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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准备:快如火焰-《表演课:迈斯纳方法》

时间:2023-08-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除非他有快如火焰般极其灵活易变的性情,否则他就不能在应有的爆发状态下开始这场戏。当得知自己被退学的消息时,布鲁斯恳求再给他一次机会,迈斯纳勉强同意了。“没有,我是带着情绪的。”“去做情绪准备吧,坐下来,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你最痛恨的事情。”迈斯纳停顿一下,“开始明白了吗?情绪准备是表演中最糟糕的问题,我恨它。”“桑迪,”约瑟夫问,“如果自己不观察,又怎么知道情绪准备的方向是正确的呢?”

情绪准备:快如火焰-《表演课:迈斯纳方法》

……在《威尼斯商人》第三幕的一场重头戏中,夏洛克要带着对于女儿出逃的强烈愤怒和悲痛上场。显而易见,要在一开头就爆发到极限,对演员来说是巨大的考验。前一刻他还平静地待在休息室里,下一刻就得全身心喧嚣吵闹地出现在舞台上。除非他有快如火焰般极其灵活易变的性情,否则他就不能在应有的爆发状态下开始这场戏。相应地,我们通常看到演员们在台上号啕大哭、手舞足蹈,但我们无动于衷,因为他们连自己都没有被打动。据说,麦克雷迪常常会在后台花上几分钟的时间,通过低声咒骂,猛烈摇晃固定在墙上的梯子,使自己陷入想象中的狂怒。对旁观者来说,这看起来很可笑,但到了观众面前,这个演员表现出了十足的激动,他已经把自己的情绪调到了一个应有的程度,使他能够表达出夏洛克的愤怒。

——乔治·亨利·刘易斯(George Henry Lewes)
《论演员与表演艺术》(On Actors and the Art of Acting

“文本就像一只独木舟。”迈斯纳说,“承载着它的河流就是情感,文本就浮游在那河上。如果河水湍急,台词就会像漂游在激流中的独木舟一样飞快涌出。而这一切都取决于河水的流向,也就是你的情感。文本会呈现出你的情感特点。这就是该练习的目的:如何让你的情感之河能够伴随着漂浮在河面上的台词自由地流动。”

布鲁斯紧张地用手捋着他稀疏的头发。

当得知自己被退学的消息时,布鲁斯恳求再给他一次机会,迈斯纳勉强同意了。

“布鲁斯,这对你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练习,因为你一直有一个倾向,就是‘坐’在你的情感之上,把感情压抑起来。刚才在你开始之前,在莱拉进来前,有那么一刻我以为你就要哭了,可后来你却把它压了下去!”

“释放出来很难。”布鲁斯说。

迈斯纳不耐烦地挥挥手:“先允许自己做得过一些,通过这样来着手解决这个问题。你就应该像我在加勒比海练习潜水时那样,做就是了!我知道这并不容易,令人生畏,但去做就对了!不要给自己找不去做的借口!哪怕你想趴在地板上啃桌子的一条腿,我都没意见。虽然这么做不体面、不爷们儿、没风度——但这对你的表演很有好处!”

“我会努力的。”布鲁斯说。

“我不在乎你什么时候把台词背出来。”迈斯纳说,“也不要试图把台词和你认为应该有的情绪联系起来背。首先要造一只独木舟,然后把它放在水面上,无论水流怎么变化,独木舟跟随即可。文本就是独木舟,但你必须先把重点放在风雨飘摇的河面上。我说得再清楚不过了。”迈斯纳转向坐着的学生们继续说,“我们不是在谈论一场已经完成了的演出,而是在讨论一个练习。当霍洛维茨(Horowitz)演奏音阶时,他既不关心贝多芬,也不关心听众,换句话说,我教不了只懂短打的棒球运动员!”

迈斯纳等布鲁斯和莱拉回到座位上,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说:“这门课让你们感到不爽了吗?我们正在讨论一个神秘的话题。”

“有一点,”约翰说,“看到我们的生活如此束缚着我们自己,真让人不爽。我们太习惯于把一切都憋在心里了,这很可怕。而现在,突然之间,我们的工作就是要把一切都释放出来。”

“我的朋友们,这就是我们聚在这里的原因。”迈斯纳说。

“你们要演的戏叫什么?”迈斯纳问约瑟夫和贝特。

“《整个夏天》(All Summer Long)。”约瑟夫回答。

“在这场戏开始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们的小弟弟看到两只狗在交配,贝特告诉了他生活的真相。”

“比如?”迈斯纳问道。

“交配是怎么回事,”约瑟夫说,“还有我把他置于我的保护之下,试图告诉他生命和世界的真谛——”

“你们看看,这话多理性啊!”迈斯纳打断了约瑟夫的话,“这很有逻辑。但如果我对你说:‘我那个妹妹,她讨厌性,看见两只狗在交配,就跟我那无辜的小弟弟说——无辜的!——这种事情真是太肮脏了!我真想杀了她!’这样有什么区别?”

