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而永恒：名士自风流的真理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是中国人的经验之谈了。尽管这类老祖宗的箴言不无道理，但是人们仍然渴望出名，仍然崇拜名人。一个人出了名，其举手投足乃至奇癖怪习都富有独特的意味了，所谓“名士自风流”，便是名人效应的有力佐证。

中国古代的魏晋时代，有两个著名的诗人，一个叫阮籍，一个叫嵇康，他们二位可以称得上是中国古代空前绝后的大名士了。他们不但文章写得好，而且长得也漂亮。《晋书》称嵇康之容貌为“龙章凤质，天姿自然”。有了这两条，当然可称得上“风流”了，但最为我所心仪的，倒是在他们被当时的人称之为“怪异”之处。中国的礼教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连叔嫂之间也不能说话，不然便要背上“淫”的恶名。然而阮籍却不理这一套。他的嫂子要回家，他便大大方方地与嫂子话别。邻居家的小媳妇长得漂亮，他便醉后睡在小媳妇的脚边。中国的读书人信奉的是“学而优则仕”，作为大学者的嵇康不但厌恶官场，而且跑到洛阳城外去开了个铁匠铺，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喜欢打铁，因为他觉得这样活得自在。看来，他们的“风流”，关键在于“名士自风流”的“自”上，那便是活得真实而自在，追求生命的“天质自然”。他们的醉酒也好，打铁也好，都是“自然”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一种哗众取宠的矫情。他们的“风流”，在于自在而自然。

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年轻人的“东施效颦”。播放香港电视连续剧《上海滩》时，周润发饰演的许文强堪为一绝，于是一些哥儿们争相效仿剧中许文强的衣着打扮，如头戴礼帽，如披着大衣，如在西装上面的口袋里插一白手绢，甚至模仿许文强用手绢揩嘴时的动作。哥儿们自以为这样就是“风流潇洒”，殊不知这样的乔装模仿，实在是俗不可耐，只不过是只会模仿而无思想的猴子，哪里挨得上“风流”的边呢？

又如一歌星，其成名在于一次演出时突然背对着观众出场。他这一不落俗套的出场方式，博得了一片赞誉，于是声名大振，于是许多做着歌星梦的青年也蜂起效仿，一个个出场的时候，也背对观众。说来好笑，那个幸运的歌星之所以出场时突然背对观众，是因为他正伤风感冒，临上场时突然要揩鼻涕，所以灵机一动，就背对着观众上场了。那么后面的模仿者既然没有鼻涕可揩，为何也留给观众一个脊背呢？(www.xing528.com)

当然，我们所说的“自然”，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境界，是与人的气质、教养、风度交融的。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是虱子的乞丐似乎是“自然”的了，且无任何雕饰；但是，这样一种有违于人性人格的反常，恰恰是一种不自然，是一种对自然的扭曲。一个人的魅力，尤其是一个男子汉的魅力，不在于外在的服饰或装扮，而在于他内在的精神气质。法国影星德帕迪约似乎与美男子相去甚远，他的大鼻头与大下巴，在其脸型中过于突出，过于粗大。然而正是又宽又厚的下巴，给人一种力量感。在他出演的《最后一班地铁》《糊涂警官》《难兄难弟》等影片中，他那剽悍、雄劲的男子汉气概，在很大程度上来自那下巴的斩钉截铁的力量感。日本影星高仓健，也是观众喜爱的冷面硬汉。许多女孩子，甚至以此作为男子汉的标准。其实，高仓健的深沉、刚毅以及喜怒不形于色，是他生活的本色，而不是硬装出来的。他曾说过：“我觉得默默地、拼命走自己道路的人，才是最美好的人。”这种“默默”与“拼命走自己的路”，不就是一个铮铮硬汉的最好诠释么？

“自然最风流”，这是一个朴素而永恒的真理。那样一种自然的美，是用皮尔·卡丹、金利来、花花公子、丽花丝宝等名牌堆砌不出来的，当然，也与某些金属无缘，不论它是18K，还是24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