思家收入确实还不错,而燕妮家的贵族身份也不是声名赫赫的“蓝血贵族”。在那个时候,贵族也是分等级的,内部也有“鄙视链”,“蓝血贵族”看不起“特准贵族”。燕妮家1764 年才获得贵族特权,只能算二等贵族。燕妮家是靠什么获得贵族身份的呢?是为了嘉奖燕妮的爷爷在担任不伦瑞克公爵私人秘书期间所做的贡献。面对等级制度的瓦解,一些旧贵看到自身的身份越来越不值钱了,于是内部就开始搞溯源、分等级,以维护自身的优越感,哪怕燕妮的爷爷当年联姻于一个真正的贵族——坎伯尔-阿盖尔家族,英格兰的世袭贵族。所以,在那样的政治生态中,马克思是有机会的。
马克思和燕妮之间的第二个需要跨越的鸿沟就是年龄差。燕妮比马克思足足大4 岁。这种“姐弟恋”放在今天也许不算什么,但在那个年代绝对是不多见的,有诸多社会偏见需要克服,尤其对于燕妮来讲。那时的燕妮已经二十出头,快过最适婚的年龄,再不嫁就会被贴上“剩女”的标签,被人不断议论,而马克思还不足20 岁,显然还没到被催婚的年纪。这对于燕妮来讲,压力可想而知。
除了出身、年龄,马克思的前途未定或许才是更大的鸿沟。毕竟结婚是需要经济基础的。这个还在求学的毛头小子,还没有任何经济能力可以扛起一个家。燕妮需要等待,等待马克思学成归来。在家人看来,这并不是燕妮最好的选择,那个时候的她完全可以选择另一个贵族,享有高贵的生活。
难上加难的是,马克思和燕妮不仅是“跨越阶层”的“姐弟恋”,还是“异地恋”。他们决定在一起时,马克思已远赴他乡求学。波恩与特里尔同属莱茵省,恋人一年还能见上一见。但后来马克思到柏林后,见面就更难了。他们的情感维系只能靠信件。在那个没有微信,没有手机的年代,虽然写信在现代人看来很浪漫,却不是高效的情感沟通渠道。可这是唯一可以选择的方式。如众多异地恋的情侣一样,他们必将经受因距离带来的沟通不畅而引发的猜疑、不安的巨大考验。
果不其然,在后来两人的通信中,我们可以看到爱情的幸福,但也可见异地恋的各种不安。
马克思炙热地表达了对燕妮的爱:
“燕妮,任它物换星移,天旋地转,
你永远是我心中的蓝天和太阳,
任世人怀着敌意对我诽谤中伤,
燕妮,只要你属于我,我终将使他们成为败将。”
但这不能掩饰马克思的不安,他甚至曾要为柏林流传的关于燕妮的流言蜚语去决斗。
来自马克思的不安:
“燕妮!你会不会犹豫动摇,畏缩不前?你那崇高的心灵会不会因害怕而震颤?爱情是刻骨铭心的思念,而痛苦只是转瞬即逝的云烟。”(www.xing528.com)
“燕妮仍不在这里,不过她不久就要来了。她没有给你写信,(我只能这样说)是孩子气和任性。因为她以最大的牺牲精神爱着你,这是毫无疑问的,她差不多快要用生命来保证这一点了。她有一种认为没有必要写信的想法或是其他什么模糊的想法,她身上也是有某种超凡脱俗的东西的。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可以相信,就是公爵也不能把她从你手里夺走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而你知道,我不是一个轻信的人)。她的整个身心都献给你了——这一点你切不可忘记——在她这样的年龄上,她正为你做出一般姑娘肯定不会做出的牺牲。如果她有不愿给你写信或是不能给你写信的念头,那么,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你对此别介意。须知这基本上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现象,你要对实质问题抱有信心。我一有机会就跟她谈一谈这件事,虽然我很不乐意做这事。”
——1837年9月16日老马克思致马克思的信
留在家乡的燕妮,同样饱受着不安的折磨,她怀疑、她犹疑、她焦虑、她伤心。
来自燕妮的不安:
“唯一的心爱的人,请原谅我让你如此担心,可是,你对我的爱情和忠诚的怀疑伤害了我。
“唉,卡尔,我的痛苦在于,那种会使任何一个别的姑娘狂喜的东西,即你的美丽、动人而炽热的爱情、你的娓娓动听的爱情词句、你的富有幻想力的动人心弦的作品——所有这一切,只能使我害怕,而且,往往使我感到绝望。
“假如你那火热的爱情消失了,你变得冷漠而矜持时,我越是沉湎于爱情的幸福,我的命运就会越可怕。你看,卡尔,对于你的爱情能否持久的这种担忧,使我失去了一切欢乐。我无法尽情享受你的爱情所给予我的欢乐,因为我觉得它不再是有保证的了。对我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可怕了。”