“你是在说情绪和逻辑之间的区别。”

“所以当你进来和她说话的时候,你是有逻辑的吗?”

“没有,我是带着情绪的。”

“换句话说,你很愤怒,这就是你的情绪准备。你能从她对你弟弟说的话中看出来什么东西在道德上令人不舒服吗?”迈斯纳问道,约瑟夫看起来很困惑,“如果你爱的人是一个自然过程的观察者,而这个自然过程是生命的一部分,却因为有人告诉他这是肮脏的、不道德的、下流的,把他给吓得半死,这会对他产生非常不好的影响,不是吗?”

“是的。”

“嗯,她就是这么做的。她是个神经病,对吧?她讨厌性。你能因为什么讨厌性,贝特?”迈斯纳问道。

贝特顶着四个月大的肚子,咬着嘴唇,但没有回答。

“她无法想象一个人讨厌性。”迈斯纳说,全班同学都笑了,“这是一个性格因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因为这个女孩对性的态度对你来说是陌生的,所以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性格角色。”

“我在努力寻找一种非理性的方式来表达。”贝特说。

“那么,你为什么不把它情绪化呢?你只需要知道,两只臭狗在大庭广众之下交配让你感到很恶心。这很令人恶心,任何和你意见不同的人都让他滚——包括你的哑巴哥哥!”

“这是她的观点,不是我的。”约瑟夫说。

“那你的呢?”

“她毁了我弟弟,因为她告诉他性是肮脏的。”

“那孩子是怎么做的?”

“他跑了。”

“那不可悲吗?”

约翰点了点头。迈斯纳转向贝特。

“你对他跑了这件事怎么看?”

“我想他一定是有什么肮脏的想法,并为此感到内疚。”

“去他的!”

“是啊!他活该。他应该跑掉的!”

“你很高兴你做到了,是吗?”

“是的。”

“是不怀好意地高兴吗?”

“是的。”

“去做情绪准备吧,坐下来,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你最痛恨的事情。”迈斯纳停顿一下,“开始明白了吗?情绪准备是表演中最糟糕的问题,我它。”

“我也是。”安娜说。

“你恨它?为什么?”

“在我试图寻找能够自我刺激的东西时,产生的那种挫败感让我觉得特别好。然而,当我终于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我就会失去它,除非它非常强烈,根深蒂固。除非它强烈到足以克服压抑、害羞和自我意识,否则它就会消失。”

“好,那就玩起来吧。一点点来,你会明白的。”

“桑迪,”约瑟夫问,“如果自己不观察,又怎么知道情绪准备的方向是正确的呢?”

“让导演来告诉你,因为如果你自己在观察,就永远也到达不了那种状态。”他停顿了一下,“自我刺激。野心或性。你知道性是什么吗?”他问贝特。

“肮脏!”她喊道,“恶心!”

“对!”迈斯纳说,全班都笑了,“野心或性。这是弗洛伊德博士说的,我同意他的看法。我们假设你在演一部现实主义戏剧,故事是关于经济上非常拮据的人。你扮演的是一家商店包装部的职员,他升职成为整个包装部的主管,并且每周还有了五块钱的加薪。现在,对于按照剧本扮演这个角色的演员来说,那五块钱简直令人狂喜!而这位演员知道,要做到这一点,他所要做的就是给自己唱一首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中的《欢乐颂》。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品,当他唱这首歌时能高兴得飘起来!这是他能做的选择之一,目的是让自己获得那个涨了五块钱的小傻子所拥有的那种程度的幸福感。而他所能做的最糟糕的事情,就是试着想象他能用这五块钱做什么。这太可笑了,因为我们都很清楚现在用五块钱几乎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你越不现实,就越能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来迷醉自己,你的幸福感看起来也就越合理,这五块钱也就变得越重要。那个加薪五块钱的家伙走进来,高兴得跳了起来,但他这么高兴可能是因为某个女孩跟他说:‘好吧,明晚我跟你约会。’”

他向贝特和约瑟夫点了点头,他们回到座位上。由于贝特怀着孕,她非常缓慢地坐到椅子上。“你能在这个班待多久?”迈斯纳问道。

“一直到结束。”贝特回答,“我的预产期是7月,虽然我知道看起来不太像。”她笑着说,“你听到拉尔夫对我说的话了吗?”

