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样介绍自己的:“在下史文。爹妈只生我一个,对我是百依百顺,别提多孝顺了。”
把父母对孩子的溺爱称为“孝顺”,这是史文的独创。
“只有一样不好,给我请了个教书先生,整天念书把我的头都念昏了。今儿个,我放了老师半天假,我好出去玩会儿。——小子们!”
“大爷。”一个家院和四个青袍齐声答应。
史文说:“你们出个主意,让大爷我开开心,解解闷。”
家院说:“大爷,咱们踢球吧。”
踢球古已有之,宋徽宗时的太尉高俅就曾是个专业球员。
但史文说:“踢球会崴(wǎi)了脚,不好。”
另一个说:“大爷,咱们耍钱吧。”
耍钱就是赌钱。
史文说:“你们老是赢我,没劲。”
“那大爷,咱们喝茶去吧。”
“家里什么好茶叶没有,我跑外面喝茶去?”
家院解释:“这喝茶跟喝茶可不同,西门外的豪杰居茶馆,里面有个小妞儿,甭提多好看啦。”
史文一听来劲了:“带上银子,走!”
二道幕拉开,现出一桌二椅,小帐上挂着一张弓。
“啊哈!”幕后传出花旦的喊声。我们介绍过,老生出场前喊“嗯哼”,小花脸出场前喊“啊哈”,现在知道花旦出场也是喊“啊哈”的。
出来一个活泼俏丽的姑娘:“我,陈秀英。爹爹乃是太原城守备,不幸中年亡故。我和母亲开了个小小茶馆,辛苦度日。天不早了,待我把她老人家请出来。”
陈母出来,吩咐女儿在前边打扫打扫,自己到后面生火烧水。
陈秀英擦了桌子擦凳子,没忘了把挂着的那张弓也取下来擦干净。
里外都准备好了,秀英说:“妈呀,咱们做买卖的人得说几句吉祥话呀。”
“说吉祥话,谁先说呢?”
“我先说!”
“好,你说。”
秀英就说:“生意兴隆通四海。妈,轮到您了。”
“我说——财源茂盛放空枪。”
秀英纠正妈妈:“是‘财源茂盛达三江’。”
“对,达三江。”陈母便坐到门口吆喝开了,“有喝茶的到这儿来呀!”
这时,公子哥儿史文和随从们来到豪杰居茶馆门外。
史文问:“怎么不走了?”
众人回答:“走不动了。”
“还有多远?”
“还有八里。”
“那我也走不动了,”史文说,“回去吧。”
家院说:“回去也是八里。”
“哦,这是走到中间啦?小子们,别来这一套,大爷不会亏待你们,到地方一人一碗刀削面!”
“那大爷您把眼睛闭上。”
“好,闭上了。”
家院把史文扒拉了一下,使他原地转了个圈。
“大爷,您把眼睛睁开吧。”
史文睁开眼:“咦,还在这儿?不是说八里吗?”
“对啊,一扒拉,不就‘扒里’了吗?”
“好哇,”史文明白自己又被捉弄了,“别说吃面,连汤都不给你们!就这儿,看小妞儿?我瞧瞧。”
史文走过去,陈母一回头,吓了史文一跳。
史文要吐,家院说:“别吐啊,好看的在里头哪。”
史文就带人进了茶馆,坐下吩咐:“叫茶婆子。”
家院喊:“茶婆子,茶婆子!”
陈母进屋招呼:“客人们来喝茶呀?不用说,拿六个碗。”
“不用,”史文摆摆手,“一个碗就够了。”
陈母不明白:“六个人喝一碗茶?”
史文解释:“大爷我是喝茶的,他们都是看茶的。”
“是了。”陈母朝里喊,“妞儿,倒茶来!”
陈秀英提了一把好看的瓷茶壶跑上来,看见史文等一伙,她皱起眉又跑下去。
她换了把难看的铁壶,进屋把壶放下就退出,向母亲招手。史文立刻神魂颠倒,他端着桌子跟了出来。
“嘿嘿嘿,”陈母拦住史文,“你干什么?”
史文说:“妞儿哨我呢。”“哨”是招引人的意思。
“哨你呀?”陈母没好气儿地说,“还没撒高粱呢。”撒高粱那是唤鸡。
史文只好把桌子搬回去。
秀英对母亲说:“我说妈呀,这个喝茶的,怎么贼眉鼠眼的?”
