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笔记》：用书籍观察民间社会

类书是古代文献的一种类别，摘抄群书资料分类汇编而成。一般认为始于曹魏时的《皇览》，成熟于唐宋，或供给帝王御览，或应对科场，或临文备查。如《初学记》《太平御览》《玉海》《艺文类聚》《文苑英华》。明清两代编纂的大型类书如《永乐大典》《古今图书集成》带有文献分类总汇的性质。南宋中后期，福建建阳一带的书坊印行了一批普通民众生活日用类书，如《事林广记》，学界称之为民间类书、日用类书、通俗类书，这是民间文化发展、民众文化生活需要的产物。宋代付梓的日用类书均已不存，现存最早的日用类书都是成书于元代或改编刊印于元代。宋元两代的日用类书成书较早，除却具有类书共有的文献辑佚、校勘功能外，对于研究宋元民间社会亦具有较高的文献价值。

宋元日用类书，完整传世者只有六部：《事林广记》《居家必备事类全集》《新编事文类聚启札云锦》《新编事文类要启札青钱》《新编通用启札截江网》《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全书》。海内外学界过去多关注《事林广记》，该书成书于南宋后期，但传世版本都是元代改编本，属于综合性日用类书。对于其余几部，仅是择取其中的资料，既无文本研究，亦无综合研究。六部之中，部头最大的是元代前期成书的《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全书》，简称《翰墨全书》或《翰墨大全》。《翰墨全书》是为民间日常交际书写应酬启札而编纂的，属于交际应用类的日用类书，即元代的应用文资料书，类似于近代以来社会上通行的《酬世全书》《应酬大全》。

《〈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全书〉研究》

山西师范大学历史学院仝建平博士所著《〈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全书〉研究》一书，从文献学角度对《翰墨全书》进行文本考察，分为六章，220千字。第一章考述原编者刘应李的家世和生平。刘应李出身于宋代福建建阳著名的儒学世家，六世祖刘勉之是朱熹父亲朱松临终前的托孤之友，又是朱熹的启蒙老师，后来成为朱熹的岳父；刘应李祖母为南宋宗室宰相赵汝愚之次女。刘应李南宋末年科举中第，曾任建阳主簿，入元后退隐武夷山区，聚徒讲学，著书立说，为当地知名学者。第二章考察《翰墨全书》的编纂与流传。《翰墨全书》成书得益于建阳优越的区域文化环境，学者云集，书坊林立，乡贤祝穆编有《古今事文类聚》和《方舆胜览》可供参照、取材，而刘应李又具有较高的文化素质。《翰墨全书》成书后，大德十一年（1307年）首次印行；十余年后，署名“建安后学”的詹友谅对该书进行改编，于泰定元年（1324年）印行；元末明初，建阳书坊对该书又进行了第二次改编。传世的《翰墨全书》形成大德本、泰定本、明初本三种版本系统。大德本内容最多，其他两种版本主要是摘录大德本而成。第三章叙述《翰墨全书》的内容及编排。鉴于泰定本国内所存已经严重残缺，作者主要以《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影印的国家图书馆所藏的明初本为工作底本，此本国内收藏稍多，以中科院图书馆所藏明初复刻大德本为参校本，考察《翰墨全书》前后两集25门的内容及编排，间有按语；指出大德本宜优先使用。第四章叙述《翰墨全书》的校勘和辑佚价值。指出《翰墨全书》对宋元诗（词）文别集、总集具有较高的文献辑补和校勘价值，仍有辑补宋元诗文的余地。第五章述论《翰墨全书》对于研究宋元历史、文学、社会以及福建地域社会的史料价值。第六章考察《翰墨全书》与元代现存另外三部交际应用型日用类书《新编事文类聚启札云锦》《新编事文类要启札青钱》《新编通用启札截江网》，以及三部宋元相关类书《事林广记》《（新编）古今事文类聚》《氏族大全》的关系。指出《翰墨全书》对此前的类书有所参考，袭其名、沿其例，但并非简单抄袭拼凑而成。《翰墨全书》是现存部头最大、版本众多、影响最大的元代民间交际应用型日用类书。书末附录“诸家书录举要”、部分宋元日用类书书影及刘应李诗文辑存。(www.xing528.com)

从《〈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全书〉研究》一书的篇章结构及内容所涉可以看出，作者严格遵循文献学研究方法，基本理清了《翰墨全书》文本的主要方面，对日后利用与研究《翰墨全书》功不可没。正如贾二强教授在该书序言中所说：“这一研究成果，无疑将会增进人们对《翰墨全书》本身进而对元明时期类似之作的认识，并可作为相关研究的范例。”但《〈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全书〉研究》在叙述《翰墨全书》的校勘和辑佚价值时所举诗文尚显随意，有待优选、精择。第六章叙述《翰墨全书》与另外六部相关类书关系时有些简单，尚待进一步深入比勘阐述。尤其第五章叙述《翰墨全书》对研究宋元历史、社会、福建地方社会的史料价值更显薄弱，亟待扩展与深入。通过《翰墨全书》之类宋元日用类书研究宋元民间社会，这是《翰墨全书》研究未来需要加大努力的一个方向。贾二强教授在序中又谓：“《翰墨全书》由于其民间日用性质，其中包含大量当时社会史料，尚有待事史学者予以重视，深入开掘。”

日用类书或曰通俗类书由民间士人或书坊迎合社会需要而编印，关涉民间社会、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明代以来总冠之为“万宝全书”或“万事不求人”，对于研究民间社会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通过日用类书这扇视窗，无疑可以观察到古代民间社会的诸多方面，窥见古代普通民众丰富多彩的日常生活。一般认为，日用类书编纂大致始于南宋末年成书的《事林广记》，明清两代达到极盛。但长期以来，日用类书被视为“下里巴人”，不受关注。目前学界对明清日用类书研究稍多，对宋元日用类书研究较为薄弱。而宋元现存为数不多的几部日用类书因编纂年代较早，所辑录资料的辑佚、校勘价值和史料价值相对更高。因之，《〈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全书〉研究》一书对《翰墨全书》及其相关宋元日用类书的考察，对于改善元代类书研究相对薄弱现状具有一定的学术意义。总之，对日用类书的文本整理研究、综合考察日用类书的民间社会史研究意义理应受到学界的关注和重视，这将为古典文献整理和社会史研究注入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