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语中表示民族词语及定义

在中国，只要提起民族一词，学过民族理论的学生们都会把斯大林的民族定义倒背如流：“民族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26]这个定义是斯大林在《马克思主义与民族问题》一文中提出的，翻看斯大林的著作原文，此处用的是“нация”一词，并且在文章一开头就特别强调：“Нация—это，прежде всего，общность людей，определнная общность людей.”^[27]即“民族首先是人们的共同体，是稳定的人们的共同体”。从这个解释可以看出，这个民族是一个整体概念。当时以资本主义民族作为定义的对象，学者们普遍认为具有科学性。^[28]

斯大林的民族定义在20世纪一直占据学术主导地位，苏联解体后，很多学者对这个定义提出了质疑。在一些学者看来，民族是不可认知的，只有作为精神文化和集体意识的本质，民族才被认为是现实存在的，民族主要是一个团体内部成员的相互理解，而不是政治学家的定义。他们认为，所谓民族就是“团体共同命运和利益的表达者”。^[29]这一观点恰好与“民族文化自治”理论首创者鲍威尔和伦纳所说的民族定义相差无几。他们认为，民族是在共同性格和共同命运的土壤上形成的人们的总和。才里谢夫认为，民族是历史上形成的具有共同起源、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和文化的稳定的人们的共同体。^[30]这个定义基本和斯大林的定义相同，只是加上了“共同起源”一项。

关于民族的定义五花八门，笔者在这里不想对这个定义过多评论，只是想把俄语中表示“民族”的词汇做一些比较说明，其实只要明白俄语中各个词的用法，人们就更能清楚地把握民族在不同语境中的含义。

（一）нация

这个词即是斯大林的民族概念一词，与英语nation同义，来源于拉丁语Natio，其实在斯大林的原著中特指“现代民族”的含义，即资本主义产生之后的民族，斯大林将其分成资本主义民族和社会主义民族。翻开奥日戈夫主编的《俄语词典》，其中对该词的解释就是斯大林的民族定义。这个词多用于政治法律术语，强调民族的整体性共同体的含义，被公认为是由国家组织的民族，即“国族”。从法学角度看，这个概念有两层含义：一方面，是指历史上形成的具有共同地域、共同经济联系、共同语言及某些共同文化和性格特征的人们的共同体。另一方面，在大陆法系和英美法系该词经常用于表示“国家”、“社会”、“所有公民的总和”，^[31]前者是两层含义中更为常用的。如列宁曾明确用过“современная нация”（现代民族）这一名词。^[32]

（二）национальность

национальность与нация是同根词，也指现代民族，但含义大有不同。在表示民族时，它一般用于指被特定国家接纳和认可，或被国家宪法确认为人口构成部分的具有同一种族、血缘和语言，其每个成员被赋予该国国籍或宪法意义上的公民身份的族群。即构成国族中的所有族群，其每个成员个人具有同一国籍。^[33]其主要指民族的特性、属性，多数表明国籍和民族成分。在中国，绝大多数少数民族都是形成于资本主义之前，且中国并没有经历资本主义阶段就直接步入了社会主义。因此，我国的各个少数民族都被翻译成“национальность”，而且常用复数形式表示56个民族。^[34]以上两个词在现代俄语中，尤其是近十几年来的使用呈下降趋势，而被另一个词“этнос”所替代，下文将介绍。

（三）народ

当指民族时，народ是比较宽泛的一个词，从古代民族到现代民族均可，这个词的单数含义多指“人民”，是抽象的多个自然人组成的“人”，可理解为国家或地区的居民总和。在俄罗斯宪法或法律中，народ大多是这个含义。复数“народы”指“各个民族”或“各族人民”，只强调民族是人类群体的共同体。苏联的学术界曾广泛应用这个词，用来指世界上各民族，也不以社会意识形态来划分。^[35](www.xing528.com)

（四）народность

在列宁和斯大林的著作中比较常用这一词，它是指从阶级社会产生后（氏族和部落之后）到资本主义之前的人们的共同体，^[36]很多文章中翻译成了“部族”。但在汉语史书里，部族是指“氏族和部落的简称”，如《辽史·部族》：“部落曰部，氏族曰族。”^[37]这 就 和 俄 语、德 语 有 了 时 间 上 的 差 别，与“народность”指的不是一个时期，所以有学者认为翻成“部族”不妥，可直接译为“资本主义以前的民族”，以免造成歧义，^[38]毕竟在汉语中“民族”一词是外来语，很多场合都用“民族”，不像俄语和德语里分得那么细致，加上一些定语用来区分是非常必要的。斯大林有关民族语言有一段论述：“至于语言的继续发展，从氏族（родовый）语言到部落（племеный）语言，从部落语言到部族（народности）语言，从部族语言到民 族（национальный）语 言，……”^[39]这 当 中 出 现 了“народность”，依然翻译为“部族”。其实，笔者认为可以直接译成“前资本主义民族语言”，而把后面的“национальный”译为“现代民族语言”。

（五）этнос或этническая общность

这两个词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使用，目前已占据俄语中的很大位置，尤其在学术及日常生活领域更为常用。通说翻译为“族群”，表示“民族”时强调具有共同文化特征的人们的共同体，多数不带政治性的色彩和法律意义，是一个中性词，是社会学、人类学中表达文化意义上的“民族”。虽然在俄罗斯，法律及政策里还是用“нация”等词，但是由于其民族政策与苏联大不相同，民族认同从政府行为变成了个人的意思自治，因此俄罗斯新近冒出来一些新的“民族”，但并非严格意义上的“национальность”（民族），最多只能算是“этническая общн ость”（族群）。

除了这些词，还有一个是“племя”，意思是部落。俄语解释为“В доклассном обществе，объединение людей，связанных родовыми отношениями，общим языком и терр иторией”，^[40]意思是“在阶级社会以前，以种族关系、共同语言和地域联合起来的人们的共同体”，即“部落”。

这样，按照时间排序，俄语中这些“民族”的词语是：①“племя”（部落），“народность”（古代民族，或前资本主义民族）；②“нация”（现代民族，已经完成国家民族构建的大型人们共同体）；③“национальность”（现代民族，与其他族群共同构成国家民族，其成员拥有共同国籍）；④“этнос”或“этническая общность”（族群或民族共同体，指各个时期按照文化特征划分的人们共同体）；⑤“народы”（人民、民众，泛指各个阶段的人们的共同体和群体，不以民族或族群划分）。在法律条文中，常见的是“нация”、“национальность”、“наро ды”，分别表示各自相对应的含义。

通过分析俄语中表示“民族”的几个词汇，我们可以看到，这些词的界限还是比较明显的，在用法上基本不会相混淆，只是有时汉语的翻译不够准确，统统译成了“民族”，所以才会让人产生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