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物,是自古以来写作的一个项目,写物的文章不胜枚举,贾平凹的《丑石》、韩少功的《蠢树》,可做同学们写物的范本来学习。状物,如同绘画中的素描一样,是初学写作的基本功。
状物,物是笔墨的落点,却不是写作的目的。以前常说的一句话是“状物抒情”,说的是情在物中的位置和作用。其实,抒情也并不是状物的唯一目的。状物,在我看来,还是要从物中写出一个人或一群人甚至一代人、一个民族的性情来。所以,古时屈原最愿意以香花美草来喻人喻己。物便是自然界人的化身。
明白了状物的这一个根本性的目的,写之前就会知道,状物之前的观察物,需要细致,观察到别人没有发现的细微而独特的部分,是必要的;却不仅仅只从物本身出发,而要联系观物者自己的真心情和真性情,观物就是观自己,物是人的一面镜子;状物便能够沿着物与人共同的情感和性格走向,抵达文章的目的地。
鲁迅先生的《风筝》,在状物风筝的时候,融入了自己真切的感情。鲁迅笔下的风筝这一物,比实际生活中天上飘飞的风筝本身,其形象与意义更为丰富,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一个范本。
以《佛手之香》为例,如何具体描写佛手,并不难,只要将你观察到的联想到的写出来就是。难的是对佛手具体描写之后,落点在哪里?所谓古人说状物抒情的“情”在哪里?所说的言外之意的“意”义在哪里?只是写佛手的好看好吃好玩,这样的美物如今已经少见了,然后感慨几句美最易于流失,再抒发我们对它以及一切美好的事物应该更加珍爱之情就够了吗?这成为我落笔之前最需要思考的问题。显然,我不满足于这样对佛手的认知与表达。
这篇文章写了两部分内容,前半部分写佛手之事,后半部分写佛手之香。
如果只是如现在文章前半部分所写的那样,写买佛手,写佛手奇特的样子,写佛手的相关知识,写以前第一次买佛手回家的情景,写曾经和佛手亲密接触的经历……那文章会很平常,流于一般化。即便在具体写佛手的时候,写了敦煌壁画中端坐于莲花座上和飞天于彩云间的各式佛的手指,写了残疾人艺术团表演的千手观音舞蹈中的金色手指,充其量只是运用了联想的方法而已,只是佛手的延伸和扩容。(www.xing528.com)
这些带有叙事性的描写都是需要的,它会让人觉得你并不是刻意描写佛手,而是像聊家常一样,让人感到佛手和人的亲近和亲切,佛手和人是合而为一的。但是,这样的叙述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便是把文章的主旨隐藏起来。在这里,把最重要的部分,像肉埋在饭里一样,埋在这样平易的叙述中,不显山显水,等着文章最后的呼应。
文章的后半部分,点落在了题目“佛手之香”的香味上面。这是一般以点带面的写法,是对佛手进一步深入的写法。
但是,如果只是写了其具体而独特的香味,用了宠物狗瞬间扑将过来的比喻,用了菠萝和榴莲的对比,用了亨德尔的音乐和《金刚经》的联想,然后,到此为止的话,只能说是把佛手之香写得比较生动和丰富,却依然没有跳出就事说事的框框。
但是,这些具体描写佛手之香的文字,还是非常需要的,只是它还不是文章的终点,它只是为了抵达终点必要的过渡和铺垫。紧接着,我写了佛手香味渐渐变淡,而它的皮肉渐渐沧桑变老的一大段。这一大段,至关重要。这是亲身的感受。我发现,佛手真的和人一样,有自己的从幼到老的生命过程。这个过程在我的眼前经历,让我感慨,让我对佛手有了切肤的感情。这样的感情和感慨,把文章引向深入的一层。于是,有了最后一段,由佛手变老还是把香味散发给我,让我想起了年老的母亲。同时,和前面第一次买佛手回家呼应,“四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佛手的时候,母亲还不老”。
在这里,老与不老,既是母亲也是佛手的对应和呼应,是物的生命对人的生命的对应和呼应。佛手便不再只是佛手,母亲也不再只是母亲。所谓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才是状物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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