“没有。”

“拉尔夫,把你说的话告诉桑迪。”

拉尔夫微笑了一下,然后喊起了美国小姐选美比赛的主题词:“她来了——北美!”

全班大笑。

迈斯纳说:“在情绪准备的过程中,我认为你们所有人都存在一个问题,就是你们总试图往大了做。情绪已经很饱满了还要拼命加码,这就过头了。要知道,关于情绪的一个要点就是,它会无形地为你的行为增添色彩,你藏都藏不住,也根本无法隐藏它。”

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站起来面对全班同学。“我现在跟你们说话的时候,状态是怎么样的?”他问道。

“严肃的。”贝特说。

“忧虑的。”约瑟夫说。

“一个就够了。你对自己的情绪刺激过大,是在自找麻烦。如果你心情好,并不意味着异常兴奋;如果你情绪低落,也并不意味是感到悲哀的。你们说我现在是沉思的、忧虑的,但其实我也很低落。这来自我甜蜜之家里的日子,来自我的个人生活。当你想要自杀的时候,你也有可能会在你甜蜜的家里待上一天。这就是现在正影响我的东西。如果我的对手在一场戏中对我说:‘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我会平静地说:‘糟糕。’这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我不必饮弹自尽,也无须在地板上打滚。

“关于情绪,还有一件事你们必须意识到:你无法隐藏它。你可以掩饰它,但你无法隐藏它。我想说的是,让自己进入良好的情绪状态是很容易的,这并不难,但如果你感到自己必须有价值一万英镑的好心情,那就有麻烦了。”

迈斯纳回到他的桌前坐了下来。“几节课前,约瑟夫·摩根和瑞秋做了一个练习,当时你们都在。毫无疑问,他很沮丧,他把头靠在她肩上的样子,就好像他的心都碎了。你对别人耍了卑鄙的手段,你良心有愧,对吗,约瑟夫?”

“对。”

“我想说的是,他的表演在情绪上是清晰的,但如果这是一出话剧,而不是一个练习,在这出话剧上演期间的每个晚上,他的情绪有时会饱满些,有时会空洞些。但如果他试图做一个无比充分庞大的情绪准备,来使自己陷入最痛苦的深渊,那么当他终于能上场时,观众们都变得跟我一样老了。你们明白吗?

“你无法隐藏情绪,但你也不需要用三吨的情绪来为你的行为增添色彩,只要你的内心不是空洞的就可以了。我坚持认为,而且会一直这样认为:劳伦斯·奥利弗(Laurence Olivier)并不是一个伟大的演员。你们看过《艺人》(The Entertainer)吗?在那部戏里,他需要掌握一个杂耍演员的特点,通过言谈和举止,展现出百老汇与47街交叉处那座杂耍演员经常出没的大楼里的低劣行为。他做得很好,因为他是个好演员,而且很有思想,如果他决定这么做——‘把拇指伸到耳朵里’——他会得到笑声!但当涉及角色的情绪时,就什么也没了。那部戏里有两场戏,他必须崩溃,可他的感情是多么空洞啊,真是可悲。”他用手捂着脸,巧妙地演示着奥利弗是如何表现啜泣的。

“19世纪,英国有一位伟大的戏剧评论家威廉·黑兹利特(William Hazlitt)。他谈到英国伟大的演员埃德蒙德·基恩(Edmund Kean)时表示,在基恩演完莎士比亚的一场大戏后,看着他的情绪消退,就像看着潮水退去一样。明白吗?另一位伟大的女演员西登斯夫人(Mrs. Siddons),她就像麦克白夫人一样强劲,以至于观众中的女性都被她吓得跑出了剧院。可并没有人会因为奥利弗的某一个情感时刻而逃离。如果你没有这样的时刻,那你就不算是一个伟大的演员。”

迈斯纳停下来调整麦克风。“但是我认为,基恩和西登斯夫人的情绪不是来自情绪准备。情绪准备仅是你在一开始时需要到达的状态。情绪准备于表演来说,就像在大冷天开车之前先暖一下车,让发动机升个温。没什么比这更简单的了吧?你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他扫视着全班同学的脸:“雷,你不明白?”

“我想是的,”雷说,“你一方面解释了情绪准备有多么简单,另一方面你又谈到那些伟大的演员,听起来好像他们已经拥有了大量的情感。”

“但他们的情感是基于戏剧中的规定情境油然而生的,来自他们想象中自己所处的情境。”

“不一定是来自他们带到舞台上的东西,对吗?”

