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目的地,一看生境确实不一样。没有湖泊,也不是草原,低矮的小灌木东一簇、西一簇的,乱石的小丘陵,间隔出一块块的草地。
按照野外考察的经验,我先将树上看了个仔细。是的,没有蜂窝、蚁巢,更没有豹子、蛇……一想到蛇,那天黑曼巴张开的洞口般的大嘴,不禁打了个冷战。在难得见到人的荒野,特别需要警惕。
我招呼李老师可以坐下吃干粮了,刚将面包取出,软包装的牛肉撕开,一阵嘈杂的蹄声传来——
一群黑色泛灰的野兽奔来,打头阵的个体大,散乱在后面的好像是它的子女。
又一头挺着雪亮獠牙的家伙,斜刺里冲来拦住了它的去路。
獠牙刺来时,那母兽迎了上来,恐吓式地吼了两声,虚晃一枪,扭头又跑。
野猪?吼叫声像野猪的嚎叫,没有獠牙的体型怎么这样大?脸上也怪怪的。
一块长方形的大白斑,穿过鼻梁从左腮到右腮,像贴了块大胶布,和我们在国内见到的野猪大不一样啊!
野猪正在演出的故事,我们看不到了——它们已风驰电掣般地追赶,离开了视野的舞台。
我们还是打点饥肠辘辘的肚子吧!当我再准备啃面包时,好家伙,红头蚂蚁正在面包上大快朵颐,翘着屁股啃。
我一直站着,拿着面包,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蚂蚁,蚂蚁!”
李老师一边惊叫,一边拍打着刚才从软包装中取出的牛肉。
嗨,树上垂下了一根根丝,蚂蚁们就像空降兵一样沿着这条悬浮的丝线,准确地降落到面包上。如果有所偏斜,还可以像打秋千一样,再降落到目标。
“还有虫子,虫子。”
是的,黑甲虫,也正拍扇着翅膀,出席牛肉宴哩!
“快,离开树荫!”
两人连忙走出。李老师一甩手,酱牛肉已飞到了远处。
“喂,快看——”
惊慌失措中,我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是只鸵鸟!正从我们来处大步走来,高高的脖子像是旗杆,微微张开的两翘像是两翼,犹如磁浮船飞来。
像是有个人骑在鸵鸟身上。
我自信在野外30多年,还是有自定力的,但还是揉了揉眼,以消去幻觉——大漠中常遇蜃气幻出的影像……
没错,是个孩子。
鸵鸟疾步飞奔时,就像童话王国中的精灵,飘逸、神速。
“曼哈拉!”
不是他是谁呢?
他高声叫着:“哈啰!哈啰刘!哈啰李!”
李老师伸手要抱他时,他已像玩跳马——两手一按鸟背,腾空灵巧地稳落到地上。鸵鸟走了几步,刹车。他自豪地向我们走来。我连忙掰下一块面包,拍打尽了红头蚂蚁,送到他的嘴边。
他肉红色的鼻头闪光,张开扁嘴,高高兴兴地叨去,吃了起来。
“神了,鸵鸟能骑?”李老师高兴得忘了他是南非的孩子。
可曼哈拉一昂头,将大拇指一伸,对着自己,神情非常自豪——真牛!
