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革命：青年土耳其党的政策与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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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人授予基督教教徒的一些特权—深受社会动乱之苦的基督教教徒—军队中针对基督教教徒的政策—基督教教徒子女的教育问题—青年土耳其党的首要目标—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民族自治问题—青年土耳其党在民族自治问题上的选择—土耳其人的民族情感—青年土耳其党人的执政理念—青年土耳其党对旧政权所采取的政策—青年土耳其党人向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展示自己的立场—青年土耳其党的外交政策

不管青年土耳其党人的目标是什么，都无法摆脱历史的束缚。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不管伊斯兰教义有没有传授穆斯林和基督教教徒政治平等的概念，历史上从未有任何一届土耳其政府曾做出过有关政治平等的批示。因此，土耳其人心中的正义思想自然会受到既定事实的影响。

尽管如此，土耳其人依然授予了基督教教徒一些特权。从法律角度来看，基督教教徒得到的特权显示了土耳其政府更开明的政策。土耳其政府允许基督教教徒建自己的教堂，并在教育、私人财产和宗教信仰方面，给予基督教教徒更多自由。最初，土耳其政府授予基督教教徒特权是为了避免基督教教徒和穆斯林频繁接触，但同时为社会发展提供更多可能性。过去，与其说土耳其的基督教教徒遭受了法律方面的不公正对待，不如说他们深受社会动乱之苦。有时，土耳其政府甚至会纵容社会动乱，但更多的是土耳其民众有意煽动的骚乱。与此同时，基督教教徒受到了非法迫害和奥斯曼帝国腐败的财政系统的剥削。

面对目前的一系列现实问题，青年土耳其党明确了自己对基督教教徒的态度。在军队中，为基督教教徒设立的独立建制被取缔，基督教教徒和穆斯林一起服役。公立大学开始向基督教教徒开放。小学和初中很容易引发民众的不满。青年土耳其党中的明智人士不赞同将土耳其语作为统一的教学语言，希望保持现有的学校体制，另外建立设施更好的公立学校，为想接受更好教育的基督教教徒的孩子提供学习场所。他们说：“我们要通过公平竞争的方式将基督教教徒变成奥斯曼人。”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青年土耳其党人下令，所有公开文件删除之前一直用来指称基督教教徒的“奥特曼帝国非伊斯兰教子民”一词。

颁布1876年宪法

青年土耳其党的首要目标是：建立稳定的社会秩序并保护法律的正常实施。我认为，这一目标也是青年土耳其党人最真挚的愿望。1876年的宪法颁布后，西方政治中的公平理念早已在土耳其受过教育的阶层中生根发芽。在旧政权的压迫下，受教育者变得沉默寡言，但从未停止学习西方的自由平等理念，并且不断反思。现在，他们是时候行动了。

青年土耳其党人没有真正理解现代意义上的民族主义思想。但公平来讲，实现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各民族完全自治是一项难度极大的任务。一些民族与其他民族混居在一起，另一些民族居住在边境地区，周围都是同民族的独立国家。混居情况下，实现各民族自治是不可能的。奥斯曼帝国欧洲区域各省的民族与周边独立国家同族，实现各民族自治将招致兼并战争。当然，颇具争议的是，从长远来看，各民族自治可能是解决民族问题的最佳方案，但与青年土耳其党的理想背道而驰。

青年土耳其党人之所以获得成功，是因为他们宣称自己比专制政府的奸党更热爱奥斯曼帝国，能更好地维持奥斯曼帝国的国际地位。因此，现在的土耳其政治家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拒绝给予土耳其各民族完全自治权，在保障个人安全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基础上对奥斯曼帝国进行改革；另一条是冒着反政府运动兴起以及专制独裁复辟的危险，给予各民族自治权。对每一个土耳其改革者来说，第二种选择的危险历历在目。相反，第一种选择充满希望。如果改革成功，或者成功一部分，那么至少意味着两千万土耳其人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发展和幸福。如果土耳其欧洲区域各省爆发骚乱，那么最终会有六百万人受益，剩下的一千四百万人会重新跌入社会动乱的深渊。