“对的。当基恩扮演奥赛罗时,发现妻子对他不忠,是他的天赋使这一幕看起来像是他癫痫发作,这就是天赋,没办法。我偶尔会说,但也不太经常说——某人是一个‘有天赋的演员’。我看得出来。所有我想说的只是:不要内心空洞,否则你就会变成劳伦斯·奥利弗。”

全班大笑。

“我们来谈谈这个吧。”迈斯纳说,“拉尔夫,你对这一场戏有情感上的障碍。”

“我想是的。”拉尔夫坐在床沿上,悲伤地叹了口气,“我的自我意识太强了,而且很难控制住,就像水银一样。其实我整个星期都在练习情绪准备,但每次我尝试调动这种情绪时都失败了。”

“拉尔夫,在这场戏中,你的女朋友和乔·施密特上床了,我的不解之处在于你为什么没有立刻爆发。”

“说的就是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里就是生不起气来。有时我走在街上,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个令我讨厌的家伙,我就恨不得揍爆他的头。然后我试着有意识地在这里也这么做,但没能做到。”

“你必须更开放地接受建议。”

“你知道问题是什么吗?你有一次告诉过我,我永远都要做冠军。我总是努力想做好,总是试图给出最好的表演,反而没能专注在我的对手和这场戏的情感情境上。”

“对于你的这个难点,你的十八位心理分析师怎么说?”迈斯纳问道。

“是二十位。他们每个人都很困惑。”拉尔夫说,“其实,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他们说:‘你害怕生气,对吗?’我小时候脾气很暴躁。”

“把它找回来。”迈斯纳说,全班都笑了,“说真的,拉尔夫,我想你是对的。”他继续说道,“你的问题来自太过努力想要把事情做好。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太过努力想要把事情做好也是有危险的。这也是为什么新手球员会三振出局,实习医生会陷入误诊的官司。[44]

“你在做什么,拉尔夫?这样不行,你知道吗?”迈斯纳打断了拉尔夫和瑞秋几分钟前才开始的练习。

“嗯,昨天晚上我在酒吧遇到了色情杂志《阁楼》里的‘月度最佳封面女郎’,我逗她笑了一整晚。”拉尔夫紧张地说,他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铅笔,“我告诉她,我要给她写一首有趣的诗,关于如何从杂志的折页版面走到真实生活中来——”

“这样做的难点在于你的想象是脱离现实的。这是一个问题,我以后会讨论这个问题。另一方面是你在强迫各种对话发生,以感到自己保持着积极活跃。你不停地在说话,和她连接的基础不是建立在她在做什么上面,而是为了表演而表演。我不知道怎样能跟你说得更明白。”

“我明白。我也觉得我是在表演,我在硬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我想,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老话:想成为冠军。”

“表现欲。”迈斯纳说,“这并不一定是坏事,作为一名演员,你必须有一定的表现欲。”

“你想让我说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想要表现自己。”

“没错。好表演的最佳方法是什么?”

“真实地生活,不要制造虚假的情境。”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我还要问你?”

“因为我的自然倾向似乎要流露出来了。”

“是你的非自然倾向。”

“好吧,我的非自然倾向。我在想情绪准备的问题,我想我计划得过多了,我想做好,而不只是——”

“拉尔夫,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什么都不要做,直到发生些什么事情——’”

“‘让你去做些什么。’”拉尔夫说。

“对,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我不应该做任何事情来填补空白。”

“没错。”迈斯纳说,“你想成为谁,米尔顿·伯利?”

“不想。”

“感谢上帝!”

“虽然在我内心某个地方是这样想的。”拉尔夫说。全班同学都笑了。

“最有趣的事——不是最有趣的事,我还听过更有趣的事——是关于你的,刚才我就在想这个。有一天我在课堂上对你说了些什么,从那以后你就失去了平衡。我说了什么?”

“是关于我被难住的事实。我记得在一场戏中我生不起来气,情绪准备无法达到。我想从那以后,我就认为我根本不会做情绪准备,所以我一直试图证明我会做。”

“我可从来没那么说过。”

“我知道你从来没这么说过,是我……你懂的。”

“我很喜欢你的上场,你是唱着歌进来的。但如果瑞秋不在那儿可能会更好。我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样我就不会硬要去做点什么,我会去做我该做的事,也就是写那首有趣的诗,而不是试图在霓虹灯下证明我能适应自己的对手。”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你对所有问题的回答都很聪明。你能不能下次就做点傻事,只是单纯地对从对手那里得到的简单的东西做出反应?你不能每天都演哈姆雷特。自从我告诉你这些之后,你就开始有问题了。”

“嗯——”拉尔夫结巴了。

“好吧,是我的错。”

“没关系。”拉尔夫说。全班都笑了。

“每个演员都爱展现自己,否则就不是演员了。但如果要成为一个好演员……”他停顿了一下,“拉尔夫,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对吗?”

