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如土
香港知名文物鉴藏家杨永德先生捐赠给广州西汉南越王墓博物馆的瓷枕中,有一件珍罕的吉州窑瓷枕,为泥质黄白色胎,绘釉下褐彩。枕六面绘纹:两面为诗文;一面为野菊瑞狮戏彩球图案;一面为海涛花卉纹;枕两端绘花卉纹。诗文总共有三首,其一为东晋顾恺之的五言短诗:
春水满川泽,夏云多奇峰;
秋月扬明晖,冬岭秀孤松。
另两首为词,经查作者为柳永,兹将枕面两首词抄录并断句如下:
散水调·倾杯
鹜落霜洲,(雁)横烟渚,分明画出秋色。暮雨乍歇,小楫夜泊,宿苇村山驿。何人月下临风处,起一声恙笛?离愁万绪,闻岸草,切切蛩吟如织。
为忆芳容别后,水遥山远,何计凭鳞翼?想绣阁深沉,争知憔悴损,天涯行客!楚峡云归,高阳人散,寂寞狂踪迹。望京国,空目断、远峰凝碧。
商调·阳台路
楚天晚,坠冷风败叶,疏红零乱。冒征尘马区区,愁见水遥山远。追念年时,正恁凤帷倚香偎暖。嬉游惯,又岂知前欢云雨分散?(www.xing528.com)
此际空劳回首,望帝里难收泪眼。暮烟衰草,算暗锁路歧无限。今宵又依前寄宿,甚处苇村山馆?残灯畔,夜厌厌,凭何消遣?
柳永,初名三变,北宋词人,其词以婉约柔韧和苏东坡分庭抗礼。柳永词的遣词造句和内部结构都极工,但许多词都有对月相思、无病呻吟之嫌。不过其词所制造的颠簸苦旅、羁泊穷途的意境和心境却颇能打动人,其韵律和格调与现在的一些流行歌曲相类。
宋仁宗崇尚儒雅,对浮艳虚华之文深恶痛绝,而柳永词传播之广,以致仁宗都知道了他“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名句,有一天发圣言奚落道:“好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且填词去!”这倒决定了他一生的命运,与仕途无缘,成了有名的“奉旨填词柳三变”了。就这段趣事,加之老百姓也很抱不平(这皇帝老儿器量也太小了!),他的词倒是唱遍了大江南北,一位西夏的官员曾说“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
这件瓷枕正说明了柳永词传播之普遍,以致民间的陶工都能歌之诵之,而且默写几乎无差错,应该说是相当不容易的。关于这件瓷枕上的诗文及一些发表或公开的材料,有几点值得注意:
第一,宋代应有一些民间的简化字、异体字。如“萬”简化为“万”(泰山经石峪金刚经也有简化万字等),“國”简化为“国”,而烟字,则写成“㷑”,让人倍觉亲切可爱。如能多方面将他们检点出来,对研究文字书法史是有用的。
第二,此两首词与现存版本的柳永词有互证处。如《散水调·倾杯》有版本作“倾杯乐”者,显然不确。又“倾杯”中有“鹜落霜洲”,有版本作“木落霜州”者,意境和对仗后者不及前者。
第三,有些理解牵强,对瓷枕上的解释妄加改字。如“商调”词,有“追念年时,正恁凤帏倚香偎暖……”是回忆前段时间男欢女爱而今却寂寞行人的,有些妄加一“少”字,成为“追念少年时……”一下子变成老来思风流了。又“残灯畔”句,有以为陶工书写有误,妄改为“半”,“半”者,便与独坐残灯之边,漫漫长夜,何以消遣这意相悖了。
◆第4辑第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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