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中国企业境外投资高质量发展成果发布

非常感谢主办方给我这个机会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我们研究的一些心得和体会。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借力区域合作，加快企业境外投资高质量发展”。

我认为有两个基本点需要把握：第一个，作为全球最主要的两个市场：欧盟和美国，他们目前对外资的监管是什么样的情况？刚才雷教授是从大国的战略和大国的博弈角度来讲的，非常接“天线”，我接下来负责接“地气”。第二个是要了解区域合作为“走出去”提供了什么，我们建立区域合作“走出去”是不是可行的？

贸促会研究院从2017年开始，每年在国内广泛地对在欧盟投资的企业、对在美国投资的企业发放大量的问卷。根据我们的调查和研究，2020年在欧的中资企业有25.3%认为欧盟未来的投资环境是悲观的、恶化的，这个数字，在美国的中资企业更高，有60.31%的在美中资企业认为美国的营商环境未来是一个悲观的态势。

由于2020年是特殊的一年，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以及从2018年开始欧盟市场、美国市场对于外资的收严是从两个方面进行的：一个是市场准入，也就是我们中国企业对欧盟投资、对美国投资的门槛是越来越高的。第二个层面就是行政执法层面，也就是说欧盟政府，还有美国政府对于在当地投资的中资企业在行政执法的时候是有歧视的。比如本土企业，美国企业或者欧盟企业税务检查一年一次，中资企业很可能就要面临频次更密的税务检查。或者是欧盟在临时突击检查非法务工人员的时候重点检查的都是我们在欧盟的中资企业。这不是歧视又是什么？基于这些原因，2020年有将近1／3的在欧中资企业、在美中资企业会面临着经营亏损的情况。

接下来我们看一下欧盟政府对于外资监管到底处于什么样的情况，2020年10月，《欧盟外资审查条例》正式出台，这是欧盟层面第一个外商直接投资的审查工具。过去欧盟层面是没有任何关于外资审查体系的，欧盟这27个成员国里边也只有德国和法国是有外资审查体系的。从去年开始，越来越多的欧盟成员国都要应“外资审查条例”的要求开始建立自己国家的外资审查体系，而且《欧盟外资审查条例》将五大领域、五大行业的并购列为敏感领域，分别是关键基础设施、关键技术、关键输入品的供应、敏感信息和媒体。它和我们国家外商投资的负面清单不一样，我们的外商投资负面清单是名单中所列行业，外资是不可以进入的，或者是限制进入的。但是欧盟是敏感领域，就是但凡涉及这五个领域中的直接投资和并购都大概率地会触发外资审查。这五个领域具体来看的话大概包括能源、水、卫生、交通、通信、网络安全、人工智能、机器人、金融基础设施，等等，大概15个小的行业。而且《欧盟外资审查条例》特别关注国有企业，可以说这一条是专门为中国企业量身定制的。欧委会在审查中国国有企业并购交易的时候，往往将同行业的中国国有企业视为单一经济体，什么意思？从2015年中国广核集团收购法国Fujin的风电项目的时候，它就要求中广核将中国市场上所有关于核电行业的企业财务报表合并，而且要合并计算所有中国国有的核电企业的市场份额，这样的话，一定是会触发反垄断审查的，而且对于外资审查，对于我们中广核收购法国Fujin风电项目是非常不利的，也不符合现实情况。我们中国企业都知道，即便是大家都是国资委项下的企业，但是互相之间是独立的，但是欧委会认为中国所有的国有企业的股东都是国资委，所以你们都是关联企业，你们都是一家企业，这对我们来说是很不公平的，也是脱离现实的，但是从2015年中广核的案例之后，欧委会在面临中国国有企业收购欧盟企业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这么操作的。

总体来看，欧盟外资审查近年来不断趋严的态势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

1.大幅度降低外资审查的触发门槛

在2018年以前，触发外资审查门槛的股比结构是25%，2019年的时候，德国率先降到15%，紧接着又降到10%，去年开始法国和波兰也把自己触发外资审查的股比降到10%。

2.外资审查的产业范围扩大

过去欧盟的成员国基本上只有在涉及国防和军工产业的时候才会触发外资审查或者把国防和军工列为敏感领域，但是从2020年开始，法国、波兰、意大利、西班牙等这些国家都严格地按照《欧盟外资审查条例》所建议的五大敏感领域15个小的行业来设置自己的敏感领域。而且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将医疗和生物技术也列入触发审查的敏感领域。

3.最严重的一点，大幅度延长审查时限

在2018年以前，即便是德国的外资审查，它也只有两个月的审查期限，2019年延长到四个月，2020年延长到八个月。整整八个月的审查期限，在这个期限内，交易双方不可以有任何动作，你也没有办法得知审查的结果或者审查的过程是什么样，因为所有的审查过程都是不透明的，这就意味着欧盟方面所标的的企业、需要卖出的企业要等审查八个月以后才能决定是交割还是不交割，企业本来就要卖了，资金流已经很不好了，八个月基本就死掉了，现金流要断了，所以这直接导致了欧盟出卖标的方企业基本上不会把中国的投资人列为考虑范围之内，可能更倾向于考虑不会触发外资审查的欧盟本土的企业或者美国的企业，甚至是日本的企业。这导致我们国家投资者收购欧盟企业的时候要面临特别可怕的时间成本，如果这个企业志在必得，一定要完成这个交易的时候，他就要保证标的企业这八个月的现金流不能断，所以它的标价要比以前翻两倍，甚至三倍。