“是的,我知道。”

拉尔夫走进房间,瑞秋正坐在桌子前写着一封信。弗朗索瓦·特吕弗的那本《希区柯克》打开着放在她旁边。拉尔夫没意识到瑞秋的存在,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打开一个活页笔记本,也开始写起来。他们就这样持续写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是哪儿?”迈斯纳打破沉默问道,“纽约公共图书馆?你们没有人物关系吗?”

“我们是表兄妹。”瑞秋抬起头说。

“这不是人物关系。”

“我们一起住在这儿。”(www.xing528.com)

“你们怎么会同在一个屋檐下?”

“我们就像兄妹一样,一起长大,共同住在这所房子里。”

“听着,”迈斯纳说,“在一开始,至少要有一种情境将你们联系到一起。我不管是不是因为他告诉你父母,你和一个俄罗斯间谍住在一起。这才是人物关系的根源,至少在他走进来的时候可以产生那种戏剧真实。”

“我应该对他有反应。”

“是的,你甚至可以说:‘你好,臭脸。’可是刚才什么都没有。你明白吗?”

“我明白。”拉尔夫忧伤地说。

“或者,如果你只利用现有的事物,你可能会从他的沉默寡言中发现,他是出了名的反社会。你甚至可以说:‘哑巴了?舌头被猫给咬了?’而你不知道,他讨厌猫,所以他的回答可能是:‘如果你再跟我提猫,我就打掉你的牙!’什么叫利用现有的事物,拉尔夫?”

“让正在发生的事情影响你。”

“至少要有这个意识,对吧?刚才你进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她就背对着我坐在那里。”

“这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这就是正在发生的,它意味着什么?”

“没有回应也是一种回应。”

“不存在什么都没有发生这回事。”

“我不想硬做些什么,我不想犯上次的错误。”拉尔夫说。

“忘记你的过去吧!”

“我只是觉得……很有挫败感,仅此而已。”

“你有点自我意识,是不是?你希望自己能做对,是吗?”

“是的。”

“谁不是这样呢?‘不存在什么都没有发生这回事’,瑞秋,这是什么意思?”

“总有些什么在发生,即使是沉默。”

“即使什么都没发生。”

“是的。”

迈斯纳停顿了一下,斟酌着如何往下进行。最终,他说:“拉尔夫,出去,再进来,把你的笔记本放在桌子上,你可以是进来拿笔记本的。你从哪儿来?”

“刚下班。”

“这个回答毫无意义。”

“我今天的工作很糟糕——”

“为什么很糟糕?”

“我被要求去倒垃圾,但我不是来干这个的。”

“你对此有何感受?”

“气炸了,我想辞职,我想写一封辞职信。”

“那是生气吗?”

“就是生气的意思。”

“这么说,你是在被羞辱之后下班回家。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做的。带上你的外套,花点时间准备一下。”

拉尔夫离开并关上门。迈斯纳向瑞秋做了个手势,让她把拉尔夫的笔记本给他,他把它藏在了桌子的抽屉里。然后他问瑞秋:“你又是在干什么呢?”

“我在写一封信,给一个我想勾引的人,他很了解希区柯克。”

“你想被勾引?”

“我想勾引别人。”

“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

“不,我想勾引的人喜欢希区柯克的作品,我想写信感谢他请我吃午餐,其中包含了对希区柯克电影的各种引用。”

“好。”迈斯纳说,“别告诉拉尔夫我拿了他的笔记本。”

拉尔夫走进房间,轻轻地关上门,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脱下外套。他显然很沮丧,把外套摔在床上,然后走到桌子前,他记得自己之前把笔记本放在桌子上。而现在本子不见了对他来说是一个真实的意外,由此而引发的练习,虽然短暂,却很生动。

“好了,”几分钟后迈斯纳说,“现在告诉我,我做了什么?不是做了什么,而是做了什么?”

“你让一些事情发生了,”拉尔夫说,“你让我产生了想要些什么的愿望,你制造了一种需要,让我无法——”

“我使它更生动了,”迈斯纳说,“对吗?我是怎么做到的?”

“你让我做一些事情。”

“我让你从一些已经发生的事情进入,对吧?”

“对,你使它更具体了。”

“那由此又发生了什么?”

“由此整场戏也变得更有生命力了,它触及了某些更重要的事情的边缘。”

“它变得生活化了,你们在围绕对手相互适应吗?”