陈母说:“人家喝茶来啦,你管人家长什么样儿!”
“我看他们不像好人,干脆揍跑了算啦。”
“人家喝茶给茶钱,都揍跑了我们家吃什么呀?”
“那您可得小心着点儿。”
“我知道了,你走吧,妈妈我还怕他们?”
秀英走后,史文坐在那儿觉得不大痛快,他吩咐手下:“叫茶婆子。”
那些狗腿子一起大喊:“茶婆子!”
史文对陈母说:“水也不开,叶子也不落,欺负我呀?”
陈母赶紧道歉:“您别见怪,八成儿我们那个小妞儿没等水开就把茶沏上了,我去换一壶。”
“等等!”史文拦住陈母,“你说这茶是妞儿沏的?”
“对啊。”
“我还没喝哪,我尝尝看。”
陈母生气道:“没喝你就挑眼儿?”
史文喝一口茶,连声称赞:“好香的茶叶,好开的水。这茶喝到我肚子里,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还咕噜咕噜直冒泡呢。我说茶婆子,这小妞儿是你什么人哪?”
“是我女儿。”
“今年多大啦?”
“十六啦。”
“巧了,”史文拍手,“大爷我也‘六’了。”
“您也十六啦?”
“我六六三十六啦。”史文说,“要是提起我爸爸来——”
五个随从“哎”了一声,都跷大拇指。
“他们都是你爸爸?”陈母问史文。
史文说:“不是的,我爸爸在家里。我爸爸就是太原府总镇史须龙,我是一个贵公子呢。”
“很贵吗?多少钱一斤?”
“我们不论斤。”
“那就一堆一堆地卖。”
“也不是。”史文摊牌了,“我看你们小妞儿长得不错,想娶她做个小两口。你这茶馆也别开了,咱们马上来,轿上去,把喜事办得风风光光的,你看好不好?”
陈母看看史文:“当初你妈嫁给你爸,也是在茶馆里说合上的?不像话,都给我滚出去!”
史文对众人说:“这是老太太脸皮薄,心里愿意说不出口,瞧我的。”
他用袖子掸掸身上的灰,对陈母一躬到底:“啊,丈母娘在上,小婿有礼。”
“呸,”陈母飞起一脚,“我拿大脚丫子踹你!”
“哟,”史文说,“她怎么真踹?”
家院说:“打是疼,骂是爱,丈母娘喜欢拿脚踹。”
“不行,软的没用,还得动横(hèng)的。”史文对陈母说,“茶婆子,我告诉你,你今儿个答应了大爷这门亲事便罢,如若不然,你瞧见没有,我带着小子们呢,我要抢!”
陈母气坏了:“青天白日的你们要抢人,像话吗?”
史文说:“你不答应,我就抢。”
陈母就说:“好,这么着,你先别生气,我进屋跟小妞儿说一声,让她捯饬(dáo chì)捯饬,换两件衣服跟你走,行不行?”捯饬是化妆打扮的意思。
史文乐了:“早这样就不用费劲啦。”
陈母从屋里拿出一对棒槌,把这群家伙一个一个打跑了。
要打最后一个的时候,秀英说:“妈,是我!”陈母才住了手。
陈母告诉秀英:“这小子提亲我不答应,他就要抢。”
秀英问:“他要抢谁呀?”
“难道还会抢我?当然抢你呀。”
“他敢抢我,我追上去揍他。”
“得了得了,抢你还抢不到手呢,还给人家送上门去?你好好看家,妈妈我抄小道追他们去。”
陈母舞动棒槌亮了个相:“休要逃走,老太太追你来了!”
抄小道,陈母赶上这帮人,一个一个再打一遍,单把史文拦下了。
史文哀求:“老太太您让我过去得了。”
“别忙,”陈母伸手,“给茶钱。”
“茶钱,我搁桌上了。”
“没看见。”
“那,小子们带走了,回头我给您送来。”
陈母夺过史文的扇子。
史文问:“您要扇子干吗?”
陈母说:“我拿它煽火用。不过还不够我的茶钱,你再把衣服脱下来押账。”
史文脱了衣服,陈母再叫他脱帽子。
“您要帽子干吗?”
