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彬集：详细揭示驻洋肄业局现况

二品顶戴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臣陈兰彬跪奏：为遵旨查明驻洋肄业局现在情形，据实具陈，仰祈圣鉴事。

窃臣于光绪七年正月二十八日^[1]，承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咨递军机大臣字寄：“光绪六年十一月十六日奉上谕： ‘有人奏，闽洋两局废弛，请饬严加整顿一折等因。钦此。’”遵旨得信前来。^[2]

臣伏查驻洋肄业局系同治十一年创设于美国之干捏底吉邦哈富得尔城^[3]，臣于是年七月，同副使容闳奉委携带第一批幼童出洋，所有章程，均系遵照南、北洋大臣原议试办。十二年秋间，臣往古巴岛查察华佣。十三年夏间，返局，旋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札调回京。其后，各批幼童陆续到局，该局总办、教习各员亦迭有更换。

查原奏所称 “总办区姓”，系工部升用员外郎区谔良^[4]。该员外郎是否吸食洋烟，臣未亲见。惟自光绪元年接充总办，实携有侍妾二人另馆居住，则十数日不到局，到亦逾刻即行之语，谅非无因。但臣于五年二月接淮北洋大臣李鸿章抄咨，已经具奏调回原衙门当差，该员外郎旋即交卸离局矣。

又原奏所称“帮办翻译黄姓”，查系候补同知黄达权。该同知原系奏带随使之员，派充华盛顿使署翻译。五年三月，臣往日斯巴尼亚国，适该局总办候选道容增祥丁忧回籍，副使容闳兼摄局务，拟派帮办。臣虑及该同知洋习太重，在局究不相宜，当于是年闰三月由法国途次，寄札改派为金山总领事公署翻译，以金山相距一万四千里，可免其沾涉局事也。

现在，该局总办系侍讲衔翰林院编修吴嘉善，教习系候选同知容思济^[5]、候选县丞沈金午，各员皆不崇尚洋教，察出各学生弊窦，亦节次撤遣回华，不肯姑息。惟上年十一月，吴嘉善特来华盛顿，面称：“外洋风俗，流弊多端，各学生腹少儒书，德性未坚，尚未究彼技能，实宜易沾其恶习，即使竭力整饬，亦觉防范难周，极应将局裁撤。惟裁撤人多，又虑有不愿回华者，中途脱逃，别生枝节”等语。臣当语以拟何办法，总宜咨呈南、北洋大臣酌夺。嗣经迭次函牍询问，尚未据吴嘉善复有定章。

臣窃维吴嘉善身膺局务，既有此议，诚恐将来利少弊多，则照其所言，将各学生撤回内地，严加甄别，择稍有器识者分派需用各衙门，充当翻译通事，俾之学习政事威仪，其次者令在天津、上海各处机器、水雷等局专习一艺。谅各学生肄业多年，洋文固已谙通，制造亦当涉猎，由此积累，存乎其人，亦不在久处外洋方能精进。至所虑中途疏脱一节，即责成该总办督同教习各员，亲行管带回华交代，自免意外之虞。

惟查该局向章，一切事宜，均具报南、北洋大臣核办。此次应否撤局及如何带回交代之处，自应由该局总办筹有章程，呈请南、北洋大臣核定，奏明办理，已归画一。

臣恭奉谕旨饬查，理合将驻洋肄业局现在实情缮折具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谨奏。

光绪七年四月二十八日^[6]，军机大臣奉旨： “该衙门知道。钦此。”(www.xing528.com)