“是的。”

“拉尔夫,我对你所做的——这并不是什么羞辱,恰恰相反——是把你几乎拉回到了起点,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我迷路了。”

“所以我给了你一个指南针。”

“对。”

“在我觉得你重新强大起来之前,你要一直待在这个起点,这不会持续太久的——一两个星期。”

拉尔夫点点头,他和瑞秋回到座位上。

迈斯纳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转向全班同学:“原则是‘什么都不要做,直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做些什么’。在这个练习中,拉尔夫从工作的纷争中回到家,他不肯倒垃圾。老板很可恶,拉尔夫进来要写一封辞职信。第一次他没做任何情绪准备,进来之后,直接走向桌子上的笔记本,写了辞职信,就好像我们在公共图书馆那样。第二次他有了怒气,这需要靠情绪准备来做到,他做得很好!”

拉尔夫害羞地笑了。

“上场要知道从哪里来。”迈斯纳继续说道,“从某种情境中进来,它能给予你的情绪准备一个立足点,明白吗?拉尔夫作为一名演员,在去年秋天这门课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问题,直到他开始向某个名字以L打头的人学习。然后,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他病了。我该怎么做?我得给他打一针疫苗。这针疫苗是什么呢?求你,别演了。拉尔夫,刚才做得很好。虽然简单,但你们的表演是围绕对手相互适应的。这有什么不对吗?这很好。”

拉尔夫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别把自己当演员。”迈斯纳说,“去当一个在想象情境中利用现有的事物来工作的人。不要去制造一场表演,而要让表演来找你。”

“等一等,我就当你背得出全部台词。”

拉尔夫说:“在结束前的最后那段话,我真的没谱。”

“我的命还没谱呢。”迈斯纳说,全班哄堂大笑,“来,这里有什么东西你可以拿来作为独立生活行动吗?”

“有,我可以写信。”

“一封重要的信,拿上笔和纸。然后瑞秋,你把房间收拾干净,尽可能整洁,同时念你的台词。”

“我们应该机械地对词吗?”瑞秋问。

“不。当他专心写那封重要信件时,你专心收拾房间,要互相适应对手。”

她点了点头,表演开始了。拉尔夫坐在桌前开始写信,瑞秋则把书架上堆着的书整理好。拉尔夫专心致志地写一封困难的信,瑞秋努力整理凌乱的房间,而他们的台词灵活地穿插在整个过程中间。

几分钟后,迈斯纳打断了这场戏:“好,我想就这个来玩一下。文本的色彩,文本从你口中说出的方式,取决于你当时的肢体行动:整理书籍、铺床、写信。现在我们来尝试一些新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台词的有机色彩取决于你内心的情感——‘有机’是个重要的词。这场戏中,瑞秋,你深爱的父亲就要自杀了。他病了,生命垂危,很痛苦。而拉尔夫,你是她在南安普顿的哥哥,一个有钱的花花公子。你妹妹刚给你打了电话,你跳进你的捷豹车,奔向她住的东汉普顿。一开始,你的主导情感色彩是你那无法抑制的幽默感,接着它会自行改变,就像台词的色彩会改变一样,这种改变取决于你是在重新整理书籍还是在整理床铺,或者你在信中写了什么。色彩的变化取决于你在那个特定的时刻正在做什么,对吗?”

他们都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瑞秋,你要从情绪准备开始,从一种内心的情感状态开始——不要再是整理书籍了。当你进来的时候,就好像你是从你父亲的病床那儿过来,医生告诉你,他病情恶化了。在情感上,关键点在于你很爱你的父亲。但拉尔夫,你内心生活的关键点,是你在南安普顿乡村俱乐部的舞台剧《快乐的寡妇》(The Merry Widow)中扮演女主角。我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很搞笑,这是一件轻松幽默的事情。”

“你还记得一个多星期前,我对你们说的关于河流和漂浮在河上的独木舟吗?瑞秋,早些时候,你的那条河流就是把房间整理好。拉尔夫,你的那条河流就是写信。现在我们再往前进一步,这条河流更内心化了。瑞秋,对你来说,河流是围绕着你父亲要死了这个事实。对你来说,拉尔夫,河流就是你是《快乐的寡妇》里的明星主角。现在,每条河流在前进的过程中都将会有各种各样的流势。你明白吗?”

“明白。”他们同时说道。

“很好。到下周一时,不要试着去做全部,尽量做你们有把握的部分。”迈斯纳说。

约瑟夫和安娜静静地读着阿尔弗雷德·海斯(Alfred Hayes)的《弗拉米尼亚大道上的女孩》(The Girl on the Via Flaminia)中的片段。

迈斯纳打断他们:“仔细听我说。安娜,这个女孩来自一个受人尊敬的中产阶级家庭。她为人正派,敏感,受过良好的教育,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在战争中,她和她的家人都在挨饿,意大利的情况很糟糕。这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做了什么呢?她故意和一个美国士兵在一起,因为美国人有钱,他们什么都有。但有意思的是,她没有选择一个流浪汉,而是选择了一个和她一样优秀的人。然后警察来了,这个敏感的女孩被逮捕并被贴上了标签,她被登记成一个普通的妓女。对她来说,这是彻底的毁灭。当她走进房间时,她被完全摧毁了。这就是她的情感背景。”

“她家里人知道吗?”安娜问。

“不知道。但是住在楼下的那家人知道,因为他们告诉了那个士兵,也就是约瑟夫。现在,约瑟夫,你上楼之前就得弄清楚她出了什么事,不管你喜不喜欢,都是你造成的。”

“因为我,她被贴上了妓女的标签?”

