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新电影：审美趣味与影片风格的奠基

历史上的伊朗曾经创造出繁盛一时的波斯帝国，这个帝国曾经有过世界上较为辽阔的国土，几乎囊括了两河流域、印度河流域和尼罗河流域三大古文明中心^[5]。当然，这个曾经繁盛了近300年的帝国，也创造了灿烂的文明。这段古老的历史，是镌刻在伊朗人的生命密码中的荣光，就如同中国人对于唐王朝的向往与憧憬一样。然而，历史上的伊朗也曾遭遇外族入侵，这使得伊朗具有强烈的民族文化意识与独立精神。波斯曾经灿烂的文化艺术与阿拉伯带来的伊斯兰信仰都是伊朗人生命中与生俱来的印记。引以为傲的波斯荣光给予了伊朗人文化的自信与自足，而伊斯兰的信仰则规劝伊朗人自律与自尊，这些悠久的文化基因与宗教戒律共同造就了伊朗人执着的民族特性，也正是因为拥有如此执着的民族性格，才使得伊朗导演偏爱纪实化的影像风格和长镜头的拍摄方式。纪实化的影像风格和缓慢、悠远的长镜头不仅还原了伊朗真实的面貌，最大限度地展现了波斯民族的审美趣味，还奠定了伊朗电影的调性与风格。

伊朗电影为了追求和还原生活的本真，总是喜欢运用大量的实景拍摄和同期声，他们利用真实的自然场景和同期声的声画方式，为观众营造了真实的时空环境，将观众带入熟悉的生活场景。伊朗导演还经常雇用非职业演员，使用手持拍摄的主观镜头，以追求自然、质朴的表演风格和真实的纪实效果。除此之外，伊朗导演们普遍认为长镜头可以展现完整的时空段落，也更符合电影语言的本质，体现出现代电影的叙事原则。

影片《橄榄树下的情人》可以说集中体现了伊朗的民族特性和审美趣味。该片中大量的长镜头，以及重复出现的小伙子穿靴子的戏中戏，都使得习惯了好莱坞快速剪切所带来的视觉奇观的观众眼前一亮。影片中一男一女，两个群众演员所扮演的夫妻，不断地重复着出门穿靴子的动作。而这种重复性的动作，不断被导演拍摄，产生了像波浪一样独特的节奏和韵律。影片通过这些简单的生活场景传达出一种在巨大灾难面前的沉寂之美，以及这种美好所蕴含的至纯至善的状态。影片中出现的这些重复镜头，既是导演阿巴斯所追求的真实的写照，也是伊朗导演集体表现出来的执着的民族特性。

除了细致地还原生活场景，大量地描摹真实的人物状态，长镜头的运用也是伊朗电影纪实化美学风格的重要呈现方式。阿巴斯的影片《生命在继续》就使用了许多长镜头，使得影片在解构地震后真实的生活场景的基础上，呈现出恬静、自然的乡村生活，以及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坚韧、乐观的生活状态。影片一开始，阿巴斯便用了一个近乎冗长的镜头，来呈现灾区真实的现场。导演用公路电影的表现方式与常用视角，将中年男子和儿子一路所见的灾区场景展现出来。尽管关于灾区这些真实的镜头与场景拍摄于地震发生后的第三天，但导演于两年后拍摄的故事，却完美地将其嵌入开场的实景镜头之后，并通过寻找《何处是我朋友的家》中的小演员这条线索，拍摄了大量的长镜头，从而共同呈现出伊朗人对于灾难的平静与乐观。(www.xing528.com)

除了营造东方诗韵的气质，奠定影片纪实化的风格特征，伊朗导演还偏爱用长镜头的拍摄方式来透视人性的真实性，在影片《生命的圆圈》中有一个三分钟的长镜头，用以表现母亲抛弃孩子后在街上独自行走的场景。在影片中，通过长镜头的记录，我们可以发现，面无血色的麻木行走的母亲和周围喧闹的环境形成强烈的对比。这个将近三分钟的镜头，通过强烈的对比，仿佛在用这种矛盾的状态映射母亲疲惫痛苦的内心状态。

还原真实的生活状态，展现伊朗人的精神面貌，一直是伊朗电影人执着的情节。对于困境和贫穷的刻画与表现，则是伊朗电影偏爱的题材，也正是通过这样的题材，使得纪实化的美学方式成为伊朗电影的重要标识。因为伊朗导演普遍认为，没有什么比真实地呈现困境和贫穷本身更具有说服力和戏剧表现力。影片《醉马时刻》中，当阿尤布给马匹灌下大量酒精以缓解繁重的驮运负担时，马匹在暴雪中打滑醉酒的滑稽场景，既是生活在边境线上的库尔德人真实的生活状态，同时又充满了戏剧表现力和张力。影片《乌龟也会飞》中，对于孩子们安装天线的场景的刻画，一方面展现了库尔德少年渴望知道外面的世界，另一方面则刻画了贫穷对于生活的限制与压抑。影片《天堂的孩子》中，也反复出现兄妹俩奔跑的长镜头，哥哥和妹妹交替奔跑在街道上的长镜头，一方面是影片叙事的内在要求，一方面也是马基德执着地呈现给观众的一种仪式化的情节。与此同时，这些真实的生活场景，让观众在观影的同时，可以产生情感上的共鸣，使得伊朗电影的国际化传播之路格外顺畅。影片《天堂的颜色》通过大量的特写镜头来放大盲童的动作与面部表情，从而展现盲童莫赫森丰富的内心世界与善良的天性。除了大量的特写镜头，影片中所展现的乡村生活以及祖孙间温馨的情感交流，都使得该片具有真实的生活气息以及诗意的东方情韵。

悠久的历史文化与独特的地域环境造就了伊朗人执着的民族性格，他们将这种民族性格彰显在电影艺术之中。伊朗电影中大量出现的重复性的剧情，以及长镜头的运用和纪实化的风格，都是伊朗民族特性和审美趣味的具象表现。而这种具象的表征，通过一批又一批伊朗导演不遗余力的推崇，最终形成伊朗电影的品牌特征。他们通过这样的方式，将伊朗电影区别于其他任何电影，并最终形成自己的文化景观与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