仅仅“异地恋”一项就可以拆散很多情侣,何况马克思和燕妮还面临种种的现实问题,这样的爱情是很难被看好的,有着太多的不确定。
尽管有这么多障碍,但两个人还是勇敢地在一起了。1836 年暑假,大一结束的马克思返回特里尔,就和燕妮偷偷订了婚。当时,燕妮22 岁,而马克思只有18 岁。他们的订婚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父母,只有马克思的姐姐索菲亚和燕妮的弟弟埃德加尔知道,甚至一度他们还是二人鸿雁传情的忠实信使。不过很快,老马克思就知道了这个秘密,虽有忧心,但他还是为他们送上了长辈的祝福,甚至多次当起了“和事佬”,在马克思不靠谱的时候提醒他要像个男子汉学会对燕妮负责。
马克思和燕妮在一起绝对是爱情的胜利。
自幼受到父亲的深刻影响,燕妮没有贵族小姐的“公主病”,反而被父亲所讲述的浪漫主义、社会主义所吸引。她关注社会的不公和诸般丑恶,她向往父亲领着她一起读的经典作家笔下的英雄。1835 年,当17 岁的马克思,一个小地方的毛头小子,居然喊出了要为全人类的幸福奉献自己时,燕妮内心应该是澎湃的,这不就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形象吗?上大学不久后的马克思获得了“摩尔”的绰号——后来其好友终生如此称呼他——来自席勒《强盗》中的主人公卡尔·冯·摩尔。皮肤黑黑的马克思性格很像席勒笔下的摩尔,能力非凡,如绿林好汉一般,带领一帮强盗对抗腐朽的统治阶级。这样的马克思深深吸引着燕妮,有始无终,因为如此的英雄气质在马克思身上从未退场。如果说1835 年立下伟大志向的马克思还少不更事,那步入中年的马克思在社会的大染缸中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后,不为尘世所染仍保持着真性情,威武不屈、贫贱不移,反而越活越纯粹,犹如空谷幽兰般直入人心。李卜克内西对于中年时的马克思有一段描述,那时的马克思不见中年人的油腻,仍保持着当初少年的那份执着:
“在所有我认识的伟大、渺小或者普通的人之中,马克思是为数不多的摆脱了虚荣的人之一。他太伟大、太强大、太骄傲了,不需要虚荣。他从不装模作样,他永远是他自己。他像孩子一样不会掩饰、不做作。只要是社会或政治方面不尽如人意,他总是完全地说出自己的看法,毫无保留,他的脸就是他的心灵的镜子。当环境需要他克制的时候,他会表现出孩子一样的、常令朋友们开怀的困窘。
没有人能比马克思更真实——他是真实的化身。仅仅只是看着他,你就会知道你交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我们这个战争不断的‘文明’社会中,一个人不可能总是讲真话,那样会让敌人占便宜,或者冒着被排除在外的风险。而即使说真话常常是不明智的,但也不必总是说假话。我不需要总是说出我所想的、所感觉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必须说出与我内心不一致的看法。前者是一种智慧,而后者是虚伪。他绝对不是虚伪的人,他根本做不来,就像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他的妻子常常称他‘我的大孩子’,没有人(即使是恩格斯)比她更了解、更理解他。的确,当他处于我们通常所称的社会中时,在这个以貌取人、人必定会粗暴伤害别人感情的社会中,我们的‘摩尔’像一个大男孩一样,他可能会像孩子一样地局促或脸红。”
试问,这样纯粹而伟大的人,难道不令人心动吗?
试问,这样纯粹而伟大的人,找到了懂得他的人,难道不心动吗?
真正的爱情是两个灵魂的吸引、拥抱和共鸣。正是因为三观的契合、灵魂的拥抱和情感的共鸣,虽然前路漫漫,但马克思和燕妮仍冲破了社会的偏见,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在一起。对于二人的爱情,马克思的著名传记作者弗兰茨·梅林——马克思和燕妮的同时代人,曾如此评价:“马克思的订婚,虽然看起来也是学生时代的一种轻率的举动,实际上却是这位天生的领袖所获得的第一个最辉煌的胜利。”
1837 年夏天,男爵知道了二人的事情,并且同意了,这个同意暂时压制了家里其他人的反对声音。订婚后,整整7 年,燕妮一直等候着马克思,马克思也一直钟情着燕妮,特别像童话故事中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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