二月初六日

《录副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注释】

[1]光绪七年正月二十八日，1881年3月8日。

[2]据 《德宗实录》卷一二四记载： “十一月庚辰 （1880年12月17日），谕军机大臣等：有人奏，闽洋两局废弛，请饬严加整顿一折。据称福建船政局，近来专徇情面，滥竽充数，提调监工，不谙洋务。船政大臣亦为所欺，一切公事，提调等任意把持，所造轮船，难以适用，虚糜薪水。出洋学生，近来多入耶苏教。帮办翻译黄姓暗诱学生进教，总办区姓十数日不到局，学生等毫无管束，抛荒本业等语。朝廷不惜重帑，设立船政局，并派员管带幼童出洋，原期制造轮船精坚合式，成就人材，以裨实用。若如所奏种种弊端，尚复成何事体？着何璟、勒方锜、黎兆棠将船政局事务力加整顿。提调、监工等，如有怠玩把持，即行从严参处，并着李鸿章、刘坤一、陈兰彬查明洋局劣员，分别参撤，将该学生等严加约束，如有私自入教者，即行撤回，仍妥定章程，免滋流弊。原折均着钞给阅看，将此四百里谕知。”见 《德宗实录》（二），《清实录》第五三册，中华书局，1987年，第780页。
李士彬原折为：“……自中外交涉以来，国家不惜帑金，设立船政局，教习制造，并派员管带聪颖子弟出洋就学，原期造就人材，学成有用，以图自强之计。臣闻福建船政初开局时，立法甚善，派有提调一人、监工一人总司局务，局中学生督课綦严，勤者奖之，惰者革退。近则专徇情面，滥竽充数，不一而足。学技艺者率皆学画、学歌词，提调、监工不谙洋务，并不过问， 船政大臣亦为所欺。凡局中一切公事，该提调等任意把持，不肯举办，所造轮船，惟 ‘扬威’‘振远’二只尚称合式，余则大半不商不兵，难以适用。局中及各船薪水，每月需银万余两，大家虚糜，船政大臣极欲整顿，竟有积重难返之势。至出洋学生，原不准流为异教，闻近来多入耶苏教门，其寄回家信，有 ‘入教恨晚，死不易志’等语。该局帮办翻译黄姓，久为教徒，暗诱各生进教，偕入礼拜堂中。总办区姓，日吸洋烟，恋姬妾，十数日不到局一次，纵到亦逾刻即行，绝口不言局事。该学生等毫无管束，遂致抛荒本业，纷纷入教。是闽局之废弛如此，洋局之废弛又如彼，该学生等或习为游戏，或流为异教，非徒无益，反致有损，关系实非浅鲜。应请旨饬下船政大臣，振刷精神，力除积弊，查明提调、监工等怠玩把持各情，严行参处，以儆将来。并请旨饬下南、北洋大臣转饬确查洋局劣员，分别参撤，其入教各生，一并撤令回华，免滋流弊。”见《光绪六年十一月十六日江南道监察御史李士彬奏》，中国史学会主编：《洋务运动》（五），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年，第249页。
李士彬 （1836—1913），字伯之 （质），号石叟、石我山人，湖北蕲州人。同治元年 （1862）壬戌恩科举人，同治四年 （1865）乙丑科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同治七年 （1868）任刑部主事，考取军机章京。同治九年 （1870）补军机章京兼方略馆协修。同治十一年 （1872）主讲鹿门书院。次年回京，仍任原职。光绪元年 （1875）补福建司主事。次年任刑部安徽司员外郎。光绪四年（1878）任刑部四川司郎中。光绪六年 （1880）任江南道监察御史。光绪八年（1882）充壬午科任陕西乡试副考官。次年补授浙江杭州府遗缺知府，选请补严州知府。光绪十年 （1884）调署金华知府。次年改署温州知府。光绪十三年（1887）回任严州知府。光绪十五年 （1889）调补杭州知府。光绪十八年（1892）丁父忧。光绪二十年 （1894）任广州知府，次年补潮州知府，护惠潮嘉道等官。光绪二十五年 （1899）卸任归里。著有 《石我集》《西轺记里》《襄阳县志》等。

[3]美国之干捏底吉邦哈富得尔城，即美国康涅狄格州 （Connecticut）首府哈特福德 （Hartford），同治十一年至光绪七年 （1872—1881）出洋肄业局总部所在地。

[4]区谔良 （1851—？），字海峰，广东南海人。同治六年 （1867）丁卯科顺天乡试举人。同治十年 （1871）辛未科会试中式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同治十三年 （1874）散馆以部属用，签分工部。光绪元年 （1875）以工部候补主事携带第四批留美幼童赴美，并出任驻洋肄业局总办。光绪四年 （1878）任满回国，仍回工部任职，奉旨免补主事以员外郎即补。次年补虞衡司员外郎。光绪六年 （1880）回京销差。次年补行验放。光绪九年 （1883）与康有为在广东南海创立不裹足会。光绪十七年 （1891）补都水司郎中。光绪十九年 （1893）俸满截取，经工部堂官保送堪胜繁缺知府。光绪二十年 （1894）经工部堂官保送，以知府分发补用指省江西。

[5]容思济，生卒年不详，字汉三，广东南海人。光绪四年 （1878）由陈兰彬奏调为出使美、日、秘随员，抵美后改派驻洋肄业局汉文教习。光绪七年（1881）驻洋肄业局撤销，携带留美幼童回国。

[6]光绪七年四月二十八日，1881年5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