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崎骏在《千与千寻》之中创造了“神秘之域”,这是一个与人类世界平行而不可见的空间,一个异世界。他给千寻这样一段奇遇,让她进入这样一个奇妙的国度,也是在向世人展现着这一切。
感慨于他无边的想象力,以及想象之下的故事与电影,感慨于他脱离了现实的天马行空,人们得到宫崎骏关于拍摄电影的这样的回答:“逻辑用在大脑的前部,仅此而已。拍电影不能靠逻辑。或者说如果你换个角度看,任何人都可以用逻辑拍电影。但是我的方式是不用逻辑的。我试图挖掘自己的潜意识。在那个过程的某个时刻,思维之泉被打开,各式各样的观点和想法奔涌而出。带着这些观点和想法,我开始了电影的制作;但也许不完全打开思维之泉是更好的,因为一旦你释放了自己的潜意识,过正常的社会生活或者家庭生活就变得很困难。”
宫崎骏赞美想象力,赞美奇幻,用想象创作作品。他善于想象,与从小习画相关,也与他爱看书有关。他的头脑中总是装着各种各样的故事,除了生活实践,更多的也是来源于书本知识的积累。
天马行空的想象之下,他还有这善于变换的思维。《千与千寻》在原计划中,是一部长达三个小时的影片,然而铃木敏夫说时间太长了,要求剪短一些。因此宫崎骏就把备用的无脸男角色加入了进来,而删减了其他的部分。在他的作品中,一切都是可变化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调和的,因此充满了灵动的变化之美。也多亏他这一决定,加入了无脸男,从而让广大观众多了一个喜爱的角色。
思维之泉下,宫崎骏带着千寻来到神秘之域。
首先展现在千寻眼前的,就是一座巨大的浴池——油屋浴池。在这样一个渺无人迹的古城小镇之中,却有着这样一座豪华的温泉浴池,千寻感到震惊不已。
事实上,宫崎骏很早以前就有了想要以温泉浴池作为背景来描绘故事的想法。关于温泉的印象,是在他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进入公共浴室之时产生的。公共浴池有这样多的人,每个人又有着不一样的故事,然而大家共处一室,放松或者休闲,这样的感觉对于宫崎骏来说很是奇妙。宫崎骏常常选择去往各地旅行,采集当地的风景素材。他往往将很多的背景图片储存在大脑之中,在需要的时候便可信手拈来。
而关于温泉场景的创作过程,还有一个关于吉卜力工作室的小插曲。宫崎骏对于《千与千寻》的要求非常严格,影片的图画效果出来以后,还需要各种声音的配合。而为了达到实景效果,他们决定在现实生活中实地取声。于是负责配音的导演带领着手下成员,走访了日本著名温泉、各类餐馆,录下温泉水声、厨房的做菜声以及收拾碗筷的各色声音。
而为了使声音和现实场景尽量贴合,配音演员也是煞费苦心。比如在给脚步声配音的时候,有一位配音师两只脚穿着不同的鞋子,手上还套着一只。这是因为接下来的场景之中,千寻先是奔跑过木桥,然后下了石梯,最后跑到了草坪上。而这三个地方,脚步跑过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影片中,千寻走上木桥,想要靠近那座浴池看看清楚,却在还没走过桥之时就被桥下的电车吸引了,然后被突然出现在木桥上的白龙拦了下来。
黄昏时分,五官俊逸的长发少年与纤弱瘦小的千寻再次相遇,尽管白龙已然不记得千寻的名字,却一眼就认出了千寻。在千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黑夜以最快的速度吞噬光明,光影变幻之中,白龙向着千寻大吼,让她沿着街道往河川的方向离开。
黑暗中,灯光逐次亮起,千寻甚至来不及思考,就按照陌生男孩的指示向着远处跑去了。等她找到父母的时候,发现父母已经变成了两头毫无意识的猪,只知道不停地吃。那副贪婪的模样,实在是又可怕又恶心又可怜。
千寻被吓到了,慌乱之中奔到街上不停地呼唤“爸爸!妈妈!”。她潜意识中不相信那两头猪就是自己的父母,只觉得父母肯定还在某个角落,焦急的呼唤是十岁小女孩心中最原始的声音,也是她心中恐惧的最直白体现,只能够呼唤最亲近的人。亮灯挂满的街道上,完全没有人类的气息,来来去去只有黑色的怪影,正在四处移动。
慌乱的千寻,四处寻找着父母的身影,希望他们从哪个角落中突然走出来。回想小时候的经历,这样的想法想必很多人都有过。在清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床边没有了母亲,就开始呼唤,如果发现父母不在家,你甚至会感觉到害怕。那一种被抛弃的心情,那一种孤独的无助,正是此刻千寻内心的感受。(www.xing528.com)
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里,在这个黑色的异境空间中,孤独的小女孩如同被世界遗弃了一般,焦躁与不安充斥了她整个心灵。除了叫喊和哭泣,她束手无策。努力地奔跑、奔跑,却始终逃不出这个怪圈。此时的音乐,烘托出奇怪的氛围。逐渐拔高的激烈奏乐声演绎出千寻对于黑暗和陌生的恐惧,更演绎着整个妖怪世界的诡谲。
直到她奔跑到河边,一脚踏入水中,世界才安静了下来。没有了音乐,没有了行走的黑色妖怪,河川那边,只有五彩斑斓的闪烁灯光。一切都变得安静无比,安静之中,却有着更加不安的潜在恐惧。然后在一片古色古香的世界里,奏起了日本特有的古乐,点缀着原本就充满幻觉的夜。
