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人惊讶的无疑是,这些宣言体现出的友好和虔诚的态度。如果我们真的期待发生无法控制的巨变,我们势必会瑟瑟发抖,还需要一切可能的预防措施。相反,这些人对未来的展望,以一种充满敬畏的宗教式语气在等待这些神话发生。弗诺·文奇的言论根本不像是在提醒我们常见的危险,而更像是一个虔诚但缺乏想象力的信徒预言审判日的声音。为什么他对此如此雀跃?汉斯·莫拉维克却用枯燥乏味的、如实的口吻讲述他那仿照动物发展历程的假想,还懒得解释机器的进化是如何影响人类的。难道我们要被动地走下去,就像现在人类指挥机器那样,今后的人类也要受机器的指挥?或者我们就这么灭绝了?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作家没有一个人能像塞缪尔·巴特勒在《埃瑞璜》第二十四章中向世人发出警告。巴特勒在第二十四章中这样描绘:生活中的机器越来越多,埃瑞璜居民对此惴惴不安,这不安最终让他们完全抛弃机器。正如巴特勒所说,现在我们之所以将人类文化的机械化视为必然趋势,是因为我们正在努力使之如此:
现在,人们认为兴趣就在于追求机械化。人们呕心沥血只为制造出更优质的机器。人类已经成功制造出很多一度看来不可能成为现实的机器,机器一代又一代地不断升级优化,似乎这是一个没有尽头的过程。我们要时刻铭记于心的是,数百万年间经历的各种偶然与变化造就了人类现在的形态,但是,人类器官并不像机器那样保持快速进化的状态。这也是最令人忧虑的现实,我重申这一点也情有可原。
巴特勒的话令人震惊,因为他提到了常常被忽视的一点:人类把精力、时间和思考全部奉献于研发高智能的机器,而非处理其他人类事务,这必将扭曲人类生活。这不仅仅是丹尼尔·丹尼特所强调的,也是困扰着乔姆斯基的问题。然而,巴特勒并不感到困扰,和如今很多的预言家一样,他满怀恭敬,接纳了对机器的痴迷,并将其看作是必然发生的、让人肃然起敬的大事件。他认为这是人类经过商榷后做出的独断的选择,这种选择很容易就会转变,他的态度更加坦然,也更加现实。他预计这将是场灾难,他的态度比我们之前提到过的悲观的奇点论者更现实,他没有断言机器会完全征服人类,而是认为对机器的过分执着必然会扭曲人类生活。
惧怕机器,这种心理活动不仅出现于维多利亚时代。最近,泰德·卡辛斯基重申对机器力量的担忧,他在《论工业社会及其未来》一文中写道:
人类可能会轻易地让自己滑落到一个完全依赖机器的处境,滑落到不能做出任何实际选择,只能接受机器所有决策的地步。随着社会及其面临的问题变得越来越复杂,而机器变得越来越聪明,人们会让机器替他们做更多的决策。仅仅是因为机器做出的决策会比人的决策带来更好的结果。最后,第二阶段将会来临,在这个阶段,维持体系运行所必需的决策已变得如此之复杂,以至于人类已无能力明智地进行决策。在这一阶段,机器实质上已处于控制地位。人们已不能把机器关上,因为他们已如此地依赖于机器,关上它们就等于是自杀。[3]
除了机器“越来越聪明”的积极预测,卡辛斯基所说的似乎很有道理。“智慧”应该是指普通意义上的现实卓越,而非指用在如今这些效率机器上的特殊意义。(www.xing528.com)
所以,如果我们相信泰德·卡辛斯基和巴特勒的猜想,那么,哄骗了文奇的猜想可以说是自欺欺人而且毫无新意。我们将愚昧导致的困难归咎于巨大又不可控的宇宙力量,而且不愿正面应对这些困难。
另一方面,莫拉维克的猜想更加荒诞,旨在完全颠覆进化论理念。他期望机器能模仿并复制动物的进化过程。他认为最终的必然结果是机器可以“像人一样理性思考”。机器规模缩小,效率提高,“直到粗糙的物理性质转化为精细的人类思想”。就像J.D.贝尔纳那部天马行空的乌托邦小说《世界,众生和恶魔》中发生的:最初设想为唯物主义的乌托邦却变成了唯心主义的乌托邦,结局是精神完全抛弃物质。
【注释】
[1]弗洛·文奇(1944—)美国硬科幻作家,是赛博朋克流派中活跃至今的作家。
[2]汉斯·莫拉维克,卡内基-梅隆大学移动机器人实验室主任,作品有《智力后裔:机器人和人类智能的未来》《机器人:通向非凡思维的纯粹机器》。
[3]中文译文基于1996年中国文史出版社《轰炸文明——发往人类未来的死亡通知单》,原译者王小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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