从马其顿的悲惨经历中，青年土耳其党人明白了民族情感的力量。他们知道民族情感只能抚慰不能压制，并且清醒意识到了自己面临的问题，但依然决定实施改革政策。他们敏锐地将土耳其或民族爱国主义和“奥斯曼爱国主义”区分开，一边培养民族情感，一边在土耳其各民族中培养共同的民族意识和民族自豪感。总的来说，在狂热的宗教氛围影响下，不管土耳其人做了哪些邪恶事情，正如人们经常称赞的那样，土耳其人身上没有纯粹的民族歧视。

一天晚上，在英国大使馆前，一支由土耳其人、希腊人、亚美尼亚人和犹太人组成的队伍正在进行所谓的“展示”。人们举着旗子，喊着口号，发表演讲，进行了一系列活动。我们跟着队伍一起走。当我们离开的时候，一个略带醉意的奥地利人粗鲁地质问我的青年土耳其党朋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土耳其人？”我的朋友平静地回答：“不是。”奥地利人又问：“那他们是谁？”我的朋友回答：“奥斯曼人。”

我认为，青年土耳其党人的观点应该是：“过去的专制独裁统治使土耳其民不聊生，社会发展停滞，我们沦为欧洲的笑柄，奥斯曼帝国的迅速衰落几乎已成定局。因此，目前最需要的是言论自由和行动自由。政府应该按照民意行事，令各省恢复正常秩序。现在，所有明白事理的人都和我们站在一边。这是我们拨乱反正的最后机会。我们必须将改革进行到底。如果我们要在世界上立足，就必须和欧洲国家搞好关系。因此，实现这一目标的唯一途径是在政治制度上采用欧洲国家的执政理念。”

从前面几章中可以明显看出，针对旧政权，青年土耳其党没有施行报复政策。在颁布宪法的关键时刻，统一与进步委员会暗杀了一些人。但暗杀是为了避免发生大规模的流血冲突。恢复宪政后，除了费希姆帕夏和伊斯梅尔·马希尔帕夏，没有人因为支持旧政权被处死。(www.xing528.com)

与此同时，青年土耳其党人想让世界各国明白，他们绝不姑息任何试图恢复旧政权的人。他们抓住一切机会将自己的态度坦率地告诉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议会开幕后，他们在给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的贺词中特意加了一句话：“建立一个允许公众议政的政府是土耳其人的权利，符合历史的选择，符合伊斯兰教义。”

实质性的改革工作刚开始，青年土耳其党人就知道自己面临巨大困难。他们沿着计划好的路线行动起来，同时意识到了雇用外国顾问的必要性，但担心外国顾问会使自己丧失对行政部门的控制。他们还担心过多的管控会限制外国顾问的工作。尽管如此，目前，青年土耳其党还没有收到外国顾问的抱怨。通过引入农田灌溉系统发展国民经济是现在最迫切的改革任务之一。灌溉方面的工作由负责美索不达米亚灌溉工程的威廉·威尔科克斯和负责西里西亚平原灌溉工程的戈达尔承担。青年土耳其党雇了两名英国专家，试图恢复土耳其的风俗习惯；雇了一名英国海军上将重组土耳其海军。因为土耳其陆军是按照德意志帝国的军事管理体制建立起来的，所以青年土耳其党将重组陆军的任务交给了德意志顾问。外国军官曾经想在马其顿组建新型宪兵队，但其努力遭到了旧政权的反对。现在，青年土耳其党打算将新型宪兵系统推广到整个奥斯曼帝国，并引入一批英国军官、法兰西军官和意大利军官督察监管土耳其的所有宪兵队。此外，青年土耳其党还制订了计划，派遣大批学生到欧洲各国学习法律、工程学、金融和行政管理学等。