“对!所以你也能感受到她所受的屈辱和堕落,因为是你无意中对她造成了伤害,明白吗?”

“明白。”

“安娜,我可以给你一样东西。下次靠着一面墙,试着像蟑螂一样消失在墙里!在开始时,要在情感的部分放轻松,因为你还必须看剧本。下次不要试图完成整场戏,只要从情绪产生时开始。你明白吗,约瑟夫?”

“当我说,‘如果有什么是我之前能做的,我一定会做的’,我是从这里发现事实的吗?”

“不是,他们已经在楼下告诉过你了。”

“所以当我说第一句词‘你想来点白兰地吗?’时,从这儿开始?我的情感从这里开始产生?”

“情感从楼下开始就有了,‘你想喝点白兰地吗?’只是你想让她高兴起来的一种方式。”

“所以你想让我带着情绪准备走进来,然后就从那里开始这场戏?‘你想——’”

“‘你想喝点白兰地吗?’我希望你以这样的情感开始这场戏。有什么问题吗?不要背台词,就让它们自然发生,即兴着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来激发出你的堕落感,安娜;还有你的负罪感,约瑟夫。现在你们知道我说的那条河,以及像漂浮在河上的独木舟的台词了吗?好,我希望你们逐渐让河水流动起来。”

安娜走了进来,关上门,走到靠墙的床前,用深绿色的床罩把自己裹起来。几分钟后,她开始抽泣。约瑟夫进来,片段开始了。他的情绪准备不充分,所以情绪很快就消失了。他严肃、体贴、关心,但并不富有情感。安娜则表现得很出色,她的感情饱满且深邃,唯一的不足是她对台词还不够熟悉。

“我们来谈谈这个吧。”迈斯纳说,“这比上次有了很大的进步,要记住尽可能多的台词。因为当你不得不开始思考下一句台词是什么时,就会打断你情感的流动。然而,你们知道该如何记住这些台词,你们知道该怎么做。所以这里的问题出在情感上,对于在自己身上找到相应的情感,你寻得了一个好方法。你知道吗?”

“是的,我知道。”安娜边擦眼泪边说。

“约瑟夫,你可以更进一步,尤其是在开始的时候。就好像你必须在门外等着,才能控制住自己,这样她才不会看到你有多难过。明白吗?”

“明白。”

“你看,如果你理解了这场戏的百分之五十,你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了,明白吗?”

“明白。”

“所以我有耐心,也应该有耐心。问题出在情感上,就是要把你自己的情感带入文本,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这条河——约瑟夫,我在和你说话——开始以一种合理的饱满度流动起来。所以如果你完成了它的百分之五十,这就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不是吗?”

“是的。”约瑟夫说,但他似乎有些灰心。

“约瑟夫·摩根,我在想,”迈斯纳说,“我只是在想,你在做情绪准备时是否足够远离剧本而投入自身,明白吗?”

“是的,我确实已经把它个人化了。”约瑟夫说,“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进行连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管怎样,情境对我来说必须变得真实起来。”

“也许你想把它变得太个人化了?”

“我不知道。通常在某个点,某些东西会起作用,它对我来说是真实的。我的情绪准备工作是非常个人化的——它与我的家庭有关——但如果情绪离开了我,它就离开了我。”

“不要试图把它找回来。”迈斯纳说。

“我不会,你知道的,我认为这是个时间问题。”

“我同意。如果我们在周四讨论过它,并不意味着你在下周一就能准备就绪,它进展得很慢,看到了吧?今天的安娜和周四的安娜之间的差异是一个真正实质性的进步,它也正在影响着你,明白吗?”