“老太太拿它盛鸡蛋。”
史文把帽子向陈母一扔,逃走了。
一个名叫匡忠的青年向史文打招呼:“这不是史仁兄吗?”
史文尴尬地回答:“原来是匡兄。”
匡忠打量着只穿着小褂的史文:“你为何这般光景?”
史文说:“你不知道,我去洗澡,澡堂子里着火啦。”
史文边说边跑,这时陈母赶来,被匡忠拦住。
陈母气呼呼地问匡忠:“你是来帮拳的吗?”
匡忠说:“非也。”
“飞也?”陈母说,“我拿鸟枪打你。”
“俺是解劝的。”
“你闪开,我非得赶到他家,找他大人讲理。”
匡忠说:“他家有权有势,妈妈赶到他家,他父必然向着儿子,难道还会向着妈妈你吗?”
陈母点头:“这位相公说得倒也对呀。”
匡忠问:“妈妈为了何事和他争吵起来?”
陈母就请匡忠到茶馆一叙。
陈母叫:“妞儿,倒茶来!”
陈秀英提着难看的铁壶走出来,她看到英俊的匡忠,赶紧跑回去,又提出那把好看的瓷壶。
秀英一边看着匡忠,一边倒着茶……
陈母提醒女儿:“得啦,别倒啦,全倒在桌子上啦。”
秀英害羞地跑出来:“妈呀,您瞧这个脑袋瓜才好看哪。”
陈母说:“好看也不让你看。”
“我只看一眼……”
“半眼也不行!”(www.xing528.com)
秀英就噘着嘴走掉了。
陈母便把史文要抢人的事说给匡忠听,匡忠大呼“岂有此理”。
一抬头,匡忠看见挂着的弓:“好一张宝弓!”
陈母就取下弓来给匡忠看。
匡忠端详着,摩挲着:“铜膀铁臂宝雕弓。”
“瞧哎,”陈母喜道,“还是个行家子。”
匡忠说:“愿闻此弓来历。”
陈母说:“我们老头子活着的时候就使的这张弓,可惜他这一死啊,太原城里就再没人能拉开这张弓了。”
匡忠叹息:“如此说来,这弓岂不废物了?”
“废不了,”陈母说,“刚才给您倒茶的小妞儿,她能拉开这张弓。”
“方才那位就是令爱?”
“正是。”
匡忠便道:“请出令爱,有意领教三膀弓。”他的意思是,想亲眼看看这小丫头三次拉开这张太原城没人拉得开的超级硬弓。
陈母说:“领教可不敢当,我让她拉给您瞧瞧。这孩子一生气,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妞儿哎,妞儿哎!”
秀英嘟嘟囔囔走出来:“好看的脑袋瓜不让我们看,不好看的脑袋瓜非让我们看……”
陈母对女儿说:“那位公子看见咱家的弓了,我说你爹死后就没人能拉开它了。”
秀英急道:“我不是能拉开吗?”
“是啊,”陈母说,“我就把你给端上去了。”
“您就把我‘端’上去啦?”秀英问,“那要是洒了汤哪?”
“我还盖着盖儿呢。——公子说,他要领教你三膀弓。”
“妈呀,”秀英说,“我好些日子没练弓了,都忘啦。”
“妈妈我还记得呢。”陈母就提醒女儿,“前腿弓,后腿蹬……”
“我早就知道,骗您的。”秀英去对匡忠说,“这位壮士,听我妈说您要看我拉弓,拉得不好您可别见笑。”
秀英唱:“开弓亚似秋月样——”
把这宝雕弓拉得圆圆的,像中秋的月亮,一连拉了三次。
匡忠大声叫好。
秀英还对自己不满意,她说:“妈呀,平时我拉弓面不改色,今天不知怎么的,上气不接下气。”
陈母说:“刚才那小子捣乱,八成儿你还没吃点心吧?”
“就是啊,我还饿着呢。”
“锅里煮着蛋,你快吃鸡蛋去吧。”
秀英走后,匡忠提出:“妈妈,令爱功法非凡,我意欲配上三膀弓。”
陈母说:“您也要拉弓给我们瞧瞧?太好了,我叫她去。”
秀英出来:“妈呀,您不是让我吃鸡蛋吗?我拿筷子一夹,掉地上了,没留神再一踩,成踩蛋(彩旦)了。”
“这孩子真不会办事,”陈母说,“你不会把它洗干净了,擦点粉,抹点胭脂,戴朵花儿,不就成了花蛋(花旦)了?”
