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过我们的电影是不是超出孩子的理解力了,我们应该制作五岁儿童看的电影。但是我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制作一部像《龙猫》那样天真的电影。因此我添加了一些复杂的因素。如果想制作一部天真的影片,短一些会更合适。小孩子不适合看一些很长的影片……。”
宫崎骏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带着微笑的。他的模样看上去也像是一个孩子,可能是因为心态的年轻,也可能是因为他思想中的天真。疲惫于各种沉重宏大的主题之后,宫崎骏终于开始用孩童的眼睛来看待世界。可能他的影片受到各界人士好评,可能他的影片被很多人所喜爱着,然而孩子们真的懂吗?孩子们喜欢他影片中的什么?既然如此,干脆就摒弃杂念,制作一部天真的故事。
铃木敏夫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宫崎骏的影片时间总是很长,他几次三番都想要让宫崎骏把观影时间缩短,这次,终于成功了。《悬崖上的金鱼公主》只有100分钟,算是他所有的动画电影中最短的了。或许真的就如铃木所说的那样,孩子们并不会太喜欢过于长的影片。
既然是一部与众不同的片子,宫崎骏就决定将这份与众不同进行到底:“在这部电影中,我最爱结尾的部分。演职人员表中没有任何职位名称,我把所有参与动画制作的员工的名字以日语元音表的顺序排列出来,这样一来,大投资人和小工作室都得到了平等的对待。我们不知道制片人或者导演的名字排在哪里,就连工作室附近住的三只流浪猫的名字也在上面!”
世界不就是这样吗?在撇除所有的身份之后,人与人之间又有何不同?就如同影片故事中的那一场海啸,席卷过城市之后,只剩下一片汪洋。如果这不是童话故事,海啸真的淹没了人间,或许人们才会真的反思自我,反思庞大的欲望群体。
大海啸之后的早晨,世界都变成了海洋。宗介拿出的玩具船被波妞变大,两个人乘坐着小船在水面游走,他们被眼前的世界所打动。清澈的水下世界有各种各样的珍奇鱼类,甚至有远古时代的鱼。波妞和宗介一起讨论鱼的种类,无比惬意。
在去向日葵之家寻找理纱的路上,两个人遇到了乘坐着木船的一家三口。妈妈怀里抱着小小的婴儿,正无声无息地打量这个世界,波妞对小婴儿感到好奇。宫崎骏在此处,特意制造了几秒安静的对视。小婴儿看着波妞,波妞也看着她。然后小婴儿突然哭了起来,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波妞想要倒出热汤给他喝。
婴儿的妈妈接过热汤以后,以为是给自己的,直接品尝了一口。波妞却对此感到了极大的不满,她说这是给婴儿喝的。妈妈告知说婴儿还太小,不能够喝热汤,但是她喝下热汤以后的会滋生奶水,可以哺乳婴儿。听到这里,波妞又从背包中翻出来好几个三明治来递给妈妈。在宗介将船只开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小婴孩还是哭闹不止,波妞忍不住奔过去,狠狠地在婴儿的脸上蹭了几下。奇怪的是,婴儿居然安静了下来。
久石让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感到不太理解,不只是他,吉卜力工作人员起初也不能够理解宫崎骏的用意。为什么宫崎骏要在这里安排他们的相遇呢?但事实上,在不理解的同时,观影的朋友们已经在进行思考了。比如波妞和婴儿对视那段,许多观众都会下意识地猜想,婴儿在想着什么呢?他脸上的表情,为什么那样不开心,不高兴?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件多么值得喜悦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哭泣?(www.xing528.com)
这是宫崎骏给观众朋友们留下的一个思考:能来到这个世界真好,小婴儿为什么还不高兴?
或许,世界上的烦恼太多太多,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烦恼会无限增加。越深地认识到这个世界,就越是感觉到压力倍增。人间精彩无限,人类却出生在一个比较糟糕的环境里,即使是这样,出生也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情吗?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疑问,也不需要答案。宫崎骏并不想把它当作一个多么深奥的问题来思考,因为这改变不了已定的事实。不管你愿不愿意,活着,就必须要努力活下去。
当波妞的法力渐渐失去,恢复鱼的原型的时候,宗介内心只感觉到害怕。不是害怕波妞的本来面目,而是害怕波妞再也不会醒来。他不知道这是海洋之母的考验。在考验中,如果他不是真心地喜欢波妞,那么波妞就会变成泡沫而死去。
对于波妞有可能变成泡沫,藤本感觉到担忧,而海洋之母却笑道:“本来,我们就是从泡沫那里来的。”引申开来看,确实,原本我们就是从无而生,又回归到无,并没有什么值得大起大落的欢悲。来自海洋的泡沫也好,来自虚无的空间也罢,不过就是一个循环往复的生死轮回。
最终的故事是一个圆满的欢喜结局,一切都画上了句点。宫崎骏的动画人生似乎也在此有了一个圆满的终结,一切从简单开始,再回归到原点。在讲述了那么多年的故事以后,动画老人也该捶腰歇息了。
故事的时针滴答滴答,永远没有尽头。立定于原点之后的宫崎骏,执着于画笔的手,仍旧苍劲有力。他对着大海和夕阳微笑,背后是辽阔的森林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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