约瑟夫点点头,迈斯纳停顿了一下。

“假设你看到了某个睡在大街上的可怜人,你甚至记不清是在什么时间地点。比如你看到他从垃圾桶里翻东西吃,就让你反胃了。那对于这一场戏来说可能正好。现在这对我来说是很个人化的,但它源于我的想象。高度个人化的情绪准备并不意味着真正完全的个人化。我父亲去世时,我们全家人都站在墓前。”迈斯纳站了起来,把语音发射器放进外套的右口袋,拿起手杖,绕过桌子,面向全班同学,“当他们放下棺材的时候,我意识到我的脚在干什么。当棺材在下降时,我的脚是这样的。”他的右脚开始随着脚掌的移动而移动,就好像他在有条不紊地蹍碎一支香烟或一只蟑螂。

“哦,天哪!”安娜平静地说。

“你们看!看她的反应!”他指着安娜说,“再看你的!”他对贝特说,“你很震惊,她也很震惊,但方式不同。可是在墓前,我除了想着‘求你别再跑上来了’,其他什么也感觉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个人化的呢?然而,现在它对我来说起不了任何作用,最多也就是让我傻笑一下。我告诉你们这些是想说明一个事实:你永远不知道一件事会对你的情绪产生什么影响。如果我有任何羞愧感或自责,就不会告诉你们这个故事,但我并没有。”

当迈斯纳慢慢回到他的办公桌前,安娜举起了手:“桑迪,当你说个人化的时候——你刚才指出了,有些事情可能是极其个人化的,但对你并没有任何深刻的情绪影响,所以是不是也有这种可能,就像你对约瑟夫说的那样,有些东西可能太个人化了,当有些东西过于个人化的时候,由于你想保护它的私密性,它反而会抑制你,即使它对你的影响非常深刻?”

“是的!而且只有你自己知道其中的区别。”

“当某些事情很私密,影响到你,但你不觉得有必要继续保密时?”

“是的,我把这个关于我父亲的故事告诉了我的四十二名心理分析师,其中一个分析师对这个故事的含意印象深刻。”

“那当然。”安娜说。

“其他四十一个人什么也没说,他们从来不说,你知道的。”

斯科特·罗伯茨走进迈斯纳的办公室。

“是的,就是这本书。”迈斯纳说,“我三十年前把它送给了图书馆。”

斯科特递给他一本小红皮书,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引论》(A General Introduction to Psychoanalysis),迈斯纳翻阅了几分钟。“这就是你问我的那段话。”他最后指着全书末尾的一页说,“这真是太奇妙了,我无法告诉你,这场关于幻想的讨论在多大程度上帮助我厘清了关于情绪准备这一可怕问题的想法。”

他把书还给斯科特,说道:“请大声读出来,我看不清楚。”

斯科特清了清嗓子,开始读弗洛伊德的开创性观点:“在你们合上本书之前,我还想请你们注意大家都感兴趣的一种幻想生活。事实上,有一条路可以从幻想重返现实,那便是艺术。艺术家也有一种反求于内的倾向,和神经症患者相去不远。他也为人强烈的本能需要所驱使,他渴望荣誉、权力、财富、名望和女人的爱,但他缺乏求得这些满足的手段。因此,他和有欲望而不能满足的任何人一样,脱离现实,将他所有的兴趣和性欲,转移到幻想生活中的欲望的创造上来。这种幻想本容易引起神经症,之所以没有发病,一定是因为有许多因素集合起来抵挡住了。其实,艺术家也常因患神经症而使自己的才能受到部分的阻抑。也许他们的禀赋中有一种强大的升华力,还有一种灵活性,让他们能够压抑住那些导致矛盾产生的决定性因素。但艺术家所发现的返回现实的道路是这样的:过幻想生活的人不仅限于艺术家,幻想的世界是人类所共同拥有的,每一个有愿未遂的人都会到幻想中去求得安慰。然而对那些不是艺术家的人来说,自幻想中得来的满足就非常有限,他们遭受的压抑是残酷无情的,所以除了可成为意识的白日梦之外,不会享受到任何其他幻想的快乐。至于真正的艺术家则不然。第一,他知道如何润饰他的白日梦,使之失去个人的色彩,而为他人所共同欣赏;他也知道如何加以充分的修改,使不道德的根源不易被人探悉。此外,他又有一种神秘的才能,能对某种素材进行处理,直到准确地表达出他幻想的观念;他又知道如何将强烈的快乐附在幻想之上,使压抑作用至少可暂时受到控制和驱散。他若能将这些事情一一完成,那么他就可使他人和自己共同享受潜意识的快乐,从而引起他们感激和赞赏。那时他便赢得了——通过他的幻想——从前只能从幻想中才能得到的东西:荣誉、权力和女人的爱。”

罗伯茨合上书,把它放在迈斯纳的红木书桌上。

“这不是太奇妙了吗?”迈斯纳问道,“‘那时他便赢得了——通过他的幻想……荣誉、权力和女人的爱。’我就喜欢这个。”

[44]迈斯纳是在鼓励他,意思是对自己犯错误这件事要有耐心,不要心急,作为新手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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