他又拉住李老师,走到鸵鸟身边,显然是要她骑上去试试。
李老师却直往后躲。
鸵鸟的扁嘴也咬住李老师的袖子,曼哈拉和鸵鸟的盛情,逗得我们哈哈大笑。(www.xing528.com)
机灵的小家伙肯定是看到了面包上爬满了蚂蚁和我们的尴尬相,又是说,又是指手画脚,可一句也听不懂。
急得他指了指蚂蚁,又连忙摇摇手——它不是蚂蚁?或它不可怕?我们无法断定。
他又指了面包,做了个大咬大嚼的姿态。
难道说蚂蚁不可怕?或是可吃?云南西双版纳的人也只吃蚂蚁蛋,从未见他们吃蚂蚁。
曼哈拉乌黑的眼珠,在大块的眼白中转动着,显得特别可爱。
在他又做出一连串的动作之后,李老师说:“他可能是在说这蚂蚁吃过的,人也可以吃,只要放到火上烤一烤就行了。”
刚想说“废话”时,我突然想起在哪里看过一篇文章,是说生活在丛林中的人,喜爱将牛肉、鸡肉放在外面,招引一种蚂蚁来吃,然后再去烤肉。由于蚂蚁在吃的同时,分泌出一种蚁酸,这种蚁酸能使牛肉、鸡肉、羊肉特别酥嫩。
我似乎有些明白,于是点了点头。
曼哈拉翻开李老师装食品的袋子,拿出几块饼干,用手搓碎,撒到合欢树下,又将李老师扔掉的酱牛肉捣碎,撒了一圈。
他这一动作提醒了我,记起了西双版纳可怕的一种蚂蚁——它啃食人肉哩!若是惹了它,能落得你一身全是,唯一的办法是赶紧跳到水里。
于是连忙招呼李老师检查身上和食品袋,还好,没有找到。幸亏出发前在衣服、鞋子上洒了风油精,涂了万金油。也是经验帮了我们,自那年被金丝猴采取计谋,偷走装钱的摄影包后,在野外,不是特别安全的地方,我们总是将包背在身上,情愿累一点也不放下。
李老师和我,终于可以在曼哈拉设计的圈子中,安全又不受干扰地吃了一餐饭。
不是可以起火烤面包吗?昆虫们谁不怕火?起火就得冒烟,烟就是保安们的信号。
待到我们吃好、喝好,曼哈拉又做出长颈鹿的模样,大概是问我们看到了没有?
我举起了两个指头,想了想又改成巴掌。他连说“NO!NO!”还将两手张开,一翻一翻。
李老师说,他是说很多很多的长颈鹿。
我只得摇了摇头。
他做出要领我们走的姿势,很得意。
临走前,我去拾放在地下的空矿泉水瓶带走。可瓶里已爬满了各色的昆虫,正在瓶壁吮吸着残留的水。旱季,生物们多么渴望水啊!
曼哈拉又要李老师骑上鸵鸟,盛情难却,李老师骑上去了。可鸵鸟的背上并没有鞍子,更没有缰绳。鸵鸟一走动,她一个歪趔,吓得惊叫了一声。它迈开大步,眼看就要脱缰而去,慌得曼哈拉一把抱住鸵鸟的长脖子。李老师这才得以跳了下来,踉踉跄跄,但乐得像个小姑娘似的。
李老师再也不敢骑了。
曼哈拉向鸵鸟招招手,待鸵鸟走到身边,他腾地跳起,还未看清怎么动作,他已稳稳当当地骑在鸟背上。鸵鸟迈开大步——那真是大步,一步至少跨三四米,步幅大,也就有了晃动。可曼哈拉腰不扭,身不摆,稳如泰山。
在我们钦羡的眼光中,曼哈拉故意抱起胳膊,吆喝了一声,鸵鸟陡然加速,快速迈动的两腿犹如动漫镜头,黑黑的身子就如流星一般,渐渐成了一个点……
黑点又渐渐大了,曼哈拉骑着鸵鸟回来了。他一会儿站立到鸟背上,童稚的歌声飞扬。荒野上立即荡漾起黑人歌曲特有的旋律,嘹亮、奔放……
陡然,曼哈拉又来个倒立……
他犹如优秀的骑手,在飞奔的鸵鸟背上做着各种惊险、高难度的动作。
看得我们心潮澎湃,分不清哪是鸵鸟哪是孩子。是的,他们已融为一体;是的,在人类孩童时期,动物和人原本就生活在同一个生物圈,原本就是朋友……
“真是天生的运动员、歌唱家……”
待他腾空跳下,李老师忍不住还是上前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像搂着自己的孙子天初一样甜蜜、热烈……
当然,我明白,他是在用精湛的骑术示范,消除李老师的顾虑。
我们都曾骑过马。李老师在新疆骑驴时没走几步,就从驴背上摔了下来,幸好驴背不高。它虽然有缰绳,但没有鞍子,也就比骑马更要有技术——平衡。它没有抓手,不信?你看,骑驴的多是偏腿而走,很少正儿八经骑着——那是随时准备被颠下来。
李老师告诉他,天色不早了,还是赶快去看长颈鹿吧。但回去时,一定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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