彩旦演陈母,花旦演秀英,她们互相打趣,也是活跃剧场气氛。
陈母告诉女儿:“人家说你拉弓拉得不错,要给你配上——”
秀英拍手:“哎哟,那敢情好哇!”
陈母问:“你以为配上什么?”
“那……您说的是什么?”
“我说的是三膀弓。”
“我说的是弓三膀啊。”
于是轮到匡忠显身手了。他接过宝弓,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开弓三次,毫不气喘。
陈母见了连声喝彩。
秀英把母亲拉到一边:“妈呀,您说他拉得好不好?”
“好哇。”
“我说不好。”
“怎么不好?”
秀英故意挑刺:“我拉弓只用两个手指头,他拉弓是满把满攥的。”
陈母说:“不同的师父不同教法呗。”
“妈呀,您去问问他,除了拉弓,他还会别的武艺吗?”
陈母就去问匡忠。
匡忠回答:“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哎呀,可了不得,”陈母向女儿转告,“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
“是‘样样精通’!”
“对,样样精通。”
“妈呀,”秀英说,“我要跟他比拳。”
匡忠表示愿意奉陪。
他俩面朝对方,拉开架式……
于是拳来拳往,风雨不透。
忽然“啪”的一声,他们停止较量了。
陈母招呼女儿:“你过来吧,我看见了。”
“您看见什么了?”
“你被打了。”
“没有。”
“那你脸蛋儿怎么红了?”
秀英摸摸脸:“红了吗?”
陈母说:“红了。”
“哦,”秀英想掩饰,“我刚才喝酒啦。”
“不对,”陈母说,“喝酒是满面红,你怎么只红半边脸?”
“嗯……我只喝了半杯酒!”
秀英与匡忠重新交手。
拳来拳往,风雨不透。
最后秀英从身后拧了匡忠的脸。她高兴地告诉妈妈:“他打了我一个巴掌,我拔了他两个萝卜,咱俩扯平了!”
匡忠向秀英行礼:“大姐好武艺。”
“您夸奖了。”秀英盯着匡忠手里的扇子,“今儿个这天,可真够热的……您的扇子挺不错。”
匡忠立刻递过扇子:“大姐喜欢,情愿奉送。”
秀英还假客气:“这多不好意思啊。”
匡忠说:“不成敬意。”
这情景已被陈母瞧在眼里,她叫女儿过来。
“跟人要什么了?”
“没有。”
“我要看你的手。”
“您要看哪只手?”
还记得《穆柯寨》吗?焦赞捡了穆桂英射下的雁,藏在背后,孟良就要看焦赞的手。焦赞先伸左手,再伸右手,玩起了“二仙传道”。《铁弓缘》里也差不多。秀英也用“两个脑袋的家雀(读qiǎo)”分散妈妈的注意力,但最后还是被妈妈从腋下拿走了扇子。
陈母问:“这扇子哪儿来的?”
秀英说:“人家送的。”
“我看是你向人家要的。”
“没有!”
“好,我去问,要是人家送的就罢了,要是你跟人家要的,哼哼,妈妈我今儿个不打你。”
“那明儿个呢?”
“明儿个也不打你。”
“后儿个呢?”
“后儿个就说不定打不打你了。”
陈母便拿着扇子去问匡忠:“公子,这把扇子是您送给妞儿的,还是她跟您要的?”
匡忠没打算说谎:“这把扇儿么——”
秀英拼命向匡忠做手势。
陈母训斥女儿:“哎哎哎,别比画了!”
匡忠就说:“是我送与令爱的。”
“好,那您还有没有,也送我一把?”
“妈妈也要?可惜,无有了。”
“我就知道,到我这儿就‘无有了’。”
秀英又把母亲叫过来:“妈呀,我跟您说个事。”
“什么事?”
“我爹去世之前,把您叫到床边,是怎么嘱咐您的?”
“我记不清楚了,是叫我守着你,别改嫁?”
“不对,是那张弓的事儿。”
“弓怎么了?”
“您怎么都忘啦?”秀英急死了,“我爹说,这张弓,他在世时他拉得开,他死后我拉得开,再要是有人能拉开这张弓呀……”
陈母说:“就把弓送给他?”