查尔斯·弗朗西斯·劳伦

金融领域是经济改革的重心。青年土耳其党聘请了法兰西共和国审计院的查尔斯·弗朗西斯·劳伦，让查尔斯·弗朗西斯·劳伦帮助他们梳理土耳其政府各部门的账务，并据此提出建议。他们认为外国资本的流入是新政权获得成功的必要条件。关于电话或有轨电车一类的公共事务，青年土耳其党人认为应该由政府或市政管控。同时，他们认为有必要设置新的“政府专营机制”运营公共服务系统，并且认为应该取消对外国商人的种种限制。青年土耳其党希望通过政权更迭废除其他欧洲强国在土耳其享有的种种特权，以及遍布土耳其全境的外国邮局。在旧政权统治时期，由于政府工作效率低和密探系统的存在，外国邮局曾被视为维护奥斯曼帝国统治必不可少的工具。青年土耳其党人知道，自己必须向土耳其人展示进行长期改革的决心。

青年土耳其党人认为，官员腐败榨干了奥斯曼帝国的国库，通过遏制腐败可以充实国库。因此，他们已经着手遏制腐败方面的工作，但导致的直接结果是必须提高官员工资。需要指出的是，青年土耳其党发起的改革运动首先是一场重要的爱国运动，针对的是旧政权统治下混乱无序的国防问题。因此，青年土耳其党提出的一个重要口号是“大力改善国防羸弱状况”。在这种情况下，土耳其的陆军和海军也需要增加开支。青年土耳其党将希望寄托在前文提到的“政府专营机制”和提高海关税收上。土耳其境内的富人很少，对富人直接征税作用不大。幸运的是，在旧政权的长期统治下，人人纳税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因此，对广大民众征税不会引发“社会问题”，也不会引发大规模抗议活动。

有必要提一下青年土耳其党的外交政策。青年土耳其党人信奉和平，没有忘记1877年和1878年俄土战争的后果。他们知道战争和国内改革不可能同时进行，也知道一旦爆发战争，复兴土耳其的希望就会迅速破灭。

面对欧洲强国，青年土耳其党希望和施行宪政的西方自由国家往来。在青年土耳其党人心中，英国占据着首要位置。土耳其革命结束后，德意志帝国对土耳其的影响微乎其微。由于土耳其不仅在外交方面仰仗德意志帝国，还依赖德意志帝国提供的各项具体帮助，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德意志帝国对土耳其的影响会逐渐恢复。已故大维齐尔穆罕默德·费里德帕夏曾坦率地说，他认为德意志人工作努力，行事节俭，与性情随和且受土耳其人欢迎的英国人相比，德意志人对土耳其更有帮助。但现在，土耳其人将英国人放在了第一位。在青年土耳其党最艰难、最重要的时期，英国为其提供了道义上的支持。因此，青年土耳其党不会忘记英国的帮助。

一位观点独特的土耳其人说：“我们对你们没有抱太大希望，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对你们提供的即使是消极的帮助，我们也感到十分高兴。对我们来说，你们没有参与反对我们宪政运动的活动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这个人不是统一与进步委员会的成员，但曾从事外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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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答说：“但我们的政府曾经是你们的敌人。报纸对土耳其民众的影响全部都是‘反英’的。土耳其人怎么会对我们心存好感呢？”

他说：“人们都说土耳其人傻，对此我不以为然。我觉得土耳其人能够感知外国人并不完全理解的土耳其政治的细微变化。如果我告诉你，虽然土耳其和英国出现了外交照会和英国海军的示威活动，但土耳其人从未将英国视为真正的敌人，你相信吗？土耳其人看到了其他一些大使馆做的事情，也看到和平外交手段并不能让土耳其摆脱不公平的金融交易。因此，他们认为我们总是误解英国外交大使。不管怎样，英国外交大使的出发点是对的。于是，土耳其人对自己说，‘不管怎么说，英国人都不是入侵的盗贼。’这些观念影响了土耳其人。革命爆发后，土耳其人认为，曾经与土耳其交好的国家一定很失望，因为新政权会切断它们和旧政权的联系，它们想要继续分一杯羹的希望落空了。曾经与土耳其交好的国家即使不公开反对新政权，也一定会在私下里抵制。我们知道英国是宪政发源地，也知道英国是西方自由国家的领导者，因此，我们想要与英国交往。既然英国没有派遣舰船侵略我们，那就让英国的思想影响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