4.强化事前行政审批流程

在过去欧盟及其成员国的外资审查都是非强制性的，而且政府也只是保留了事后监管，或者是事后抽查的权力，但从去年开始，所有的交割都必须拿到事前行政审批的许可，尤其是德国和捷克，任何交易在没有得到事前行政审批的时候，都有可能受到处罚。

欧盟除了收严外资审查，还建立了一种新的工具，以弥补欧盟所谓的监管空白。也就是要针对外国补贴出台了一个反补贴的白皮书。这个白皮书对于外国补贴的定义是十分宽泛的，也就是说所有非欧盟国家的政府或者任何公共机构，对于个人或者是某一个企业，有了财务支持，都可以被视为补贴。被审查企业的范围也十分广泛，不仅仅局限在想要进入欧盟市场的企业，还包括已经进入欧盟市场或已经在欧盟开始运营的企业。还没有进入欧盟市场的企业，反补贴审查是强制申报的；已经进入欧盟的企业怎么办？是事后监管审查，而且欧委会是唯一指定的事前审查权力机构。

被认为扭曲市场的五种补贴形式，我们中国企业可能也会觉得耳熟能详，包括出口融资形式提供的补贴、对经营不佳的经营者提供的补贴、政府担保的债务形式补贴、税务减免形式提供的运营补贴或者直接支持收购的外国政府补贴。所以白皮书对于补贴的定义过于宽泛，相当于把企业能够通过市场正常运作拿到的市场的支持也被定义为政府的补贴。(www.xing528.com)

美国的情况怎么样？美国在2018年就开始酝酿《外国投资风险审查现代化法案》（简称FIRRMA法案），2020年2月13日正式生效，扩大了投资审查的范围，以及强制要求特定审查进行申报，通过这两点强化了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的审查权限。有两种审查机制：第一种，外国投资者针对美国企业的控制权交易（25%以上的股比交易），以及涉及特定敏感因素的非控制权投资交易。什么意思？就是你只要是涉及关键技术、关键基础设施、敏感个人信息这些敏感因素，哪怕你的交易股权只有1%，你也要触发强制的审查，而且没有明确列出审查清单，清单是根据什么规定的？主要是通过美国国际武器贸易条例，通过商业管制清单，以及2018年的《出口管制改革法案》所规定的清单，我们研究院通过整理大概有27种关键技术、12种关键设施，我会在后面展示。第二种是外国投资者涉及美国不动产的交易。什么样的不动产交易会触发审查机制？在美国航空港之内的不动产、邻近美国军事设施的不动产。

这是27个敏感行业。

以上是12个关键的基础设施。

FIRRMA法案四大特点：

1.审查范围大幅扩大。

2.强制申报。一个是设置敏感因素；另一个是特定的外国政府相关交易，外国投资者在美国企业获得重大利益，什么叫重大利益？这一点其实也特别针对中国，一是25%以上的股权交易，二是如果外国投资者有49%及以上的股权是由外国政府控制的，无论它的收购交易、并购交易是什么样的，都会被美国认为有重大利益。

3.三个国家（澳大利亚、加拿大、英国）是例外的。

4.是针对中国的。到2026年之前每两年要提交《中国投资报告》，分析中国在美国的投资结构、投资的背景、投资的行业，方方面面。

即便这样，退出欧盟市场的中国企业只有1.58%，退出美国市场的中国企业也只有5.34%，甚至还有40.08%的企业想要扩大在美市场，为什么？因为欧盟和美国市场真的很重要。

RCEP能否成为我们借力“走出去”的重要途径？首先RCEP就是特别重要的市场，它遵循区域原产地的累积规则，可以扩大区域内的贸易效应，可以让区域内的产业在区域内进行供应链优化，而且因为它本身通过贸易、通过服务贸易、通过投资的双向开放，归置了15个成员国的营商环境，形成了一个统一的大市场，所以它是非常能够吸引区域外的企业来区域内投资的，所以RCEP本身就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投资市场。

其次，通过RCEP绕开壁垒是否可行？从两方面来看，一是小国因为国内市场有限，需要通过双边政府签订这些贸易协定来寻求海外市场。它自己本身就形成了一个像自行车轮一样的轴心的国家，以它自己为轴心，有很多的双边贸易协定。RCEP里有三个成员是处于这样双边贸易协定轴心国的地位：日本、韩国、新加坡，他们都分别和美欧签订了双边贸易协定。第二个方面就是RCEP有一些成员具有成本优势，如人力、土地，比如越南、泰国、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他们的人力成本可能只有我们中国的1／3甚至是1／5，还有一些最不发达的国家，如老挝、缅甸、柬埔寨，因为无论是欧盟市场还是美国市场，包括中国市场对于最不发达国家，它的出口产品的97%都是免关税、免配额的，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劳动密集型产业，尤其是由中国转向这些国家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是有希望的，而且是很有发展潜力的。

最后给大家的建议，就是我们的企业进行对外投资的时候，一定要做好尽职调查，包括财务、税务、法务的尽职调查，可能我们的一些企业对这些都是耳熟能详的，也都是会做的，但是有一些企业可能会忽略了劳务尽职调查，现实中也出现过有一些企业收购欧盟企业没有做劳务尽职调查，收购了之后才发现他要付给退休员工的工资可能要成倍于在职员工的工资，成为企业不可承受之重，所以请大家务必做好这四个尽职调查。

最后，祝大家在RCEP，以及借力RCEP投资美国和欧洲市场能够投资成功，谢谢！

演讲人：周晋竹（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研究院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