“不对!”
“就卖给他?”
“妈呀,您怎么什么都忘啦。我爹说,这张弓,他在世时他拉得开,他死后我拉得开,再要是有人能拉开这张弓呀……”
“怎么样?”
“这里面有个‘小’字。”
“哦,小心别让人偷走了。”
见妈妈老是跑题,秀英只好不避羞惭,豁出去了:“我爹说,要是再有人拉得开,那就是我们家小女婿到了!”
陈母嘀咕:“真是的,我看这位相公人也不错,要是能跟我们小妞儿做个小两口,真是天生的一对。可是,我怎么好意思说呢?”
她只好吞吞吐吐:“这位相公,就是这张弓啊,我们家老头子活着的时候,他能拉得开;他死了,我们小妞儿拉得开。太原城里要是再有人能拉开这张弓啊……”
匡忠问:“怎么样?”
陈母只好把这段话再讲一遍:“……太原城里要是再有人能拉开这张弓啊……”
“怎么样啊?”
“那,那就是我们家娇客到啦。”
没想到匡忠反应迅速,立即跪倒:“如此岳母大人在上,小婿参拜。”
可把陈母乐坏了:“不敢当,不敢当。”
匡忠说:“待我回禀家父,明日备两乘小轿接您母女过府,小婿就此拜别了。”
匡忠走后,陈母这才想起还没问“娇客”姓什么叫什么呢,只好等成亲时再问了。
这时秀英出来东张西望:“人呢?”
陈母说:“走了。”
“事儿呢?”
“别提了,我刚开口他就火了,”陈母学着匡忠的腔调,“我乃将门之子,岂肯要你这提茶壶的丫头!”
“我不信,您没说。”
“我说了,人家不要。”
“哼,”陈秀英很有性子的,“早知如此,我就在比拳的时候把他的小胳膊一撅两段,让他一辈子娶不了媳妇儿!”
“你这么厉害?”妈妈好吃惊,“妈妈跟你闹着玩的,人家答应啦,说明天就把咱娘俩接进府去。”
陈秀英欢天喜地:“妈呀,我们到后头,梳梳头,洗洗澡,我可要做新娘子喽。”
“你看这个丫头,一说出嫁乐成这个样子。”陈母看看四周,“我们这个茶馆也不开了。贴几个字:此处出让,家伙俱全。”
我小时候看戏,除了去剧院和大世界游乐场,还有个地方是区文化馆楼上的屋顶花园。不过那地方夏天才开放,六楼顶上凉风阵阵,可以看露天的电影和演出。那些演出都是业余性质,但我这个观众也不够专业,觉得都差不多,明显的区别是屋顶花园的风会把演员的戏服吹得飘飘扬扬的。
在屋顶花园,有的戏不止看一次,比如这出《铁弓缘》。但每次看这熟透的戏却并不厌倦,跟看第一遍一样投入,不会想要转移到电影场子去。戏曲界有两句话,一叫“人保戏”,一叫“戏保人”。第一句话是强调演员的魅力,一出平淡的戏可以被这演员演得有声有色。第二句话是强调戏本身的魅力,一班普通的演员也能演得很受欢迎。《铁弓缘》就是这样,几乎不需要唱,也不需要武功(比武时只是比画几下),却能让我兴趣盎然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铁弓缘》又叫《英杰烈》,著名演员关肃霜曾拍过这出戏的电影。关肃霜原名关鹔鹴,我曾好奇,“鹔鹴”是一种鸟吧?查了查,它是传说中的西方神鸟。东西南北都有神鸟,加上中央的凤凰就是五大神鸟。关鹔鹴在云南发展,正好地处西南。不过我只喜欢《铁弓缘》开头“茶馆比武”的这一段,历来大家只喜欢演这一段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用不小的篇幅展现了这出戏的对白,它多么生活,多么性格,多么孩子气,多么趣味横生。每个人物都是那样耐看耐听,连反面人物都可爱极了。
除了书籍,戏曲和评话对我的儿童文学创作影响很大。在我的书里,我不会让反面人物面目可憎,甚至写着写着就把反面人物写成了正面人物。朋友孙建江说我善于用对话推动情节,这是京剧和评话在我小时候教我的。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