千寻感到不可思议,她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大梦,她闭上眼睛,双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大叫着“不可能!不可能!醒过来!醒过来!”随即又蹲在地上,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这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使观众感受到千寻的无助。宫崎骏尽可能地以一个十岁孩童的心态去推测此时的千寻可能会做些什么,可能会是什么心情。据说那位母亲——千寻的生活原型的母亲,看完该片以后也不由得感到惊讶,感慨宫崎骏竟能对一个十岁孩童的心灵状况把握得那么细致,似乎他一直在观察着小女孩的世界一样。
然而宫崎骏被问及至此时却笑说,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常常和孩子们相处,只是一旦有机会,他会很耐心地同她们一起玩耍。已至花甲的宫崎骏,能够细致地把握孩子的内心世界,靠的正是他属于艺术家的敏锐直觉和观察力。
灯火辉煌的巨船渐渐靠岸,开向千寻所在的岸边。借由灯光,千寻发现自己的身体正逐渐变得透明起来,同时她看见巨船上的各路妖怪神明也依次下了船,双重惊吓之中,千寻只得远远地跑开。
草坡一角,白龙走上前去抚慰孤独的千寻。他温柔地告诉她,只要吃下这个世界的东西,她就不会消失。千寻下意识地抗拒白龙,不愿意接受他喂过来的药丸,她尚未稳定下来自己的情绪,仍感到害怕。当她发现白龙值得信赖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询问爸妈在何处。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尽管出现了一个可信的人,心中最牵挂最渴望看见的仍旧是自己的双亲。千寻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不是都变成了猪,白龙却只告诉她,总有一天会与他们再相见的。
在被人问到为什么会选择将千寻的父母画成猪的模样的时候,宫崎骏的回答很简单。他说,只是觉得人类和猪特别像。他在说的时候,甚至还比划起自己的肚子,说圆滚滚的样子和猪肚子很相似。这不禁令人想起他为自己创建的新的工作室取名为“猪圈”。宫崎骏希望自己的晚年能够像一头猪那样,优哉游哉,安逸地生活。而在动画片《红猪》中,他也算是书写了自我。不难看出,宫崎骏对于猪这种动物的特别偏好。
而事实上,猪那种贪婪的个性和模样,也都与人类极其相似。千寻的父母,在没有经过店家的允许之下,就擅自坐在店铺里大吃大喝。因为停不下来,渐渐失去了作为人的意识和理智,最终沦为真正的猪。贪婪和大意,永远是人类最大的弱点,使得人类忘记了自己。
白龙决定先帮助千寻藏起来,以免被其他人发现。会魔法的少年,帮助千寻重新站立起来,带着她奔跑过小巷,穿过仓库、厨房、冷藏室,然后飞跑过猪圈。小小的千寻,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一切,就已经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新的场所,唯有那个猪圈,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似乎能够感应得到,那里有她的父母。
千寻跟随着白龙过桥,想要进入温泉屋中藏起来。为了不被神怪探出人类气味,千寻必须屏住呼吸。木桥上,来往着形形色色的神怪,千寻一边紧靠着白龙,一边紧张地屏住呼吸。在即将到达的时候,却功亏一篑。幸得白龙反应迅速,飞速将千寻转移到小花园里,并在她的脑海中植入了一条通往锅炉爷爷所在地的安全路线。自此,来到异世界的千寻,才算是正式开始了她的冒险之旅。
在人类进化过程中,文明的进步要通过改造自然得以实现。日本人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了大自然之威严,从中看到了自然远超人类的伟大与神圣,因而他们敬仰自然,认为凡世间之物,皆有灵,皆为神之所在。
关于另一个世界,关于神明,在宫崎骏的诸多作品之中,观众们都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接触和认知。然而,却没有任何一部作品,同《千与千寻》一样,简直就是一部众神狂欢的作品。《幽灵公主》有神明,却是荒山的动物之神,充满了战斗气息,而缺少生活气息;《龙猫》有神明,更多是小孩的童真世界,并且没有展现它们自己的空间。
只有《千与千寻》,汇集了各路神仙妖怪,展现了众生百态,并且将之聚集在大家都必须坦诚相待的浴池之中。无论是蜘蛛锅炉爷爷,灰尘精灵,还是电梯里的萝卜神,还是满身脏污的河神,都是可爱的,甚至是看起来独裁又狠心的浴屋主管汤婆婆,寂寞的无脸男,也都有他们特别的可爱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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